香樟樹擋了財

王永剛

面店前面是一條單行道，過了單行道就是一條小河浜，岸邊種有一排香樟樹，與面店的直線距離約有十來米。站在遠處望過去，一棵香樟樹正好把面店分成兩半，在視覺上極不舒服。加之面店生意一直不好，老板宋普就認為是這棵香樟樹擋了他的財。

宋普決心把香樟樹移走，可移樹不算小事，要征得有關部門同意才行。這天，宋普走在路上，看見有人舉著帶鋸的竹竿正在鋸樹枝，他腦子一轉，把枝枝丫丫鋸掉些，視線不就明朗多了。這樣想，宋普走過去笑著說：“師傅，麻煩你幫個忙，把面店前面的香樟樹鋸掉些樹枝。”

那人頭也不回，問道：“樹上有沒有掛牌子，有沒有上面發的通知？”

宋普撓了撓頭，說：“沒掛牌子，也沒有通知，是我自己想要鋸掉些樹枝，那棵香樟樹擋住路人的視線，影響我面店的生意。”

那人咂了咂嘴，說：“這不好辦呀，什么都沒有，被我們領導知道要挨批評的，再說我現在也沒空。”

“這有什么不好辦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只需利用師傅一點午休的時間就可以了。”宋普闊氣地掏出一百元，塞進那人的口袋，說：“鋸好后，你把樹枝清理干凈，到時我再給你一百元。”頓時，那人眉開眼笑地說：“那行吧，我現在就跟你過去，幫你把樹枝鋸一下。”

宋普忽然有點心虛起來，怕擅自鋸樹枝被人責備，想了想，就把那棵香樟樹的位置告訴那人，讓他一個人過去鋸，說好的一百元絕不會食言。接著，兩人互換了手機號，宋普這才知道，那人叫老崔。

老崔走后，宋普就去了附近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坐在里面悠閑地等電話。一個小時后，老崔打來電話，說已經鋸好了，地上的樹枝也清理干凈了，要宋普過去驗收。

宋普走出咖啡館，遠遠地望過去，有一棵香樟樹顯得很突兀，枝枝丫丫被鋸掉很多。可再仔細一看，發現老崔鋸錯樹了，鋸的是正對著隔壁火鍋店的香樟樹。宋普哭笑不得，這個老崔怎么搞的，做事太粗心了。

老崔看到宋普的身影，大步迎上前去，一見面就向他討要一百元。

宋普生氣地說：“你滿腦子就知道錢，不看看有沒有鋸對樹。”老崔一愣，堅持說：“沒錯呀，第八棵香樟樹，我鋸的就是你說的第八棵香樟樹。”

宋普眼一瞪，沒好氣地說：“我怕你視力不好，特地強調是第八棵香樟樹，可你也不睜大眼睛看看，你鋸的香樟樹正對著哪家店。”

老崔回頭一看，尷尬地笑了，說自己搞錯了，他是從另一頭數的第八棵。

宋普讓老崔重新鋸，可老崔不干了，說不能白辛苦一場，他要宋普兌現承諾，拿到錢后才能鋸。宋普還在氣頭上，哪肯給老崔錢，就說錢剛才在咖啡館花掉了。

老崔知道宋普故意刁難他，也不肯就范：“不給錢，那你就另找他人吧。”說完，拍拍屁股走人了，把宋普晾在那兒，氣得兩眼直冒火。

回到店里，宋普冷靜下來，心想這不能全怪老崔，也怪自己沒有說清楚。他打算過幾天再找老崔，說些好話請他過來，要不然那一百元就打水漂了。幾天后，之前同樣生意慘淡的火鍋店，忽然一下子紅火起來，給他的面店也帶來不少客流，他一忙就把鋸樹枝的事給忘了。這天，宋普正在收拾碗筷，聽到火鍋店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走過去一看，果然是老崔。他去火鍋店干什么？

宋普站在人群外聽了一會兒，總算聽明白了。原來，老崔是來找老板秦志明要錢的，他把擋住火鍋店的香樟樹修剪后，吃火鍋的人進進出出，生意火爆，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勞。老崔獅子大開口，竟然向秦志明要一千元。

秦志明聽了心里直想笑：“店里生意之所以這么好，那是我重新調配了湯底，別說是你把那棵香樟樹修理過了，就是把那一排香樟樹全部移走，跟你也一毛關系都沒有。”

老崔一個勁地點頭哈腰：“對、對、對，秦老板經營有方，明眼人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

聽了老崔的好話，秦志明樂開了花，說：“不過話說回來，經你把樹枝一修理，明顯亮堂許多，招牌一眼就能看得見。”

老崔一臉討好，忙說：“那是，我也只是幫了秦老板一點小忙而已，要是秦老板嫌一千元多了，給個五百元也行。”

秦志明一聽，立刻拉下臉來：“你有完沒完，敲竹杠敲到我頭上來了，你以為你是黑社會老大，不要忘記現在是法治社會。給我出去，誰讓你修理就找誰要錢去。”說著，把老崔趕出了店。

在一片譏諷聲中，老崔耷拉著腦袋離開了。走了幾步，回頭掃了一眼人群，當目光和宋普相遇時，宋普不禁打了個冷戰，老崔兩眼閃著兇光，料想他不會輕易罷休。

幾天后，老崔又去了火鍋店，這次他來吃火鍋，秦志明就沒理由再趕他走。服務員上完菜，老崔就開始吃。

不一會兒，只聽老崔驚叫一聲，說在鍋里發現一只蟑螂。聞聽聲音，秦志明急忙走了過去，一名叫小麗的服務員緊跟其后。老崔用筷子挑出蟑螂，沖秦志明嚷嚷道：“怎么回事，你們存心想害死人。”

秦志明淡淡一笑，他怕老崔故意使壞，早就有所防備，就對身旁的小麗說：“當著眾人的面，把你看見的統統都講出來。”

小麗應了一聲，說火鍋里根本就沒有蟑螂，她親眼看見老崔偷偷把蟑螂放進火鍋里。老崔騰地站起來，指著小麗說：“你說是我放的蟑螂，有證據嗎？你把證據拿出來。”

這下把小麗難住了，她只知道按秦志明的吩咐，從老崔一落座就緊緊看住他，可她竟然忘記拍照了。見女服務拿不出證據來，老崔的氣焰更加囂張，他要秦志明賠錢，不然就打電話投訴。

秦志明也不淡定了，當場把小麗數落了一頓，可沒有證據也拿老崔沒辦法。就在這時，宋普走了過來，很快扭轉了局面。宋普從手機里翻出幾張監控視頻截圖，老崔看后，立刻呆成木頭。

原來，早前宋普有兩間店面，因為生意不好，就把一間轉租給了秦志明開火鍋店。秦志明為了省錢，沒有安裝新監控，用的還是面店的監控，他也從沒調用過監控。剛才，老崔用筷子挑出蟑螂、咄咄逼人的一幕，正好被宋普在監控里瞥見，他對老崔這人早就沒了好印象，知道老崔今天來吃火鍋肯定別有用心。于是，他回看了視頻，發現老崔偷偷把蟑螂放入火鍋里，便用手機拍了下來。

證據確鑿，可老崔死不承認，指著宋普說他報私仇，和秦志明一起誣陷自己，不管不顧地打起了投訴電話。秦志明也想治治老崔這個無賴，就不由分說地報了警。

幾天后，處理結果出來了，讓宋普大感意外。警方說，老崔以前是個無業人員，后來進入一家綠化公司工作，他假借修剪樹枝之名，經常向一些商戶索要額外報酬。這次，他弄巧成拙，看到火鍋店生意火爆，就想敲上一筆小財。哪知道秦志明不買他的賬，非但沒拿到錢，最后反而被抓了現行。

更沒想到的是，火鍋店之所以生意火爆，是因為秦志明在火鍋里放了罌粟殼。不用說，火鍋店被查封了，秦志明也受到了嚴懲。

宋普暗自慶幸，那棵香樟樹不是擋了他的財，而是擋了他的災。每每想到此事，他都覺得后怕，因為他也曾有過在面湯里放罌粟殼的念頭。后來，宋普改變經營策略，面店生意逐漸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