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狗專家”

徐樹建

韓立志喜歡在飯后散步，散步地點是小區外的一條小路。小路幽雅安靜，花木扶疏，韓立志很喜歡。

這天，韓立志正散步，突然聽到路邊草叢里有狗的叫聲，“汪汪汪”叫個不停，循聲一看，是條半大狗，身上很臟，叫聲不斷，但有氣無力，看樣子餓很久了，不用說是條流浪狗，就是不知道是自己跑丟的還是被主人遺棄的。

韓立志愛狗，當即彎腰一伸手把小狗抱起來。那小狗也乖，也不反抗，在韓立志懷里發出嗚嗚的叫聲，很討人喜歡。韓立志見狀滿心歡喜：“看樣子跟我有緣。”

精心喂養幾天后，狗又有了活力，整天搖頭擺尾地迎合韓家一家人，逗得一家人喜笑顏開。時間一長，韓立志發現這狗有一個奇特的愛好：喜歡待在書房里。

韓立志平時舞文弄墨，尤其擅長書法，捎帶著收藏些字畫，加之財力尚可，這么著書房里就有了一些名人字畫。韓立志發現，每當自己在書房里欣賞字畫時，小狗的表情十分專注。不！說專注還不夠準確，應該說是“享受”，小狗的表情竟跟韓立志看字畫時的享受表情差不多。

在客廳里，小家伙很調皮，有時還搞一點小破壞，例如輕輕撕咬沙發、拖鞋，可面對字畫，它不是左嗅右嗅，就是坐下盯著看，絲毫沒有破壞的意思。

這一天，更奇特的事發生了：韓立志新收了一幅字畫，是真跡。他不免躲進書房好好欣賞一番。

突然，一向在書房里很安靜的小狗突然大叫起來。韓立志呵斥一聲讓它安靜，可小狗一反常態，還是大叫不止。

韓立志發現小家伙是對著字畫叫的。

以前不叫，今天為什么叫？叫也罷了，為什么單單對著這幅字叫？

韓立志心一動。他當即抱著字畫出了門，直奔一位老友的家。他這位老友是公認的書畫鑒定專家，在博物館工作。在老友的書房，韓立志剛展開字畫，老友就擺擺手，直言不諱：“假的。”

韓立志不動聲色，回家之后，把墻上掛的、柜里藏的，一一拿出來讓小狗嗅，小狗不叫的，放一邊；叫的，放另一邊。都分好了，再分別捆好，都抱去老友家。

老友一一細看后，一豎大拇哥：“立志，你眼力長進了，真的、假的竟然分得清清楚楚，一幅不錯！”

韓立志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無意中撿來的小家伙竟然識得字畫真假，對著叫的就是假字畫，不叫的就是真的！這哪兒是狗啊，這是火眼金睛的孫猴子啊！

撿到寶貝了！

抽個空，韓立志抱著小家伙來到古玩市場，這里有個規模很大的字畫交易中心，難免魚龍混雜，以前韓立志來這里總是猶豫再三，不敢下手，可再謹慎也上過好多次當，滑掉過好多“大魚”。

這次，小狗先后在兩幅字畫前靜靜坐下，那樣子就像是緝毒犬發現了毒品，韓立志咬咬牙，當場拍下，這兩幅字畫一共花了小十萬，引得旁觀者一陣驚呼。韓立志懂大伙驚呼的意思：真敢下手！

韓立志后背全是冷汗，抱著拍來的字畫提心吊膽又去找老友，老友一言九鼎：“都是真的！”

韓立志興奮之余忽然想到一件事：“老兄，你既有如此眼力，為什么自個兒不搞收藏？”

老友聽了一笑：“在博物館工作，平時見的摸的全是精品，甚至是國寶級收藏，在我眼里它們只是藝術品，與錢無關。干我們這行的若鉆入錢眼，遲早走火入魔、身敗名裂。過我眼，即我有，懂了吧？”

韓立志聽了覺得甚是可惜，同時又暗自僥幸：如果你們這些專家搞收藏，我們這些人還有發揮的余地嗎？

從此，日子一下子精彩起來，在小狗的幫助下韓立志買畫、賣畫，就這么一出一進賺了不老少。但時間一長，他就不滿足了，收入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高，這年頭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賺再多的錢也不夠用。

韓立志總結了一下，認為收入不高的原因是收不到精品，但這種事急不得，要慢慢守，總有一天會守到“大魚”。在此之前最要緊的事是伺候好小狗，不能出一點閃失，要知道這小家伙現在可是他的搖錢樹。

至于小狗為什么對字畫這么有感覺，韓立志一直搞不懂，搞得懂的是小狗的血統，這個不是難事，無論是獸醫還是身邊朋友，識狗人有的是。經大伙兒一致鑒定：小家伙是比利時尋血獵犬的后代，血統純正無比。尋血獵犬一向以嗅覺靈敏聞名世界。但自家這只尋血獵犬為什么單單對字畫有鑒賞力呢？不管這么多了，先精心伺候要緊。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小狗一點點長大、長圓，韓立志對它可謂是不惜錢財，吃好、喝好、住好、玩好，小狗若有一點點不舒服，韓立志立馬如臨大敵，真可謂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在小狗發胖的同時，韓立志也在發胖，沒辦法，應酬太多了，靠小狗鑒別字畫掙的錢雖說可以，但算不上暴富，想要發大財還得跟有錢人多接觸。他們有錢，韓立志有小狗，可以幫他們買賣字畫。倒個手，韓立志也能賺個手續費。

這天，韓立志又帶著小狗來到古玩市場，轉悠一大圈后，突然發現了一個名家的字畫，看的人多，下手的沒有，因為開價太高了，兩百萬！這可不是小數目，一旦走眼，誰受得了。

韓立志不怕，他把小狗抱到這幅字面前，狗嗅了又嗅，最終坐下，一聲不吭，抬頭盯著主人看。

韓立志大喜，這是真品，立即跟老板叫價，幾番討價還價后一錘定音：一百三十萬。

這已是韓立志所有身家了，韓立志的手直抖，賣家要求立即轉賬，還有下家等著呢。韓立志一咬牙，買！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要想成功必須敢搏，何況自己還有神通無比的“狗專家”。

在老友家，老友一看字畫，頓時大驚失色：“你花了一百三十萬？這是高仿的好不好？”

韓立志頭頂上方好像炸響一個大雷，震得他天地倒轉，腦瓜子嗡嗡作響……好容易定定神，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不會的，不會的，您是逗我呢，您知道我這段時間從沒失過手……”

老友見韓立志不相信，在手機上一陣鼓搗，說：“巧了，這幅字的真品就在我們館里，是鎮館之寶，從不對外展示，你看！”

韓立志扶著桌角，定睛一瞧，只見老友手機上的字畫，跟自個兒手中這幅一模一樣，清清楚楚寫明是本市博物館館藏精品，編號是……

老友說：“這是清朝一位大名人的傳世之作，要是真品能一百三十萬給你？”

韓立志“哎喲”一聲癱坐在沙發上。

好半晌，他才醒過神來，老友給他倒杯水，說：“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誰讓你這么膽大的。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好奇，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并不是字畫鑒賞高手，可這段時間水平突飛猛進，這事有點奇怪。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事已至此，韓立志也不想瞞了，把狗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恨恨地說：“我以前靠它賺了不少錢，可現在虧的錢更多，真可謂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氣死我了。老兄，它一向很準的，這回為什么失手？”

老友聽了雙眼閃閃發光：“有這樣的事？嗯，我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走，去你家，我要會一會神狗！”

在韓立志家，老友只瞅狗一眼就大叫起來：“果然是它！立志，這家伙是個不祥之物，快扔了！”

韓立志聞言大驚。

老友告訴他：“這是條業內有名的狗，身為比利時尋血獵犬倒不算出奇，出奇的是它對字畫的鑒賞力。你知道它以前的主人是誰嗎？就是市里不久前剛剛落馬的那位高官，那人酷愛收藏字畫，但免不了有打眼的時候。他請專家鑒定真偽不太方便，其中原因不言自明。一個偶然的機會，有人告訴他一個法子：養一條尋血獵犬，打小訓練它嗅老墨老字畫，時間一長，憑它那無與倫比的嗅覺，就能辨別出是老字畫還是新字畫。”

韓立志認真聽著，有些明白了。

老友繼續說：“這就是這條狗會分辨字畫真假的秘密，它并非真有鑒賞能力，只是能嗅出字畫上的墨是老的還是新的，由此斷定字畫的真假。本來一切順風順水，不料想這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落馬翻船，這條狗也隨之不知下落，沒想到竟落到了你的手里。”

韓立志聽到這里，面如白紙：“原來是這樣。可我還是有一事不明，這小東西以前能分辨真假，今天為什么就不行了？”

老友聽了也直撓頭，眼睛盯著小狗看，口中喃喃自語：“是啊，為什么呢？為什么會失靈呢？”突然，他大叫一聲，把韓立志嚇一跳。

老友說：“我明白了，是它變了！你看它，肚大腰圓、行動遲緩，要知道這種極度享受的生活有違它的天性，它的天性是捕獵，為了活命，它得時時刻刻保持超靈敏的嗅覺，生活極度舒適、體型變大變肥，隨之帶來的是嗅覺上的鈍化，現在天天燈紅酒綠、日日腦滿肥腸，時間一長它的嗅覺退化了，也就嗅不出真假了。”

從老友家出來，韓立志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他只記得老友送他出門前曾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立志，你也胖了，胖了不少啊！”

老友的話在他耳邊反復響起……是啊，不知不覺中他也遲鈍了、麻木了……

不經意看到這樣一條冷知識：即使是放置20天的氣味物體，血統純正的比利時尋血獵犬依然可以據此氣味搜尋到對方的蹤跡，最遠紀錄可至220公里。

世上竟有如此靈敏的鼻子！我大為震驚，隨即萌發出根據此知識點寫故事的沖動。經過思考，我把尋血獵犬的嗅覺特長用在鑒別字畫上，一條狗竟然會鑒別字畫，這會更加激發讀者的好奇。但僅如此是不夠的。我給故事增添了血肉：一開始這條獵犬無所不能，但慢慢變得遲鈍，結果給主人帶來大損失。它變得遲鈍的原因是它生活的日益放縱、墮落，由此，引發對自身的思考，加重此故事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