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書寄厚望教誨啟后人
對于一個國家而言,教育興則國興,教育強則國強;而對于一個人而言,讀書使人明理,學習使人增智。
出生于官宦世家的張锳對讀書和教育的重要性則認識得更為深刻。張锳祖上甚為顯赫,其先祖張淮在明朝正德年間高中進士并官至河南按察使,此后,在明、清兩朝,張家都有人在官府任職,給張氏家族留下了讀書和致仕的傳統。
張锳在興義府知府任上之時,對本地的教育事業極為重視,對本地用功讀書學習的士子尤為關心。自1841年(道光二十一年)擔任興義府知府開始,張锳堅持每天晚上派出兩名衙門公差在街上巡邏,一名公差打著燈籠,一名公差則挑著桐油簍,看見哪家學子在深夜仍亮燈苦讀,便駐足在學子門前,高呼:“府臺給相公添油啰!”聽到呼叫聲的學子打開房門,拿出燈盞,公差便將學子的燈盞加滿桐油,隨后差役會繼續喊道:“府臺祝相公用功讀書,獲取功名!”。給深夜點燈苦讀的學子加油,張锳一直堅持了十四年,直到他在1855年(咸豐五年)遷任貴東道道尹為止。這就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常常說的“加油”這個詞的來源,其原本的意思就是其字面意思,慢慢才演變成我們給他人或是自己鼓勁、鼓勵或是助威之時的日常用語。
其實,給深夜讀書的學子加油鼓勁,這只是張锳尊崇教育和為國育才的一個小小的表現。張锳年幼喪父,家道中落,時常面臨饑餓和困頓,在這種條件下,他堅持“貧而力學”,才順利高中舉人并被吏部“大挑”選中。正因為如此,張锳更加懂得知識改變個人命運以及影響國家前途的道理,并進而能夠對轄區之內的教育事業給予更多的重視和關注。張锳在深夜給學子加油鼓勁之外,還帶頭捐款擴建了府城的珠泉書院并大力興辦義學,以便能夠為本轄區民眾提供高水平大范圍的優質教育。另外,為了滿足本府學子考試所需,張锳考慮到舊有的試院過于狹小和破舊,籌款白銀三萬余兩興建了可容納千余人讀書和應考所用的新試院。由此可見,張锳對本地區教育的重視和關注是全方位多層次的,既要考慮他們的學習,還要照顧到士子們的考試,還要兼顧貧苦士子熬燈苦讀所需的燈油問題。張锳之所以對本轄區教育如此重視,除了希望改變更多讀書人的命運之外,更是希望能夠為國育才和選才,希望興義府能夠走出更多的國家棟梁和護國柱石。
當然了,張锳對本地學子的教育極為重視的同時,對本家后代子侄的教育也極為重視。張锳對其子侄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汝當力學,樹功名。”張锳深深懂得好老師對學生學習的重要性。因此,他遍邀名師為其子侄授業解惑。比如,在張之洞四歲之時,張锳就聘請了學養深厚的何養源先生作為張之洞的啟蒙老師。張之洞開蒙結束之后便進入了興義府學繼續深造,張锳給張之洞以及其他孩子們請的業師均為當地名流士子,其中有一些老師有舉人或是進士的功名在身,張之洞甚至還曾經向父親的好友胡林翼請教過經世致用之學。在父親張锳的殷切關注以及諸多名師的教導之下,張之洞學業進步很快,不僅通曉經學、小學、古文學,還通曉史學以及經濟之學,且對經世之學更為傾心。因此,張之洞建議父親購置一些“應用之書”以為補充。張锳遂“竭俸金購書十櫥,置諸子學舍”,供學子閱讀和學習。
父子接力賡續教育血脈
如果說張锳十四年如一日給深夜讀書的學子們添加燈油是直接明了的“加油”的話,那么他給興義府學子提供優良的讀書環境和學習條件則可視為更為宏大和深遠的“加油”,其功效更為長遠,更為持久,更為強勁;而為整個國家帶來更為強勁的教育動力,完成給近代中國教育事業“加油”的任務則由張之洞來完成。
1849年10月,張之洞由貴州興義府啟程趕往原籍直隸南皮,準備參加童生試。第二年,張之洞順利取得了本縣生員資格,隨后進入縣學繼續深造。1852年9月,張之洞參加順天府鄉試,并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舉人。1862年3月,張之洞赴京參加會試,僅僅被挑取位眷錄第三名。但是,胸懷治國安邦大志的張之洞不滿足于這種抄抄寫寫的文字工作,遂進入擔任河南巡撫的族兄張之萬的幕府,為其草擬各種奏章和文書,初步顯示了其治國理政的才能。1863年3月,張之洞再次參加會試并在殿試中獲得二甲第一名。殿試三天之后,慈禧太后看到了張之洞的試卷,對張之洞的文章大為賞識,遂將張之洞由二甲第一名拔擢為一甲第三名,也即我們所熟知的“探花”。不久,張之洞又通過了翰林院庶吉士的選拔,以一等第二名的優異成績成為翰林院編修。
1866年,張之洞被朝廷選任為浙江鄉試副主考。作為副主考,張之洞可謂是殫精竭慮,他“勤于搜遺,鄉試卷全閱,小試卷十閱其七,得人甚多。”被張之洞選中的舉子當中,有后來做了兩廣總督的陶模,還有外交家袁昶、徐景澄以及著名學者孫詒讓等人。1867年,張之洞又被任命為湖北學政,成為主管湖北一省教育的主官,承擔著在湖北省內為國家培育和選拔人才的重任。在張之洞看來,作為一省學政,其不僅僅要考察學子們的文章,更要幫助學子們向圣賢們看齊,成為國家棟梁。1869年,在時任湖廣總督兼署湖北巡撫李鴻章的支持下,張之洞專門籌款在武昌火星堂文昌宮修建一所新的書院,初名文昌書院,后改名為經心書院,吸收了大批的湖北士子前來求學深造,為湖北近代教育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1873年9月,張之洞又被朝廷委任為四川學政。在四川學政任上,張之洞采用霹靂手段整頓了四川科場的糜爛風氣,并用菩薩心腸在四川為國家培育和選拔人才。在時任四川總督吳棠的支持下,張之洞為四川創辦了尊經書院,并捐出自己的俸祿為書院購置四千卷圖書以供學子閱讀。不僅如此,為給四川學子指出正確的求學讀書之道,張之洞專門撰寫了《輶軒語》和《書目答問》,成為四川學子科舉功名之路的實用指南,且已初步體現出其對西學的重視。1876年,張之洞結束了四川學政的任期,回京任職,結束了其十年的學官生涯。
從1877年到1881年,張之洞先后任教習庶吉士、國子監司業、左春坊中允、翰林院侍講學士等無權無責的閑散官職,是所謂的清流派。張之洞巧妙地給慈禧留下了極佳的印象,并于1881年被授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隨后又被任命為山西巡撫,正式成為封疆大吏的一員。此后,張之洞有了更大的舞臺來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也能在更大的范圍之內為教育的發展提出自己獨特的解決之道。
張之洞到任山西巡撫之后,在整頓山西政務和經濟的同時,也非常重視山西的教育事業,并創辦了令德堂書院,為山西人才的培養和選拔起到了極大的積極作用。張之洞在山西并沒有待太長時間,于1884年5月卸任山西巡撫而署理兩廣總督。此時,中法戰爭正在全面展開,清廷需要張之洞前往兩廣籌措海防并抗擊法軍。在抗擊法國侵略的過程中,張之洞越來越認識到興辦洋務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因此,張之洞在1885年5月25日上呈朝廷的《籌議海防要策折》中提出了三條籌策:儲人才,制器械,開地利,而尤以儲人才最為緊要。在張之洞看來,戰爭不僅是武器的較量,更是人才的較量,而人才的較量本質則是教育的較量。
1889年8月,清廷令張之洞調補湖廣總督。在湖廣總督任上,張之洞在本地區大興洋務,創辦了諸多洋務企業,使兩湖地區成為洋務事業的一個中心區域。張之洞在兩湖地區興辦洋務的成功,使其更有實力和信心對本地的教育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為兩湖地區以至于整個中國培養出了更多熟悉中西學術的先進人才。1894年11月,清廷又令張之洞署理兩江總督。甲午戰爭的失敗,讓張之洞堅定了國家必須“變通陳法”以自強的想法。1895年7月19日,張之洞向清廷上《吁請修備儲才折》,提出了九條“中國安身立命之端”,其中涉及教育的主張有兩個方面:廣開新式學堂,多派留學生出國深造。1896年3月,張之洞卸任兩江總督并返任湖廣總督,遂在湖北又創辦了湖北武備學堂、農務學堂和工藝學堂并推動更多的留學生到日本學習深造。
1898年7月24日,正當戊戌變法處于高潮時刻,張之洞向光緒帝呈上了自己從甲午戰敗之后就開始醞釀寫作的《勸學篇》。在《勸學篇》中,張之洞正式提出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思想,其目的在于“會通中西,權衡新舊”,試圖在中學和西學之間找到一個最佳的平衡點,既能博采西學之所長而為我所用,又能守中國傳統學術之精要以固其體,并勸導民眾對中學和西學都要有更為清晰而準確的認知并全面系統學習之,以進而推動中國的全面發展。光緒帝對《勸學篇》大為贊賞,憑借《勸學篇》,張之洞終于能夠在更大的范圍之內提出自己的教育報國的理想,喚起了讀書人的憂患意識,勸導全國上下都要興學育才。
自張锳從1841年開始給興義府的學子們“加油”,再到張之洞于1898年寫就《勸學篇》,張锳、張之洞父子二人重教興學,并不斷為中國教育注入新的內容,堅持為國育才,為國選才,為國舉才,為國家的自強和求富培育了大批的各式人才,試圖以教育強國,并最后完成他們各自的教育報國夢。因此,無論是“加油”還是“勸學”,張锳、張之洞父子二人給我們提供了一種積極向上的學習態度和應對時代難題的解決方案,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有其自身的價值和意義。(責任編輯/楊倩)
作者系中國社科院博士、北京物資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