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藏羌彝走廊多樣化的自然環境與各區域不同的社會經濟發展狀況,造就了人口分布的空間差異。隨著城鎮化進程加快,藏羌彝走廊人口區域集聚的研究顯得尤為復雜。本文以第五、第六、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為基礎,對藏羌彝走廊核心區人口空間分布進行分析,采用縣域、市域雙軌研究視角,從常住人口變動、人口密度變化、人口分布結構指數、空間自相關性入手,探究區域內人口空間分異特征。研究發現,藏羌彝走廊人口總體呈現出不均衡發展態勢,主要表現為:常住人口增速放緩,部分地區出現人口收縮現象;人口集聚空間差異明顯,人口密度連片遞減;人口分布不均衡明顯,不利于地區可持續發展;人口集聚具有空間相關性;區域內區(縣)人口密度大多呈現“低—低”集聚態勢,容易陷入人口流失的惡性循環。因此,要發揮核心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并加大對暫落后地區的政策傾斜和部分產業轉移,通過鄉村振興戰略吸引勞動力回流,促進藏羌彝走廊整體協同發展。
[關鍵詞]藏羌彝走廊;人口集聚;空間分析;人口空間分異
中圖分類號:C957"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9391(2024)06-0077-10
藏羌彝走廊是國家生態安全屏障建設重要區域,也是國家重要綜合能源接續基地,該區域面積超過68萬平方公里,涉及包括藏、羌、彝三個民族在內的760多萬少數民族人口。同時這里也有大面積的自然災害頻發區,承載著經濟相對落后、文化失落、災害和開發、生態變遷等帶來的多重壓力。隨著城鎮化進程加快,人口交往交流交融日益頻繁,使得藏羌彝走廊人口區域集聚的研究顯得尤為復雜。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下,針對經濟滯后、文化消亡、生態脆弱等問題,開展藏羌彝走廊人口區域集聚現象的研究,優化該區域人口空間布局,對促進人口、經濟、社會文化、資源環境等可持續發展尤為重要。
藏羌彝走廊多樣化的自然環境與各個區域不同的社會經濟發展,造就了人口分布的空間差異。推動該區域各民族互嵌式社會結構和社區環境建設構建,能夠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進一步鑄牢藏羌彝走廊區域各族群眾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本文基于全國第五、第六、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通過空間計量分析厘清縣域尺度下藏羌彝走廊區域內人口空間分布集疏格局和人口在空間上的相關性和異質性特征,能夠探究影響人口集聚的因素差異,為該區域不同地區實行差異化的公共政策,合理規劃空間人口,科學制訂民族人口政策,實現民族人口、資源環境經濟協調發展,進一步提升藏羌彝走廊整體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提供數據支持和理論參考。
19世紀以前的研究僅少量和初步地歸納與分析了人口特點。明斯特爾(1544)最早論述地球的主要分區及人口的簡單分布,白蘭士(1921)分析了世界人口分布差異特點和影響因素等內容。同時期人口普查制度的建立實施,人口統計數據的豐富,推動了研究轉向定量分析。從人口密度變化角度討論人口的分布和移動問題,探討人口分布的形成機制。[1]二戰后,相關理論研究逐漸豐富。鮑熱·加尼爾的《人口地理學》,對人口空間分布和人口遷移等現象進行統計分析。側重于從地理空間的角度切入,揭示人口的分布、結構、遷移和發展的空間差異是如何與各地條件的空間差異相關,從人口分布的時空演化特征與人口分布的形成機制等領域進行研究,空間分析方法也隨之日益完善。[1] [2]
國內最早著手人口分布研究的是地理學家竺可楨(1926)和胡煥庸(1935),“胡煥庸線”反映我國人口分布“東多西少”的格局。近年來國內學者圍繞分布格局時空演變特征的研究主要側重于不同尺度上的人口分布現狀特征和演變規律。[3]我國人口與經濟的空間分布一直呈集聚狀態,[4]東、中、西三大地區的人口和經濟匹配度在持續地優化提升,人口集聚與經濟集聚具有顯著的空間一致性。[4][5]從區域來看,利用人口普查數據探究大范圍內縣域視角下區域人口時空演變特征,[6]展現不同地區人口空間分布形態的差異。[7]就目前研究而言,基于縣域尺度探究大范圍人口空間分異特征更為精確,更能反映人口形態的微妙變化。
國內有關民族地區人口區域聚集的研究,多數是從少數民族人口遷移問題切入,分析少數民族人口遷移的基本特點、少數民族人口遷移的影響因素、少數民族人口遷移產生的影響、少數民族人口遷移的適應性等方面。[8]基于我國六次人口普查的縣域數據,高向東等(2016)運用 GIS空間技術,詳細分析了少數民族人口在“胡煥庸線”兩側的空間分布變動態勢,發現少數民族人口空間分布與經濟發展同樣存在緊密聯系。[9]少數民族人口空間分布不均衡,具有顯著的空間集聚性,分布格局具有穩定性。[8][9]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城鎮化進程加速了少數民族人口的轉移,少數民族人口向東部城鎮轉移的同時也向西部城鎮轉移,職業構成逐漸多元化,但主要還是集中于體力勞動。
通過文獻梳理發現,學界對少數民族人口空間分布的研究起步較早,既有宏觀角度的細致剖析,也有從微觀入手進行的實證研究,研究成果豐富,但仍然存在一些缺憾:(1)從研究對象來看,學界對少數民族人口空間分布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宏觀層面且主要集中于新疆、內蒙古、云南等行政省域,針對藏羌彝走廊少數民族人口集聚的研究較少。(2)從研究的空間范圍看,研究城市化進程中少數民族人口城市集聚的較多,關注少數民族人口農村集聚問題的較少;關注少數民族人口遷移流動適應性的較多,關注少數民族集聚區域內文化互嵌的較少。此外,關注重大事件或重大變故對少數民族人口區域集聚的影響的研究較少。(3)從研究方法來看,現有研究多采用傳統計量模型,忽視空間效應的影響,未對影響因子的空間異質性進行探討,從而無法明確各影響因子在局部研究區域的作用機制。
一、藏羌彝走廊人口分布概況
(一)研究區域概況
“藏羌彝走廊”是指我國西部歷史上以藏羌彝系統的眾多民族(族群)先民為主體,縱貫大西北和大西南的民族遷徙通道區,是費孝通先生提出的“民族走廊”學說中具有代表性的區域之一。該區域處于四方文化交匯之地,加之地理環境復雜多樣且對外交通不便,因此形成和保留了豐富多姿、各具特色的多元民族文化,是我國乃至世界上多元文化和諧共生、相互交融的典范地區。保護好該區域的多元民族文化,深入挖掘和利用民族文化資源發展文化產業,對促進該區域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等領域建設,豐富人民群眾文化生活、推進民族文化繁榮發展,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和深遠戰略意義。
根據《藏羌彝文化產業走廊總體規劃》,整個走廊由核心區、輻射區、樞紐城市三大部分組成。本文研究的核心區城市,包括今四川的甘孜州、阿壩州、涼山州,貴州省畢節市,云南的楚雄州、迪慶州,西藏的拉薩市、昌都市、林芝市,甘肅的甘南州,青海的黃南州,共11個市(州)。[10]
本文以2020年四川省、西藏自治區、云南省、甘肅省、青海省統計年鑒公布的行政區劃為標準,對2004年藏羌彝走廊各市、縣的邊界進行了相應合并或切割,以保證2010至2020年區域內的各行政區劃范圍的一致性,最終得到107個縣(區)作為研究的基本單元。由于數據收集受限,部分研究以需市級為基本單位,因此通過合并或切割,得到11個基本單位(甘孜州、阿壩州、涼山州、畢節市、楚雄州、迪慶州、拉薩市、昌都市、林芝市、甘南州、黃南州)。
(二)人口總體狀況
人口的地域分布是人口過程在空間上的表現形式,藏羌彝走廊內人口的地理分布是幾千年歷史進程中逐漸形成的。新中國成立后,藏羌彝走廊內人口的收入水平、受教育水平、醫療衛生和生活條件都有了很大改善,生活方式和生育行為發生了巨大變化,人口發展迅速,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藏羌彝走廊內的人口增長趨于平穩(見表1)。
通過各地人口統計公報的數據,可以分析藏羌彝走廊核心城市人口普查數據特征。藏羌彝走廊及核心城市歷年常住人口(簡稱為人口,后文如沒有特別說明均指常住人口)及其變動情況,如表2所示。
區域內各地區人口變動情況大體如圖1所示。
1.藏羌彝走廊人口區域集聚特征明顯
2020年藏羌彝走廊共有常住人口1932.81萬人,比2000年增加了220.41萬人,20年間區域內總人口增長率為12.87%。區域內人口大部分集中在畢節市、涼山州和楚雄州,2020年三個地區的人口總量共占藏羌彝走廊總人口的73.34%。其中,畢節市總人口689.96萬人,占35.7%;涼山彝族自治州總人口485.84萬人,占25.14%;楚雄彝族自治州總人口241.67萬人,占12.50%。
另外,拉薩市人口增長狀態明顯。二十年間拉薩市的人口總額和占比均持續增加,2020年總人口86.79萬人,比2000年增長了82.91%,人口在藏羌彝走廊中的占比從2000年的2.77%增加到4.49%。新世紀兩個十年人口分別增長了17.90%和55.14%,特別是2010-2020年間拉薩市的人口增長尤為明顯,年均增速為5.51%,遠遠高于區域內其他地區。
2.藏羌彝走廊區域內大部分地區人口增速放緩
2010—2020年,藏羌彝走廊常住人口增長4.46%,增速較前十年的8.05%放緩了3.59個百分點;人口增加了82.61萬,比前十年增加量減少55.19萬人;年均增長率為0.45%,較前十年回落0.36個百分點。
區域內除了西藏自治區的拉薩市、昌都地區和林芝地區常住人口保持持續增長的趨勢外,其他地區2010—2020年人口的增速均低于前十年的增長速度,人口增長均出現增速較前十年放緩跡象。
3.藏羌彝走廊區域內部分地區出現人口收縮現象
隨著藏羌彝走廊經濟社會水平進一步發展,人口的遷移流動更加頻繁,楚雄彝族自治州、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和迪慶藏族自治州三個地區2010—2020年間的人口總量減少,出現人口收縮現象。2020年楚雄彝族自治州總人口241.67萬人,比2010年減少了26.74萬人,增長率為-9.96%;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總人口82.26萬人,比2010年減少7.61萬人,增長率為-8.47%;迪慶藏族自治州總人口38.75萬人,減少1.27萬人,增長率為-3.17%。人口收縮,從人口減少特征來看,可能是人口遷移或流失造成的總量絕對減少或人口自然結構變化造成的總量相對減少,抑或是兩者結合的結果。
二、藏羌彝走廊人口空間分異特征
(一)人口分布密度的時空演變
人口密度是單位土地面積上的人口數量,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人口分布狀況的重要指標,透過人口密度特征和變化,可以分析區域內人口的空間集聚狀況。本文根據藏羌彝走廊核心城市內各區縣的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來計算該區域人口密度,并通過ArcGis軟件繪制人口密度空間分布圖,更直觀展現人口集散狀況。
1.人口密度的變動情況
本文采用自然間斷點分級法,借鑒葛美玲(2009)的研究成果,將前文提到的從藏羌彝走廊提取的基本研究單元的107個縣級城市分為稀疏區(0-100人/Km2)、過渡區(101-200人/Km2)、集聚區(201-1000人/Km2)、核心區(gt;1000人/Km2)四類。
2000年,藏羌彝走廊總體人口密度較小,大部分地區屬于稀疏區,畢節市的七星關區、大方縣、黔西縣、織金縣、納雍縣和拉薩市的城關區屬于聚集區。藏羌彝走廊西南部的部分地區屬于過渡區,包括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寧南縣、普格縣、越西縣,畢節地區的七星關區、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赫章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楚雄市、牟定縣、南華縣、祿豐市(如圖2所示)。
2010年,與第五次人口普查數據相比,藏羌彝走廊新增加的聚集區有畢節的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和金沙縣;新增的過渡區有涼山彝族自治州的金陽縣和西昌市、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元謀縣。但其他大部分地區仍處于人口稀疏區,變化不顯著(如圖3所示)。
2020年,與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相比,藏羌彝走廊新增過渡區有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布拖縣;減少過渡區有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姚安縣和元謀縣。拉薩市城關區人口密度達到914.48人/Km2 ,即將達到核心區的標準,人口增長顯著(如圖4所示)。
2.人口密度增長類型的時空演變
為了能夠更加詳細的研究藏羌彝走廊人口密度的變動情況,參考楊惠鈺(2016)的做法,利用藏羌彝走廊核心城市2000至2010年人口密度増長率的平均值X-(3.98%)及其標準差A(11-94%)將其劃分為快速增長型、較快增長型、緩慢増長型、緩慢減少型、較快減少型和快速減少型六類人口増長類型,具體分類情況如表3所示。
2000—2010年縣域尺度下藏羌彝走廊人口密度類型的分布,快速增長型區(縣)有涼山彝族自治州的西昌市、布拖縣、金陽縣、昭覺縣、喜德縣、越西縣和美姑縣,畢節市的金沙縣、納雍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楚雄市,拉薩市的城關區。
較快增長型區(縣)有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黑水縣,涼山彝族自治州的鹽源縣、德昌縣、普格縣、冕寧縣、甘洛縣和雷波縣,畢節市的赫章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牟定縣、元謀縣,拉薩市的堆龍德慶區(縣),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合作市,黃南藏族自治州的同仁縣。
緩慢增長型區(縣)有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理縣、茂縣、松潘縣、九寨溝縣、金川縣、馬爾康市、壤塘縣、阿壩縣、若爾蓋縣和紅原縣,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康定市、瀘定縣、丹巴縣、九龍縣、雅江縣、道孚縣、爐霍縣、甘孜縣、新龍縣、德格縣、白玉縣、石渠縣、色達縣、理塘縣、巴塘縣、鄉城縣、稻城縣、得榮縣,涼山彝族自治州的木里藏族自治縣、會東縣、寧南縣,畢節市的大方縣、納雍縣,迪慶藏族自治州的香格里拉市、德欽縣、維西傈僳族自治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雙柏縣、南華縣、永仁縣、武定縣、祿豐市,拉薩市的當雄縣、尼木縣、曲水縣、達孜區、墨竹工卡縣,昌都地區的卡若區、江達縣、類烏齊縣、丁青縣、察雅縣、八宿縣、左貢縣、芒康縣、洛隆縣、邊壩縣,林芝地區的巴宜區、工布江達縣、米林縣、墨脫縣、波密縣、察隅縣、朗縣,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卓尼縣、舟曲縣、迭部縣、瑪曲縣、碌曲縣、夏河縣,黃南藏族自治州的尖扎縣、澤庫縣和河南蒙古族自治縣。
緩慢減少型包括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縣、小金縣,涼山彝族自治州的會理縣,畢節市的黔西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姚安縣、大姚縣,拉薩市的林周縣,昌都地區的貢覺縣,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臨潭縣。快速減少型包括畢節市的大方縣和織金縣。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2010年藏羌彝走廊人口密度變化情況如圖5所示,人口密度緩慢增長型地區比重最大,占67.29%,快速增長型地區主要集中在藏羌彝走廊的東南部和拉薩市。畢節市情況最為復雜,快速減少型、快速增長型、緩慢增長型、緩慢減少型區縣交替分布。
根據藏羌彝走廊核心城市2010—2020年人口密度増長率的平均值X-(4.94%)及其標準差A(37.94%),可將其劃分為快速增長型、較快增長型、緩慢増長型、緩慢減少型、較快減少型和快速減少型六類人口増長類型,具體分類情況如表4所示。
2010—2020年縣域尺度下藏羌彝走廊人口密度類型的分布如圖6所示,快速增長型有涼山彝族自治州的西昌市、畢節市的七星關區、拉薩市的城關區。
較快增長型有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寧南縣、普格縣、布拖縣、越西縣、甘洛縣、美姑縣、雷波縣,畢節市的大方縣、黔西縣、織金縣、納雍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楚雄市,拉薩市的曲水縣、堆龍德慶區(縣),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合作市。
緩慢增長型包括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壤塘縣、阿壩縣、若爾蓋縣、紅原縣,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瀘定縣、雅江縣、爐霍縣、甘孜縣、德格縣、白玉縣、石渠縣、色達縣、巴塘縣、稻城縣,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德昌縣、金陽縣、昭覺縣、冕寧縣,畢節市的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迪慶藏族自治州的香格里拉市,拉薩市的林周縣、當雄縣、尼木縣、達孜區、墨竹工卡縣,昌都地區的卡若區、江達縣、類烏齊縣、丁青縣、察雅縣、八宿縣、左貢縣、洛隆縣、邊壩縣,林芝地區的巴宜區、工布江達縣、米林縣、墨脫縣、波密縣、察隅縣、朗縣,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迭部縣、瑪曲縣、碌曲縣,黃南藏族自治州的同仁縣、尖扎縣、澤庫縣、河南蒙古族自治縣。
較快減少型包括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黑水縣,涼山彝族自治州的會理縣、會東縣,畢節市的金沙縣,楚雄彝族自治州的雙柏縣、南華縣、姚安縣、大姚縣、永仁縣、元謀縣、武定縣、祿豐市,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臨潭縣。
快速減少型為楚雄彝族自治州的牟定縣,密度增長率為-40.498%。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藏羌彝走廊內大部分地區人口密度在增長,人口密度緩慢增長型地區比重最大,占45.79%。畢節市的人口情況依然復雜。
(二)人口分布結構指數分析
人口分布結構指數可以從總體上衡量某區域內人口分布的集中或均衡水平,比人口密度更能反映發展是否均衡,常用人口密度變化配合使用,包括不均衡指數和集中指數,計算公式分別為下所示:
在公式(1)中,U為該區域的人口不均衡指數,n為區域內的研究單元數,Xi為具體研究單元人口對總人數的占比,Yi為具體研究單元土地面積所占研究區域總土地面積的比重,在公式(2)中,C為該區域的人口集中指數。計算得出的U、C值越小,表明該區域人口分布越均衡;計算得出的U、C值越大,則表明該區域人口分布越不均衡。
通過計算公式(1)和計算公式(2)分別測算出2000年、2010年和2020年藏羌彝走廊核心城市的人口分布集中指數和不均衡指數,結果如表5所示。
從表5可以直觀地看出藏羌彝走廊人口空間分布的趨勢特征,結果表明該區域人口分布存在不均衡性,具體表現為:(1)11個市域(或地區)的不均衡指數U大多呈上升趨勢,表明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口空間分布的不均衡程度逐漸提升。(2)區域內集中指數C的值偏大,表明人口集中分布在城市內的某個區(縣),而其他區(縣)地廣人稀,不利于人口均衡分布。拉薩市的人口集中指數最高,且呈顯著上升趨勢。
(三)空間自相關分析
空間自相關是指兩個及以上變量在同一個區域內觀測數據之間潛在的相互依賴性,此理論來源于托布勒(Tobler)1970年提出的地理學第一定律:事物之間均具有相關性,相鄰近的事物相關性要高于相隔較遠的事物。人口流動受到自然環境、社會經濟因素等的影響,因而人口在地理空間中并非隨機分布,它具有一定的空間分布形態,表現出空間自相關性。人口空間分布的自相關性可以衡量區域內人口的空間聚集程度,進而分析人口分布的空間特征,分為全局空間自相關和局部空間自相關兩種類型。
基于實際情況,本文選用局部Moran指數和Moran散點圖研究藏羌彝走廊局部空間自相關,可以探測某一地區與其相鄰地區間的相關性,進而彌補全局空間自相關性不能研究區域異質性的缺點。局部Morans I指數的計算公式如下所示:
式(3)中Ii表示局部Moran指數,n為區域內的研究單元個數,xi為研究單元i的人口密度,xj為研究單元j的人口密度,x為研究區域內的人口密度平均值。局部Moran's I指數有正有負,可以參照其絕對值不大于1作為驗證條件。當Ii值大于0時,研究對象表現為正相關,人口呈聚集分布;當Ii值小于0時,研究對象表現為負相關,人口呈離散分布;當Ii值等于0時,研究對象在空間分布上無相關性,人口為隨機分布。
基于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分別對藏羌彝走廊區域內2000年、2010年和2020年的縣(區)級行政單位進行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
1.顯著性檢驗
首先對Morans I指數進行顯著性檢驗,將區域內的人口密度數據進行隨機化999次轉換,以0.05為顯著性水平,假設2010年、2020年藏羌彝走廊人口密度隨機分布(即分布不存在空間自相關性)。
2000年、2010年和2020藏羌彝走廊人口密度Morans I指數分別為0.6904、0.6015和0-3655,Z值分別為11.0168、9.8193和6.5439,經顯著性檢驗,Z值遠遠大于5%顯著性水平下的臨界值。表明Morans I的值(以下簡稱I值)通過了顯著性水平為0.05的顯著性檢驗,即基于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藏羌彝走廊各區(縣)的人口空間分布非隨機,而是存在正的空間相關性。
從橫向看,兩次I值都大于0,表示人口密度表現為正相關,并呈聚集分布。I值偏大也表明人口密度分布具有較強的正向空間自相關性,大致呈現集聚分布狀態,很多地區空間相關性顯著。
從縱向看,2020年的I值較2010年、200年的I值有明顯下降趨勢,表明藏羌彝走廊核心城市的人口雖繼續呈現集聚特征,但各區(縣)人口密度的正相關性減小,高人口密度區(縣)和低人口密度區(縣)聚集水平下降。對于區域發展來說,人口空間集聚下降不利于地區協調可持續發展。
2.人口密度的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
用Moran散點圖可以研究藏羌彝走廊各地區之間發展的水平和差異,探究核心城市、中心城市和節點城市之間發展的差距。Moran散點圖中的四個象限分別用來識別一個地區預期鄰近地區之間的關系,可以反映區域之間發展是否均衡。四個象限分別為:①第一象限為“高—高”聚集(H-H)類型,表明高水平地區周圍也是高水平地區,二者空間差異程度較小,發展較為均衡;②第二象限為“低—高”聚集(L-H)類型,表明高水平地區被低水平地區所圍繞,二者空間差異程度較大,發展不均衡;③第三象限為“低—低”聚集(L-L)類型,認為表明低水平地區被同樣被低水平的地區所圍繞所包圍,二者空間雖差異程度較小,但總體區域發展程度低;④第四象限為“高—低”聚集(H-L)類型,認為表明低水平地區被高水平地區圍繞,二者空間差異程度較大,發展不均衡。
可以看出藏羌彝走廊人口空間分異的特征有:
(1)2000年時“高—高”集聚的區(縣)有7個,呈塊狀緊湊分布于畢節市,隨著時間的推移,“高—高”集聚的區(縣)個數沒有變化,仍為畢節市部分區縣。“高—高”集聚區經濟發達、人口稠密、發展均衡,同時帶動周邊城市經濟發展和人口增長,形成區域人口集聚效應,區域呈現協調發展態勢。
(2)“低—低”集聚的區(縣)在2000年、2010年和2020年分別為40、39和38個,呈逐年遞減趨勢,相鄰空間發展程度低的狀況得到緩解。“低—低”集聚區經濟發展相對滯后,對人口的吸引力較為欠缺,低水平地區被同樣被低水平的地區所圍繞所包圍,二者空間雖差異程度較小,但總體區域發展程度低,需要政策扶持。
(3)“高—低”聚集區由2000年和2010年的1個增加至2020年的3個,集中分布在拉薩市,表明拉薩市部分區縣發展的“一枝獨秀”,隨著時間的推移發揮了對周邊地區的輻射帶動作用。(4)沒有“低—高”聚集區,即“發展遺棄”型城市。
以人口密度透視經濟發展水平,綜合以上空間自相關分析可以看出,藏羌彝走廊總體發展緩慢,且區域發展不均衡。拉薩市和畢節市發展較快,但區域內其他城市發展勢頭緩慢,部分地區發展疲軟,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低、區域地理條件復雜削弱了人口聚集吸引力。
三、研究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發現,藏羌彝走廊常住人口數量總體呈上升趨勢,尤其是拉薩市和畢節市人口密度快速增長,發展勢頭迅猛、發展潛力較大。但區域總體呈不均衡態勢發展,具體表現在以下方面。
常住人口增速放緩,部分地區出現人口收縮現象。
區域內除了西藏自治區的拉薩市、昌都地區和林芝地區常住人口保持持續增長的趨勢外,其他地區常住人口增長前景堪憂,11個地(市、州)中有8個市(州)占總人口90.34%的地區2010—2020年人口的增速均低于前十年的增長速度,人口增長均出現增速較前十年放緩的跡象。
楚雄彝族自治州、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和迪慶藏族自治州三個地區2010—2020年間的人口總量減少,出現人口收縮現象。甘孜藏族自治州和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常住人口增長率分別是1.42%和0.39%,人口收縮的趨勢明顯。
人口集聚空間差異明顯,人口密度連片遞減。藏羌彝走廊人口主要集聚在畢節市、拉薩市和西昌市,人口密度快速增長型有涼山彝族自治州的西昌市、畢節市的七星關區、拉薩市的城關區。人口密度緩慢增長型的區(縣)比重最大,但是個數從2010年的72個減少到2020年的49個。區域內人口集聚空間差異明顯,人口密度減少區表現為連片分布形態,過渡區個數的增多也反映了部分地區發展疲軟,致使人口流失、常住人口減少,影響地區長遠發展。
人口分布不均衡明顯。
區域內大部分地區不均衡指數U和人口集中指數C均呈上升趨勢,表明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口空間分布的不均衡程度逐漸提升。尤其是拉薩市,受區(縣)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差異顯著的影響,人口空間分布不均衡態勢愈發嚴重,不利于城市可持續發展。
人口集聚具有空間相關性。
藏羌彝走廊內有“高—高”集聚的區(縣)7個、“低—低”集聚的區(縣)38個,具體表現為人口集聚度高的地區,周邊地區的人口集聚程度也高;人口集聚程度低的地區,周邊地區的人口集聚程度也低。
人口流失惡性循環。
藏羌彝走廊區域內區(縣)人口密度大多呈現“低—低”集聚態勢,相鄰地區發展缺乏促進帶動作用,經濟社會發展的疲軟削弱了人口集聚的吸引力。“低—低”集聚地區容易陷入“人口流失—經濟疲軟—人口流失”的惡性循環,阻礙藏羌彝走廊協同發展的目標。
(二)研究啟示
藏羌彝走廊區域內各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不均衡、多元化的文化和獨特的自然生態環境等因素,造就了人口分布的空間差異。進一步推動藏羌彝走廊內各民族人口流動,優化人口空間分布,對于高效全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現共同富裕目標,具有重要意義。
首先,各民族人口“大流動”、“大融居”的特點,帶來了多元族際群體的頻繁交往交流交融,特別是藏羌彝走廊內人口集聚程度較高的地區,各族群體在長期的交往交流交融實踐中,深化理解、促進團結,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奠定了關系基礎。
其次,新型城鎮化建設背景下,藏羌彝走廊各民族流動人口在城市中的集聚以多民族混居社區的形式為主,促進了城市經濟社會的發展,也提升了城市的包容度,推動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生活基礎。
最后,各民族人口流動為藏羌彝走廊的發展提供了支持性要素,長期的人口流動與集聚積累了經濟、社會、文化等資源,這些發展資源通過不同形式回流家鄉,助力民族地區經濟建設,帶動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促進了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打造了良好的現實基礎。
因此,在厘清縣域尺度下人口空間分布集疏格局和人口空間分布相關性與異質性特征的基礎上,要在不同地區實行差異化的公共政策,優化人口空間分布,實現民族人口、經濟社會、資源環境協調發展,進一步提升藏羌彝走廊整體的發展水平。同時,要實現該區域高質量發展,必須發揮核心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并加大對暫落后地區的政策傾斜和部分產業轉移,通過鄉村振興戰略吸引勞動力回流,促進藏羌彝走廊整體協同發展。
注釋:
①數據來源:1953年、1964年、1982年藏羌彝走廊人口總量系匯總計算所得,數據來源于宋棟棟,高亮,楊一濤等,《中國區縣級人口普查GIS數據集(1953–2010年)》,中國科學數據,2021;1990年、2000年、2010年、2020年藏羌彝走廊人口總量來源于全國第四、五、六、七次人口普查數據。
②本文使用的地圖是基于中華人民共和國自然資源部標準地圖服務系統的標準地圖(審圖號:GS(2019)1697號,GS(2019)3266號)繪制,底圖無修改。
③數據來源:根據四川省、甘肅省、青海省、西藏自治區、云南省和貴州省第五次、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計算得出。
④數據來源:根據四川省、甘肅省、青海省、西藏自治區、云南省和貴州省第六次、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計算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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