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乞討表演到“非遺”藝術

［摘 要］打蓮槍主要流行于四川西南部地區，是由民間的乞討表演逐漸發展為集舞蹈、歌唱于一體的歌舞藝術形式。它反映了蜀中地區曾遭遇禍亂而形成的獨特乞討藝術的現象。四川省宜賓市的底蓬打蓮槍舞蹈優美，唱腔婉轉動聽，表演不受場地限制，其藝術特征主要體現在地域性的唱詞特色、兼具程式化與即興的音樂形態、以及原生態的舞蹈動作與表演形式上。作為“非遺”藝術的打蓮槍表演強化了當地人們的文化認同，增強了文化自信。

［關鍵詞］打蓮槍；乞討藝術；傳承現狀；文化認同

四川省的打蓮槍是一種以蓮槍為道具，集舞蹈、歌唱于一體的綜合性集體歌舞藝術，又稱為“乞討藝術”，2007年3月，“瀘縣百和蓮花槍”入選四川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傳統民間藝術活動之一。宜賓市江安縣“底蓬蓮槍舞”作為四川傳統民間藝術，于2008年入選宜賓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這種源于乞討表演的民間藝術，因其舞蹈優美，唱腔婉轉動聽，表演不受場地限制，深受當地人民群眾喜愛。在當地政府舉辦的各大藝術節以及中小學藝術課上展演，也以廣場舞的形式進入到大眾的休閑娛樂生活中。打蓮槍不僅是宜賓地區流行的一種文化娛樂活動，而且反映了蜀中地區曾遭遇禍亂，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乞討藝術的歷史事實。筆者走訪了數位打蓮槍相關表演者，并觀看了數場演出，本文在田野調查的基礎上1，對“打蓮槍”的歷史起源、藝術概況、藝術特征以及傳承現狀進行總結。

一、打蓮槍的歷史起源和概況

（一）歷史起源

“蓮槍”又叫“蓮花落”“蓮花鬧”，因要把錢（銅錢）綁在竹棍上作為道具，所以又叫“錢槍”。“打”是動詞，表演的意思，故“打蓮槍”“打錢槍”“打蓮花鬧”是一種以蓮槍為道具的集體歌舞形式，流行于四川西南部地區的宜賓市江安縣域內和周邊長寧縣、興文縣，以及瀘州市納溪區、敘永縣的一些鄉鎮，除四川省外，這種歌舞表演在湖北省的土家族居住地區也較為流行，當地人稱其為“滾龍蓮廂”1。

相傳，打蓮槍是從19世紀初清朝末年起源并逐步成型的，關于打蓮槍及其道具“蓮槍”的起源有著各種說法，如打蓮槍是作為小戲班子的開場節目，其道具“蓮槍”是說快板書時的打節奏道具“蓮花板”的簡化延長，或是乞討時打狗棍的演變，以及由勞動工具演化而來等，其中由乞丐打狗棍的演變以及由勞動工具演化而來兩種說法比較流行。2

據江安縣當地的蓮槍前輩藝人們介紹，蓮槍和金錢板一樣，與歷史上存在的流離失所而乞討求生的人群（江安地區舊時稱為“叫化子”）有關。尤其是明末清初，張獻忠“剿川”，蜀中大亂，老百姓苦難深重，導致許多貧民被迫背井離鄉，靠行乞活命。在這些苦難的貧民中，有的將打狗棍拴上銅錢或鈴鐺，手舞足蹈地在地上敲打，發出“叮叮”的聲音，與此同時，為得到更多的賞錢或糧食，通常要說上一些吉利句子，以此乞討到一些食物或小錢。到了太平時期，那些行乞的唱詞和表演形式，經過民間藝人們的不斷加工與改編，逐漸演化為我們今天看到的打蓮槍民間藝術，這便是從乞討中發展出打蓮槍這一藝術形式的說法。3

“勞動工具演化說”說的是：川西南農村主要植被為竹子，每年開春后農人便上山用細竹竿探找春筍，細竹竿碰打在老竹竿上咣當作響，伴隨著農人所唱的歌謠，之后便廣為流傳。

（二）打蓮槍的概況

1.表演時間與場所

打蓮槍表演并無特殊的時間限定，通常在春節前后到正月十五之前，而其余時間則是在茶余飯后三兩好友邊唱邊跳。最初的打蓮槍表演通常為單人或群體在乞討時或年后進行。

出于乞討的目的，打蓮槍最初是在大戶人家門口表演，既可在室內也可在室外，但由于室內空間有限，無法充分施展動作以及出于乞討時盡量不進主家門的禮貌原因，一般不在室內表演，而是選擇寬闊的室外，如街道或主家門前，但說、唱、跳等動作必須完整展示。

單人表演者可以自己一人走街串巷，若得人賞識，便可上門到主家門前或院子里表演。結伴而行的演出隊伍，可接受主家或客家邀請，到舉行結婚、喪葬、慶生等大型活動的主家里去表演，或熱鬧氣氛或供客人欣賞。在春節前后，打蓮槍隊伍也會跟隨龍燈、花燈隊伍一起表演，但并不是龍燈、花燈隊伍的組成部分，而是借助其熱鬧氛圍，以獲得更多的賞錢。

隨著時代的發展，如今的打蓮槍表演發展成為老中青三代人的健身活動以及大眾喜聞樂見的表演節目，經常出現在廣場舞和城鎮舉辦的大型文藝晚會中，如江安縣老齡體育協會經常在濱江路一帶跳打蓮槍廣場舞，當地語丁花小學將打蓮槍表演納入小學課間操，逢年過節在當地竹都廣場上舉辦的文藝晚會都有打蓮槍表演。

2.表演形式與內容

最初的打蓮槍是單人或兩三人結伴在乞討時或找筍時進行，單人表演時，一人邊打邊唱，兩三人結伴時，便會出現一起唱與打的場景，后來基于打蓮槍表演的便捷性和統一性，逐步固化為兩人表演的打蓮槍，但表演者的搭配不限性別。兩人表演時，其中一人輔唱幫腔，并伴隨一些常規的步伐動作，另一人則負責主唱，并伴隨敲擊蓮槍的動作。敲擊動作主要是蓮槍敲擊地板，人的膝關節、胸肩背以及腳踝等關節。唱詞以歌功頌德恭祝奉承為主，也夾雜一些生活勞動內容，唱的曲調多為當地民歌小調。

隨著人民群眾對其關注逐漸增多，其表演隊伍也開始擴大，出現了多人的集體表演，但以6—8人組成的表演隊伍最為常見，演員也較為固定，多為好友關系，但此時要選出一人當龍頭（龍頭，原本是民間“耍龍燈”時走在隊伍最前面、負責說恭賀喜慶話語的人）負責領唱和領跳。在表演時，龍頭既要負責說唱以及跳動，還要在隊伍中跑前跑后，察言觀色，臨時創編新的歌詞，其余人輔以幫腔并跳常規的步伐，唱詞內容也基本無太大變化，仍以歌功頌德唱誦祝福話語為主，曲調也仍為當地民歌小調。

后來，表演增加了伴奏樂器，發展為以鑼鼓、竹笛為主要伴奏樂器的歌舞樂形式，隨著互動性的增強，觀眾也可參與到表演中幫唱襯詞，活躍氣氛。如今的打蓮槍表演的曲調部分已被現代廣場舞音樂所取代，僅保留舞蹈部分的動作，其參與的人數、性別不限，表演隊伍可多至40人，具有極強的健身娛樂性。

3.表演道具與服裝

打蓮槍所用的道具，也叫“錢槍”“花棍”。由一根竹竿制成，但對竹竿的品種有一定要求，通常選用當地盛產的苦竹。苦竹韌性較好，經常敲擊也不易破裂，粗細適中，易于上手，其竹節之間的距離較為均勻，美觀性較好，且苦竹為綠色，當地的蓮槍慣用綠色，即使沒有苦竹，也要用綠膠帶將其纏繞成綠色。

蓮槍通常選用直徑2.5～3厘米的苦竹，再將其鋸為80～120厘米的竹棍。然后在距棍兩端5～10厘米處對稱開一個稍微比能夠穿進去的繩子大一點的孔，再將銅錢串在繩子上綁上即可（由于現在銅錢難得，便逐漸用小鈴鐺代替），綁銅錢時，一般一端的繩子上綁4枚，若綁鈴鐺，則一般每端綁2個或4個，這樣便能在舞動棍子時，銅錢或小鈴鐺相互撞擊而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之后再在孔中穿入飾品，比如彩帶、毛線等色彩鮮艷的飾品以避免其樣式單調。

打蓮槍表演可以穿日常的服裝，也有專門的演出服。專門的演出服，主要以紅色、黃色為主，代表喜慶熱烈，還可以吸引人們的關注。龍頭的服裝一般為黃色，褲子主要為白色，衣服樣式主要為對襟式，扣子主要為旗袍盤扣。其余人的服裝，女性一般為斜襟，男性一般為對襟，女性的上衣和下裝一般為紅色，男性的上衣和下裝分別為黃色和白色。無特殊面部化妝要求，大方得體即可。

二、打蓮槍的藝術特征

（一）突出地域特點的唱詞藝術

底蓬打蓮槍既有傳統的曲目和唱詞，也有新編的唱詞，或是即興創作的唱詞，但無論唱詞發生多大改變，其旋律曲目都幾乎不變。傳統的打蓮槍曲調以及唱詞主要以當地的民歌《四季調》為主，另也有傳統的唱詞《五更想夫》《十二月懷胎》《水打藍橋》《二十四孝》《八仙過海》等民間流行的段子。基于社會發展的需要，配以當地的民歌旋律，唱詞可以改編為符合宣傳需要的內容，如《法制宣傳》《贊江安》《底蓬中學》等。即興創作的唱詞，則是由龍頭根據不同的表演場景臨時創作，用以烘托氣氛，主要內容為吉祥的祝福、夸贊恭維以及詼諧逗樂等。

1.與宜賓地區山歌相似的語言律動

在語言的律動上，打蓮槍唱詞與宜賓地區的山歌的語言結構有極高的相似度，唱詞部分以7個字為主體，但由于在四川話的日常語言中，習慣于在每一句話的句尾處加入“呀”“嘛”“撒”“唉”“喲”等語氣助詞，故打蓮槍的唱詞便形成了以8個字為一句的結構，這樣的唱詞結構方整、律動性強、押韻明顯且語言樸實形象。傳統的打蓮槍唱詞多以8個字為一句，如《四季調》的唱詞：“正月里來把龍耍呀，二月風箏手中拿嘛，三月清明把墳掛呀，四月秧子滿田插嘛……”偶爾也會出現以10個字為主體，外加一個語氣助詞的11個字唱詞，便于演唱和記憶，如《底蓬中學》的唱詞“竹海山麓溪河旁呀，書聲朗朗精神好是底中呀，嚴師益友伴身旁唉，陽光雨露中成長唉……”就屬于8字、11字這種奇偶結合的唱詞情況，但為了演唱時的律動的大體規整，第二句“書聲朗朗精神好是底中呀”中的“書聲”兩字要快讀。

2.以敘事紀實為主導的唱詞內容及開場白

在唱詞的內容上，傳統的打蓮槍唱詞主要以紀實敘事為主，最為典型的便是《四季調》。《四季調》講述的是人民群眾在一年的十二個月里每月所做的民俗活動，在任何場合、任何地點都可以演唱。唱詞如下：

正月里來把龍耍呀，二月風箏手中拿嘛，三月清明把墳掛呀，四月秧子滿田插嘛；

五月龍船下河壩呀，六月花扇手中拿嘛，七月農夫把谷打呀，八月十五看月華嘛；

九月里來是重陽呀，十月里來小陽春嘛，冬月就把年豬殺呀，臘月三十把年過嘛。

進行思想文化宣傳時，根據形勢的需要，新編了一些緊跟時政的唱詞，這些唱詞多被賦予了教化群眾思想的功用，如《底蓬中學》《法制宣傳》《贊江安》等，典型唱段如《法治宣傳》，其唱詞以簡潔通俗易懂的大白話呈現，內容如下：

金秋時節好風光呀，鄉親們來把那蓮槍打嘛，別的事兒不用說唉，法治宣傳表幾樁呀；

人人學法又用法呀，法治文明亮四方嘛，共建法治好社會唉，法治精神大弘揚呀；

大家守法明事理呀，和諧社會得保障嘛，努力實現中國夢啊，幸福花開萬萬家呀。

打蓮槍在正式表演之前會有一段開場語，即說白，沒有固定的段子，主要靠龍頭即興創作，一般用當地方言表達。在不同場合所用的說白不同，且不同的表演隊伍在為不同時間、不同身份以及不同年齡的觀眾表演時所用的說白也有所不同，但主要以說一些吉利的話為主，如結婚時的說白：

忙忙走走忙忙，快步來到喜華堂；來到堂前打一望，是鸞鳳和鳴貼門上；

堂內堂外喜洋洋，喜洋洋來是笑洋洋；大紅燈籠掛兩旁，四方桌子擺中央；

小伙今日當新郎，當新郎來拜高堂；手持銀花插頭冠，世代兒孫做高官；

手持紅綾披身上，后代兒孫人丁旺……接下來大家看我們表演打蓮槍啰。

3.內容固定的幫腔襯詞

唱詞中極具特色的便是固定內容的幫腔襯詞。由于當地大多數打蓮槍表演者并不是專業的演職人員，而是當地的農民、家庭婦女或是自由職業者，或多或少地受到文化程度以及繁忙的家庭瑣事的影響，因此對襯詞內容不會加入自己的創作。固定、簡單的襯詞便流傳了下來，為當地群眾所認可，即使是未經過任何訓練的群眾，也能很快融入其中并跟隨表演者一起合唱，幫腔表演者及觀眾邊演邊唱，是演職人員與當地群眾對打蓮槍藝術表演的共同默契。

幫腔襯詞的內容為：“柳呀柳蓮柳唉，荷花鬧海棠打蓮槍，咿呀咿子喲，打蓮槍，荷花一朵蓮海棠花。”接在龍頭的主要唱詞之后，領頭的第一句唱詞后面大家要緊跟著幫腔唱“柳呀柳蓮柳唉”，第二句唱詞后面要緊跟著唱“荷花鬧海棠打蓮槍”，第三句唱詞后面要緊跟“咿呀咿子喲，打蓮槍”，第四句唱詞后面要緊跟“荷花一朵蓮海棠花”，以此類推。如：

正月里來把龍耍呀（柳呀柳蓮柳唉），

二月風箏手中拿嘛（荷花鬧海棠打蓮槍），

三月清明把墳掛呀（咿呀咿子喲，打蓮槍），

四月秧子滿田插嘛（荷花一朵蓮海棠花）。

（二）兼具程式化與即興性的音樂形態

1.程式化與即興性共存的主唱音樂形態

傳統打蓮槍的主唱具有即興性極強的特點，但是在即興變化的同時也具有一定的程式化特征。據當地蓮槍隊伍的龍頭介紹，他們在即興演唱時，也大多以《四季調》作為旋律變化基礎（見譜例11）。

譜例1 常規節奏型與即興改編的節奏型

其程式化旋律和節奏特征主要為：旋律的調式上以中國傳統五聲調式為主，且大多以徵音作為開始，結束于徵音上的徵調式，旋律的進行以sol-la-do-mi四音列為骨干，其音程也多以二度、三度、四度、五度為主，幾乎不使用六度、七度的大跳音程。節拍上多見常規的2/4、4/4拍，節奏型主要是圍繞著四分音符以及八分音符展開，以常規的雙八、切分、一音一拍為主導，偶爾穿插前十六或后十六的節奏型作為點綴，這也是為了方便歌詞與旋律更好地結合。這樣簡潔的節奏形態與當地的語言習慣有著極大的關聯，在當地的語言習慣中，除需要強調某些話語，會出現個別拖長某個字音的情況外，在正常的語言交流中，均以中速、節奏穩定的語調為主導。

在做即興變化2時，旋律經常以同音反復、加垛反復、簡短樂匯的反復以及強調重音上的音為主導的旋律進行方式，如以《四季歌》為例，在即興變化時，會將第一句的sol-mi-re-do-mi改為sol-sol-mi-do-mi，或是在演出氛圍較為熱烈時，會將句尾的旋律在不同的調上反復好幾遍以表示激動之情。而節奏的即興變化則主要體現在節奏類型的變化中，為了強調某個字或打破觀眾對常規旋律的印象以獲得眾人喝彩時，會將常規的雙八、切分、一音一拍、前十六或后十六的節奏型改為以附點為主導的節奏型（見譜例1）。

2.固定程式的幫腔語言與旋律形態

傳統打蓮槍的曲體結構，多見于傳統的四句式結構，在每一句的后面，都跟隨一句幫腔，且幫腔有著固定的唱詞和旋律，即使下一段的主唱改變了唱詞或旋律，但幫腔的唱詞和旋律均不能改變，且唱詞和幫腔之間并不存在旋律和唱詞內容上的呼應關系（見譜例2）。這種特殊的固定幫腔的形式，主要是便于表演者的表演以及觀賞者的加入，因為表演者和觀眾并不都是專業人士且文化水平有限，復雜多變的幫腔唱詞或是旋律都會加大表演難度，不利于最初在乞討時表演。

譜例2 四季歌

（三）原生態的舞蹈動作與表演形式

由于底蓬打蓮槍的舞蹈動作部分缺少相關的文獻資料，且幾乎為表演者世代傳承下來的原生態動作，故筆者通過田野調查的方式，走訪了底蓬鎮蓮槍隊隊長彭運萍、蓮槍龍頭周賢強以及底蓬鎮梅溪村蓮槍隊的王光容、邵明書、王興瑤、賴正書等人，取得動態舞蹈形態資料，本文以底蓬鎮蓮槍隊隊長彭運萍向筆者現場展示的舞蹈動作、周賢強老師提供的視頻資料以及筆者前往底蓬鎮梅溪村所觀看的底蓬蓮槍舞為主，總結記錄底蓬打蓮槍的舞蹈表現形式。

1.以敲打關節為主導的舞蹈動作

底蓬鎮打蓮槍最為典型的特征為以敲打動作貫穿整場表演，即表演者以右手執棍，用蓮槍連續敲打身體各個部位（如肩、背、胸、四肢關節等）或地面，再輔以左手連續擊打蓮槍的動作，這種連續敲打的動作一來是為了表演的形態美觀，二則是使得銅錢或鈴鐺能發出持續的聲音，以作唱腔的伴奏，技藝高超的表演者可在一拍內連續敲擊數下，從而打出復雜的節奏。

其節拍為2/4拍，一個八拍為一組動作，以龍頭的一句主唱及觀眾的一句幫腔的拍數確定動作重復的次數，龍頭每換一句唱詞，則動作也要改變，以《四季歌》為例，在龍頭唱第一句“正月里來把龍耍呀”，跳第一組動作，幫腔唱“柳呀柳蓮柳唉”時重復第一組的動作，第二句“二月風箏手中拿嘛”，跳第二組動作，幫腔唱“荷花鬧海棠打蓮槍”時重復第二組的動作，以此類推。

常規的動作有4組，第一組動作通常以敲地作為開始，以起到開場以及吸引觀眾的作用，通常為用右手執蓮槍的中部，其前端敲擊地板一下為一拍，后端敲地一下為第二拍，第三拍將蓮槍提至右腿并用中段敲打腿，第四拍將蓮槍從右腿部上提至左手并用左手擊拍蓮槍上端使其翻轉90度（有些技藝超群的表演者可以在一拍的時間內連續翻轉蓮槍數圈，使觀眾贊嘆不已），第五拍動作則是身體向左微傾順勢用蓮槍中上端敲擊左臂，第六拍將身體向右微傾使右臂去碰撞蓮槍的中下端，同時膝蓋微屈，第七拍時將右腿微提，同時蓮槍轉至平行于地面的狀態，使腿與蓮槍撞擊，第八拍為跳躍動作，右腳站地，左腳從身體后側跳起來用腳底撞擊右手所執蓮槍的中段，同時左手高舉。第二組動作的前三拍同第一組的前三拍，第4—8拍是右手執蓮槍雙手高舉，伴隨跳躍動作。第三組動作則是以敲擊上半身為主，前四拍為依次敲擊左右臂并伴隨腳上的秧歌步伐，后四拍則是右手高舉執蓮槍，并做前后敲擊的動作，左手背在身后，同時腳步做常規的跳躍動作。第四組動作則為展示與隊友的合作同時表現內心的喜悅之情，前四拍為雙人繞圈，后四拍為與隊友相互撞擊蓮槍，姿勢無特殊要求，能做到將蓮槍展示給觀眾即可，但是在做撞擊動作的時候，必須用手腕發力，做出“甩腕”的動作，其目的在于在避免不必要的小動作的前提下，使得鈴鐺或銅錢發出撞擊聲。

2.表演動作再現和模仿勞動場景

底蓬鎮打蓮槍的表演語匯主要來源于當地群眾的日常勞動與生活，從中汲取靈感，再將勞動與生活的各種動作展現于表演中，使舞蹈充滿濃郁的當地民俗風情，最為典型的便是模擬勞動場景的動作。

由于底蓬鎮位于四川西南部，川西南農村主要植被為竹子，開春后上山尋找春筍是當地群眾的主要勞動生活，故在表演過程中，會出現一些以模擬當地農人找筍的動作，如“上山找筍”“雨后挖筍”等動作，用以體現當地群眾在底蓬鎮的勞動生活。

三、打蓮槍在當地的傳承現狀

隨著時代的發展以及當地政府對打蓮槍表演的重視，夕佳山成立了民間藝術家協會以及相關的蓮槍隊伍，使得參與打蓮槍表演的人數大幅度增加，由原來的不足100人到現在的1000人有余，并成立了蓮槍文化宣傳隊，經常活躍在“送文化下鄉”“法治宣傳”等政府組織的活動中，主要帶頭者有“非遺”傳承人顧大志、鄔小玲，以及蓮槍隊伍的周賢強、彭運萍、晏大琴等人。在當地相關政府部門以及民間組織的努力下，打蓮槍表演的生存危機得以緩解，并在當地及其周邊地區都有了一定的影響力，如當地的底蓬中學開設了學習打蓮槍表演的音樂課程以及編創相關舞蹈參加比賽1和文藝匯演（授課及編創者為底蓬中學音樂教師周賢強、王曦），底蓬鎮語丁花小學、宜賓市建國實驗小學、瀘縣百合中學等中小學將打蓮槍表演引入課間操，一些廣場舞舞蹈隊將打蓮槍的動作與廣場舞動作相結合。2

結語

“文化是依賴象征體系和個人的記憶而維持著的社會共同經驗。”3隨著信息時代的發展，網絡和短視頻對現代人的沖擊巨大，人們面臨著本土文化認同的危機，而本地“非遺”則以其強烈的地域屬性成為增強當地人本土文化認同的最佳方式。打蓮槍這一表演藝術經歷了從舊時期窮苦百姓為了生存而創造的乞討藝術到后來成為政治宣傳工具以及勞動生活和茶余飯后的娛樂手段的變遷，再到列入市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已成為當地民眾心中不可磨滅的故土記憶，研究和保護打蓮槍表演能更好地強化當地群眾的思想凝聚力，增強當地群眾的本土文化認同感、自豪感和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