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研究熱點與展望：一項系統性文獻綜述

摘 要：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也是推動中國式現代化行穩致遠的重要維度。自全過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提出以來，學界圍繞其生成邏輯、概念內涵、顯著優勢、政治效能、推進路徑、世界貢獻等議題展開研究。綜合學界已有成果而言，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呈現價值立場明確、基礎論證扎實、理論自覺深化等顯著特征，但其理論宣傳與學術研究間仍存在一定張力，且研究的精細化、實證性有待加強。未來，應著力在以下方面下功夫：拓展研究視野，打造全過程人民民主多學科分析的“聯通器”；加強難點攻克，啃下理論與實踐的“硬骨頭”；強化話語建設，構建中國民主話語體系的“傳播鏈”；創新研究路徑，建立多元研究“方法群”。

關鍵詞：全過程人民民主；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文明新形態；研究述評

中圖分類號：D6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4767（2024）04-0044-10

民主是人類政治生活的關鍵議題，是多種政治文明發展的共同取向。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就協商民主、基層民主、民主制度化等作出重要指示，提出了“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的新時代表達，全過程人民民主為人類政治文明貢獻了一種全新的民主形態。黨的二十大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1］2024年3月召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十四屆全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再度彰顯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形態與現實效能。正如著名史學家陳寅恪所言：“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2］學術研究需要超越其表層知識而予以本質性闡述。鑒于此，本文基于學界既有成果，系統梳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生成邏輯、概念界定、獨特優勢、政治效能、推進路徑及文明貢獻，從整體上還原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壯闊圖景，探尋其研究罅隙，以期打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議題的新維度，為新時代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論探討與實踐發展提供裨益。

一、以“生成邏輯”為軸，探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出場緣由

歷史發生學認為，新事物的產生是諸多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故應從“過程分析”的邏輯視角探析系統現象的發生原理。

從理論邏輯看，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對馬克思主義民主思想的繼承與拓新，是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成果。有學者以《共產黨宣言》中的“聯合體”思想為起點，認為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那里，民主的本質性在于人民性，從理論溯源角度指明“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始終高揚的旗幟”［3］，同時，全過程人民民主立足于“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之原理，是對人類解放理論的準確貫徹［4］。

從歷史邏輯看，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建設、改革過程中進行長期民主實踐的結果。回顧黨史，奪取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偉大勝利、完成社會主義革命和推進社會主義建設、進行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以及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分別體現著黨帶領人民爭得人民民主、構建人民民主、發展人民民主、升華人民民主的偉大實踐［5］。有學者指出，群眾路線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起源，其包含由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共同構成的完整的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基本環節，內在地貫徹了人民當家作主的精神［6］。

從實踐邏輯看，全過程人民民主脫胎于新時代國內外形勢發展的現實需要，是中國共產黨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偉大成果。當下，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正在深度演變，各國圍繞民主展開的道路之爭并未停息，少數西方國家借民主之名行霸凌主義之實的現象仍然存在，加之我國主要矛盾已經發生變化，如何進一步推進政治文明建設成為黨要解決的重大問題。因此，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便成為實踐必然。唯實求效作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特質，克服了西式民主治理的虛假性和低效性；包容貴和的公民美德和制度原則，被全過程人民民主自覺地傳承和吸納，成為應對社會利益分化和多元價值挑戰的柔性力量；依法治國的剛性原則，使訴諸形式合法性的全過程人民民主展現出自身所蘊含的合理性內核的實質合法性特質［7］。“全程參與性”“人民至上性”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實踐形態的重要理據［8］。

從“歷史—理論—現實”的綜合視角論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生成的必然性，是扎根于中國本土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本身進行的探究，從根本上說明了我國民主內生性演化的特征，并徹底同西方的政治“飛來峰”敘事劃清了界限。這既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歷史生命力的深度確證，又彰顯了學術研究的理論自覺。

二、以“概念界定”為核，探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復合結構

概念是為事物特殊性提供意義的解釋工具。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概念剖析，是探討其深刻意義的關鍵環節。就研究現狀來看，學者達成了兩點共識。

第一，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核心關鍵詞為“全過程”與“人民”，特別是對于“全過程”的探討，是學界熱議的話題。在2021年便有學者指出，“‘全過程人民民主’概念的核心部分是‘全過程’，學術界對此還沒有相對統一或者經典的闡釋”［9］。隨著理論與實踐的推進，界定“全過程”之義在學界產生了回響。一些研究強調，“全過程”是對全過程人民民主概念與功能的凸顯，“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三個關鍵詞分別揭示了我國民主程序的完整性、民主主體的全面性與民主客體的廣泛性，是對“全過程”政治意涵的詳細解讀［10］。有學者認為，“民主何以全過程”這一視點構成了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元論題”，對這一論題可通過“1+3+4+5”的要素機制來詮釋，其中，“1”指民主集中制，“3”指由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相結合而產生的經驗鋪陳，“4”和“5”分別指人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和我國民主鏈條中的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五大環節［11］。

第二，基于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之特征，多數學者采用“復合型民主”來概括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本質內涵。就實踐內涵而論，全過程人民民主以人民為中心，強調黨的領導與人民當家作主的一致性，有機統一了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與依法治國，并在新時代契合了“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和“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形成了人民民主的復合結構與合力效應［12］。這種復合性的結構形態是通過黨的領導、政治制度體系、協商民主以及人民有序政治參與等路徑遵循得以體現的，充分體現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復合性優勢［13］。事實上，全過程人民民主之“全”體現在民主主體、參與內容、民主過程與制度保障上［14］，其本身就蘊含一種復合而非單一的積極稟賦。

“復合型民主”的界定，精準把握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要義，深刻揭示了中國式民主在政治過程、政治體系、政治范圍上的真實性、廣泛性，為學界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其他維度的研究奠定了基礎。

三、以“中西對比”為靶，挖掘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顯著優勢

探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顯著優勢，不能停留在形而上學層面，需要在動態的對比、審視中透析其價值所在。目前，學界從“中西對比”維度展開的探究，大體分為以下向度：

民主價值的對比，即剖析中西方民主中“以人民為中心”和“以資本為中心”的本質區別。有學者從資本主義制度對民主發展的必然限制、西方經濟與社會不公平侵蝕民主政治的實踐根基等角度出發，指出，民主與資本主義綁定必然趨向于誘導民主本身朝向市場化方向不斷轉變，而優先考慮效率目標的市場顯然并非天然的“民主之友”，甚至在很大程度上體現出反民主的傾向［15］。作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全過程人民民主堅持以人民作為其政治運行的底色，切實保障人民當家作主，將民主的本真含義歸還給了人民。

民主程序的對比，即探討中國式民主對“民主等同于選舉”觀點的超越。將民主簡約為選舉是西方民主政治的突出弊病，其窄化了民主的含義。人民民主的全過程性，其上半場與獲得公共權力的選舉民主相關，而其下半場無法不顧及公共權力行使問題［16］。基于此，學界普遍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鏈條”的參與邏輯是對西方休眠式民主的超越，其直觀展現了我國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五大環節對于西方“選舉至上論”的有力沖擊［17］。

民主效度的對比，即圍繞中西方民主的實際功用展開的比較。“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要解決的問題的。”［18］273有學者圍繞“新時代中西方民主政治緣何‘一治一亂’”進行制度探源，指出中西方民主在治理問題上的顯著差距，是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真實性、實用性的確證［19］；亦有學者認為全過程人民民主在實踐中形成全鏈條、全方位的參與機制、協商機制與協同機制，這種既注重民主過程又注重民主效率的制度原則，使國家機關與人民意志高效整合，形成了強大的治理效能，同時也是對“西方優越論”的有力攻破［20］。

中西對比研究的意義不僅在于論證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顯著優勢，更在于提供一種西式民主之外的文明形態與可能性，釋放長期被西方壟斷的民主話語權的生長空間，進而激活多元政治文明發展的觸點，這無疑是具有建設性的。

四、以“實踐樣態”為鏡，探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效能

“民主是什么呢？它必須具備一定的意義，否則它就不能存在。”［21］如何在涵括多重變調、重合與變奏的現實場域，使中國式民主切實成為統合政治、整合社會、助益經濟和凝聚人心的強大武器，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必須面對的課題。因而，探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效能便尤為迫切。對此，學界大致呈現以下觀點。

助推國家治理。由統治政治向治理政治的轉進，是民主知識再生產中的“哥白尼”式轉向。因而，“以民主助推治理”成為一種成熟民主的必然選擇。現實場域中，全過程人民民主內含的制度體系、突出績效、決策設計及負責任執行是其善治功效的動力機制，也構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比較優勢［22］。同時，真正的善治應下行到基層，作為全過程人民民主重要體現的基層民主，與基層治理相融相生，其能夠為基層治理嵌入人民性，有助于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推動自治、法治、德治有機融合，全方位促進基層善治的實現［23］。

增進政治認同。一種好的民主必然能夠持續鞏固人民的政治認同。據此，有學者基于“塔西佗陷阱”強調政治認同的重要性，論析全過程人民民主深厚的認同邏輯，即以人民性立場保障民主主體、民主權利、民主實踐的價值認同，以發展性特征詮釋中國制度建設與制度執行獨特優勢的制度認同，以高效能治理確證人民利益實現、配置與保障的利益認同［24］，指明全過程人民民主對于認同懸浮與政治冷淡的有力克服。

保障公民權益。隨著理論與實踐的推進，聚焦現實案例透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效能成為研究熱點。學者們圍繞上海市基層立法聯系點［25］、浙江衢州市“數字人大”［26］、“群英斷是非”工作法［27］、人民陪審［28］等一系列生動案例，論證全過程人民民主通過具體實踐樣態所激發的人民政治參與積極性，通過理論聯系實際的方法指明我國民主對“人民四權”的保障。

助益民生發展。民生是最大的政治。新時代民生建設績效構成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必然邏輯［29］，即全過程人民民主蘊含“以民主促民生”的價值導向。以民主選舉聚合民生需求偏好，以民主協商制定民生公共政策，以民主監督推進民生政策有力執行，以民主立法為民生建設提供法治保障，切實解決人民群眾的“急難愁盼”問題［30］。

此類研究聚焦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際效能，是對其“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特性的生動詮釋。

五、以“推進路徑”為題，探究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方法

如何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進一步鞏固其強大效能，是學界重點探討的話題。學者們大致提供了以下思路。

民主程序之維。持續完善全過程人民民主在現實中的選舉、協商、決策、管理、監督全鏈條程序，堅持黨的領導、統一戰線、協商民主有機結合［31］，使民主切實運轉起來。有學者強調，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已經成為中國民主制度在“后半程”實際操作中的程序載體。全過程人民民主恰恰是要避免缺乏信息和溝通基礎上的“民主極化”，要尋找“最大公約數”，用合理的意見整合、吸納偏頗的利益需求，絕不是消除異議的專斷模式。因此，將“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結合起來，可以走完“全程”［32］。

政治參與之維。進一步激發人民的政治意識，以人民群眾的合法參與為全過程人民民主提供引擎。一是要不斷提高人民政治參與的實際效果，提升人民政治參與的效能感；二是要不斷推進政務公開、村務公開、廠務公開、校務公開等信息公開過程，確保人民群眾的知情權；三是要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四是要進一步推進政治參與的有序化、規范化、法治化；五是要努力營造參與型政治文化［33］。

制度載體之維。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規范推動民主發展，切實保障人民當家作主。如，充分發揮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在實現全過程人民民主中的重要作用，把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有機融合起來，實現“重要制度載體”和“重要制度平臺”相得益彰的效果［34］。同時，強化根本性民主制度的有效供給［35］，進一步完善、統合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

話語建構之維。構建富有中國風格、中國特色、中國氣派的民主話語體系，提升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宣傳力、影響力。進言之，要明確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基本問題范疇，建立社會主義人民民主敘事體系，打造融通中外的社會主義人民民主表述方式，通過健全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實踐，全方位展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論創新、實踐成果及文化底蘊，進而豐富人類政治文明形態［36］。

科技賦能之維。推動技術邏輯與價值邏輯在民主場域的結合，以數字技術賦能全過程人民民主實踐。信息時代，數字技術不僅帶來了民主形式革新，更推動形成以人民為中心的高質量民主，未來的科技賦能應展現民主質量的多維發展。如，擴展民主參與網絡，形成“國家—社會”主體高頻互動的民主共同體；便利民主權利行使，改善群眾行使“人民四權”的主體能力；優化民主治理績效，打造敏捷治理和協同治理以充分回應群眾需求等［37］。

此類研究大致勾勒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從紙上走向地上、由書齋走向現實的基本方向，是我國民主研究學術共同體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六、以“文明貢獻”為域，確證全過程人民民主的世界影響

全過程人民民主之于世界的重大貢獻，不僅是彰顯中國力量、大國風范的必然，也是豐富人類政治文明樣態的題中之義。就學界研究成果而言，學者的研究大致趨同，即全過程人民民主塑造了人類民主政治的新形態。有學者指出，建立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政權的美好理想是千古難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全過程民主提供了解決這一千古難題的中國方案［38］。質言之，全過程人民民主標注了人類民主共同價值新高度，是人類政治文明史上最具自覺性、徹底性、革命性的民主，是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日常化、生活化的表現形態，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對人類政治文明發展作出的中國貢獻［39］。從發展基礎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基于以“三統一”原則為核心內容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從發展邏輯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由目標追求、制度體系與民主實踐構成的完整邏輯結構；從過程環節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構建了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環環相扣的過程鏈；從民主效能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了民主與集中、過程與效率的有機統一；從制度績效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了人民利益需求與維護人民利益的有機連接［40］。以此，道明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為創新人類政治文明所帶來的新可能。同時，還有學者以“五個統一”概括全過程人民民主之于民主政治發展規律的深化，即依托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以及中國共產黨關于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重要論述的回顧梳理，從民主的內涵、形式、優勢、評價、策略等維度分析全過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進而揭示其注重過程與成果相統一、廣度與深度相統一、活力與能力相統一、本質與真諦相統一以及自發與建構相統一的特點規律［41］。推而廣之，全過程人民民主在世界范圍內創造了一種真實有效的民主形式，深化了對民主多元實現模式的認識［42］。

綜合來看，學界對于“全過程人民民主之于世界的貢獻”這一議題已有鮮明的共識，但在推動論題精細化、內容具體化等方面仍有梯次深入的空間。

七、研究述評與展望

理論是時代的產物，基于民主議題對政治文明發展展開的學術討論，乃是學術職責的一種自覺展示。當前，隨著全過程人民民主理論內涵與實踐探討的發展，學界已展現出一幅豐富的中國民主研究圖景，但亦不乏缺憾，亟待進一步完善，以真正彰顯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理論責任與學術自覺。

（一）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主要成效

第一，價值立場明確，廓清了西方民主的迷思。“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43］。從學術研究層面來看，國家民主政策的傾向是學術界民主研究力量和研究選題變化的晴雨表［44］。當前，學者關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研究，存在突出的“學界與政界互動”傾向，展現了立足于中國本土特色、充分詮釋我國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的價值立場。質言之，關于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研究，不僅是對中國式民主突出特征的揭示，它更被賦予廓清西方民主話語迷思、破除西方民主迷信的重大使命。因而，學者圍繞中西對比維度展開的論析，將“民主等同于選舉”“西方民主是最佳民主模式”等論調的荒謬之處盡致展現，這種經由學術研究而展開的“理論打假”，使西方民主的理論缺陷、實踐桎梏與本質弊端充分暴露，是彰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生命力與韌性的生動詮釋。

第二，基礎論證扎實，深化了對中國民主政治發展規律的認識。自習近平總書記于2019年11月在上海市虹橋街道考察時首次提出“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過程的民主”以來，學界有關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基礎性研究成果頗豐。這種多維度、多方面的探討不僅體現為對其生成邏輯、概念內涵、顯著優勢的分析，也通過現實案例探討其政治效能、微觀機制、優化路徑，更經由話語構建、科技賦能、制度實踐等議題將其研究推向時代化、具體化。經過學者的努力，“全過程”“人民性”“共識民主”“復合民主”“民主話語權”“政治文明新形態”等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關鍵詞已經清晰可見。換言之，學界豐富、扎實的基礎論證構建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地基，為后續縱深化拓展奠定了基礎。

第三，理論自覺深化，彰顯了建立中國自主知識體系的主體意識。長期以來，借助西方社會科學的既有優勢，民主話語權被長期壟斷在西方民主思維及其框架之中，這種“單向度”狀態嚴重掣肘了其他民主形態的建構與繁榮。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提出是學術探索的因應之舉，學者們圍繞民主話語權展開的研究蔚然成風，成為建立中國自主知識體系的重要維度。基于此，“消解西方自由主義民主的話語霸權”“構建中國民主話語體系”“豐富人類政治文明形態”之類的研究隨之產生。此類探討突破了西方民主話語體系的拘囿，其鮮明的自主意識與定位使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研究涌現更多的可能性，是一種有著認知論和方法論追求的知識建設。

（二）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現有缺陷

首先，理論宣傳與學術研究間存在一定張力。縱觀學界研究現狀，較多成果以政策宣傳、解讀為主，宣傳性、同質化特征較突出，開辟更為多元的研究視域和論證方式、推動其邁向縱深式發展，是當下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關鍵任務。換言之，政治上的堅定來自理論上的清醒，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的重要標識，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顯著優勢不僅要宣傳，還應在理論與實踐中深刻定位、厘清其結構要素、運行狀態及趨勢，即以扎實、系統的學術研究厘清其民主形態，保證學術研究之于理論宣傳的支撐作用，推動二者的協同發展與能量互補。但就現有成果而言，傾向于理論宣傳的研究十分豐富，而從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在機理出發，客觀、系統探討其結構要素與運行狀態的研究仍有提升空間。未來，還應在學理研究方面進一步增加深度、拓寬廣度，更好促進學術研究與理論宣傳間的互融、互補。

其次，研究的精細化、具體化有待加強。社會科學分析旨在探尋、挖掘社會現象背后的普遍性規律和機制，這種探尋既需要宏大敘事的奠基與向導，同時又需要推動其“下沉”，以“做精做實”來避免學術研究的刻舟求劍。因此，研究全過程人民民主需兼顧價值理性與實踐理性。比如，在如何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持續發展方面，當前研究的創新性有待提升，存在“思維定式”的現象。又如，審視當下關于全過程人民民主“文明形態”“世界貢獻”類的研究，學者在給出“全過程人民民主塑造了人類民主政治新形態”的結論后，相關的精細化解答顯得不夠充分。事實上，全過程人民民主在何種意義上塑造了人類民主政治的新形態？這種新形態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結構要素、政治效能、實踐載體中如何體現，又何以繼續發揮作用？此類問題才是關鍵所在，學術研究理應對此進行更為深刻的思考。

最后，研究的實證性有待豐富。全過程人民民主既是理論議題，又是重大的現實問題。綜合來看，當前研究多以引用官方表述及領導人講話為主，同質化現象依舊存在，以多元學科視角和交叉學科方法進行的研究較為有限。一方面，僅局限于理論層面的探討而忽視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現實運作，會造成“紙上談兵”式現象；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證研究對于解決現實問題大有裨益，但也可能陷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經驗主義窠臼。質言之，以社會理論的宏大視野而小視實證/量化社會科學的準確，反過來以實證/量化社會科學的準確精到而蔑視社會理論的宏大視野，都是對社會科學健康肌體的傷害［45］。因而，推動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應是未來研究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方向。

（三）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未來展望

第一，拓展研究視野，打造全過程人民民主多學科研究的“聯通器”。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發揮政治學、社會學、歷史學、哲學、經濟學等多元視域、學科的集群效應。在倡導交叉學科的現實潮流中，不同知識體系間的互動、互補已成為必定趨勢，基于各個學科基礎上的研究思路、知識構架與方法論指導，均對于系統研究全過程人民民主有重要裨益。因而，拓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研究視域，不是對既有研究的否定或疏離，而是在已有成果的基礎之上，突破學科壁壘，培塑新的洞察力，合理推動理論宣傳與學術研究的動態協同，以更扎實、更具說服力的研究支撐、確證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巨大效能。如從政治學視域出發，探析全過程人民民主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規劃部署、實施方略間的互動關系；以經濟學為切口，論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經濟動員能力之于我國民生發展的作用；以社會學為論域，探究全過程人民民主之于“五社聯動”“三治融合”、現代化公共服務等實踐活動的賦能機制等。以此，改變一元學科“獨自打保齡球”的困境，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研究的梯次深入、不斷增容。

第二，加強難點攻克，啃下全過程人民民主理論與實踐的“硬骨頭”。一方面，應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內涵式發展，如推動其文本史、思想史的相關研究，增強其解釋邏輯，分析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內在機理，深化其現實邏輯，縷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空間建設與場景打造思路，推動其時代化、信息化發展等；另一方面，黨的二十大報告將“加強人民當家作主制度保障”“全面發展協商民主”“積極發展基層民主”“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納為新征程中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任務，學術研究如何厘清其與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在關聯，如何在實踐中提供兼具科學性與操作性的建議以及如何進一步具化每項議題的理論內涵與實踐探討，如推動基層群眾自治制度與人大民主、黨內民主和協商民主的協同發展［46］，透視愛國統一戰線在全過程人民民主中的重要作用，拓深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實踐等，均是未來研究需要做精、做實之處。

第三，強化話語建設，構建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傳播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只有以我國實際為研究起點，提出具有主體性、原創性的理論觀點，構建具有自身特質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我國哲學社會科學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優勢。”［18］482當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相關研究已經表明民主并非西方所獨占、所專美的道理。也為講好中國民主故事、提升我國民主話語權提供了重要基礎，但現有成果在凝練核心話語、搭建話語框架方面仍有提升空間。因此，基于廣博的梳理和比較，呈現中國民主的話語風格，厘清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建設的主體、受眾、內容、媒介、方式、環境的內在關系與現實路徑，深化共情、推動交流，在守正與創新、宏大與微小、輸入與輸出方面產出更多高質量成果，將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鏈條”的參與優勢、致善政的效能優勢、以人為本的價值優勢以及胸懷天下的普惠優勢鋪展開來，是當下研究的關鍵任務。

第四，拓新研究路徑，建立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的“方法群”。馬克思主義是真理性與時代性相協調的社會科學，務必直面社會現實。若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研究方法僅限于一隅，將無法回應其所面臨的復雜境遇及時代課題。因而，以馬克思主義研究方法為基礎，綜合運用政治學、社會學、統計學、傳播學等多學科方法，注重史實論述與理論分析、定量與定性、宏觀與微觀相結合，將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大理論”“宏大敘事”與“小理論”“細小敘事”融貫起來，使宏觀總體理論引導與具體論題研究兼容，是凸顯學術研究方法論自覺的體現。可通過加強調查研究、案例剖析、數據分析、統計分析等方法，探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在活力，以更為扎實、豐富、具體的研究回答：在何種意義上全過程人民民主塑造了人類民主政治的新形態？這種新形態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結構要素、政治效能、實踐載體中如何體現，又何以繼續發揮作用？全過程人民民主如何在現實場域釋放、提升其治理效能？如何宣傳中國民主治理經驗？深入回答上述重大問題，將有利于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研究漸臻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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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Hotspots and Prospects of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in the New Era：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ZHAO Jilong

（School of Marxism，Xi'an Jiaotong University，Xi'an 710049， China）

Abstract：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is the essential attribute of socialist democracy， and also an important dimension to promote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Since the proposal of the major concept of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the academic community has conducted extensive research on its generation logic， conceptual connotations， significant advantages， political effectiveness， promotion paths， and world contributions. Based on the existing achievements in the academic community，the research on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in the new era has shown significant features of clear value positions，solid basic arguments，and deepening theoretical consciousness. However，there is still a certain tensility between its theoretical promotion and academic research，and the refinement and empirical nature of the research still need to be strengthened. In the future，we should make efforts as follows： expanding research perspectives to create a \"connector\" for interdisciplinary analysis of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strengthening the tackling of difficulties to gnaw the \"hard bones\" of theory and practice; enhancing discourse construction to build a \"communication chain\" of China's democratic discourse system; exploring new research paths to establish diverse research methods.

Key words：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socialist democracy; new form of political civilization；research review

［責任編輯：夏 麗，陳竹君］

收稿日期：2024-03-2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全球交往秩序建構研究”（19BKS153）

作者簡介：趙繼龍（1997—），男，甘肅天水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民主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