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火星使命》《大漠尋星人》《地球守護者》等多部科幻小說,曾獲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大白鯨世界杯幻想兒童文學獎、中華優秀出版物獎、廣東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等獎項。
安迪一直想要一輛“耶提”牌的山地車,有了它,他就能和伊森、朱利安、馬特奧三個到附近的諾亞山里野營和探險。盡管安迪不止一次地向母親表達過自己的愿望,但每一回,身為快餐廳服務員的母親都無可奈何地說:“光是應付家中日常開銷的賬單,我都已經竭盡全力了。”
安迪送過報紙,還幫人修剪過草坪,但這些零星的收入根本不足以買一輛輕巧堅固的“耶提”山地車。這個暑假,安迪總算等來了一個能賺筆“大錢”的機會:鎮里的老托德要去城里做手術,孤身一人的他需要人幫他照看一個月的房子,為此他愿意支付兩百美元。
兩百美元,這恰是一輛嶄新的“耶提”山地車的價格啊!前去報名的人不止一個,但安迪幸運地被選中了。他來到了托德的家——一幢平凡無奇的兩層住宅。
古稀之年的托德拄著拐杖,顯得很虛弱,他對有些憂心的安迪說:“我得的不是什么絕癥,只是退行性的疾病,一個月后我就會回來的。”
安迪總算放下心來。托德接著說:“能看出來你是個肯替人著想的孩子,而我看中你的正是這一點,我向你的鄰居和老師打聽過了,他們都說你的品行可靠。”
安迪感激地說:“我會幫您把屋內打掃得干干凈凈的,也會把屋外的草坪修剪得平平整整的。”
但托德擺了擺手說:“這些都是小事情,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確保兩個監控攝像頭正常工作,并且定時給兩只鸚鵡喂水喂食。”
安迪本以為兩個攝像頭監控著屋外的情況,但他發現它們是安裝在地下室中的。地下室里擺放著好幾尊蠟像,托德提到的兩只鸚鵡也養在那里,它們被拴在兩個鳥架上。
安迪不明白托德為什么要煞費苦心地收藏幾尊年代久遠的蠟像,也不明白他為什么不將兩只鸚鵡養在樓上陽光充足的屋子里。
托德看出了他的疑惑,他說道:“我在城里的一家蠟像館工作了一輩子,我是那里的警衛。曾經人頭攢動的蠟像館倒閉之后,我買下了其中的幾個蠟像。你想象不出這些蠟像曾經多么受歡迎,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排著隊和它們合影。”
托德有些傷感,安迪猜蠟像館記載著他的人生,也寄托著他的情感,暗下決心要看管好監控,守護好蠟像。
地下室里除了正常的照明燈外,還有一盞應急燈,它能在房屋斷電的情況下持續照明幾個小時。安迪仔細打量幾尊蠟像,它們稱得上是精細入微,栩栩如生。憑借衣著與姿態,安迪猜其中的四尊蠟像應該是舊時的歌舞明星和體育明星,但擺放在最里頭的第五尊蠟像毛頭毛臉,身體健碩,表情沮喪而失落,和身旁的幾尊蠟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出于拘謹和禮貌,安迪沒有向托德打聽這尊奇怪蠟像的由來,他猜它就是個野人蠟像,蠟像館老板一定是為了吸引孩童才專門定制了它。安迪發現頭頂上的兩個監控攝像頭似乎都正對著野人蠟像,那兩只綠色的鸚鵡也距離它很近。
托德指著監控攝像頭上一直亮著的紅色小燈,對安迪說:“如果你發現某個紅燈滅了,那就意味著其中的一個攝像機壞掉了,那你就要撥打我留給你的維修電話,讓攝像機公司的人來維修。不過你放心,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兩個攝像頭同時壞掉的情況的。”
安迪點頭應允。
托德又指著兩只鸚鵡說:“它們是特殊品種的鸚鵡,喜歡地下室里的環境,你千萬不要擅作主張將它們拿到樓上或是屋外,不然它們會生病的。對了,它們一只叫大豌豆,另一只叫嘎啦嘎啦。”
安迪又點頭答應。
托德前往城里的醫院后,安迪便留下來看護這幢老屋,他定時給兩只鸚鵡喂食,并且時刻留意監控攝像頭上的紅色小燈,看它們是否正常工作。安迪時常為蠟像的逼真所折服,可惜的是現今的世界有太多的電影院、網吧、博物館和游戲廳,很少有誰再對蠟像感興趣了。
安迪發現大豌豆更喜歡吃熟豌豆和堅果,嘎啦嘎啦更喜歡吃玉米片和水果片,原來它們的名字正來自各自的習性與喜好。這天中午,大豌豆突然叫道:“太陽!”嘎啦嘎啦也跟著喊道:“曬太陽!”見安迪一頭霧水,它們不停地重復這兩個詞。
盡管托德叮囑在先,在兩只鸚鵡一遍遍的嚷叫中,安迪還是將它們帶到屋外,讓它們曬了幾分鐘太陽。安迪吃驚地發現它們變得精神抖擻,不僅將羽毛梳理得蓬松干凈,而且還開開心心地哼起了小曲。
第二天,鸚鵡們又叫嚷著要曬太陽。接連曬了幾次太陽后,它們變得神采奕奕,毛色光亮。安迪抽空去了趟圖書館,找到一本《鸚鵡大全》,對照著上面的彩圖找出了兩只鸚鵡的種屬,原來它們是亞馬孫鸚鵡,它們其實是喜歡陽光雨露和霓虹清風的鳥兒。為了鸚鵡們的健康,安迪還是自作主張讓它們整日蹲在屋外的鳥架上。
十來天過去了,并沒有誰潛入屋中偷盜蠟像,安迪慢慢覺得托德在地下室中安裝監控攝像頭的舉動實屬多余,沒有誰知曉這間屋子的地下室中藏著幾尊過時的蠟像,而且多半只有托德才會將它們視作珍寶。
為了打發時間,安迪把幾尊蠟像打理得一塵不染,他還給野人蠟像取了個名字——“耶提”。
這天下午,屋外原本陽光燦爛,但也就在一愣神的工夫,一陣大風刮來,天上不知從什么地方滾出來好些個巨石般的黑色云團。一道道閃光在漆黑的云團間來回沖撞與撕扯,像巨獸的利爪一般要毀掉一切。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一束劈天蓋地的閃電擊中了小鎮的高壓線,全鎮在一瞬間都失去了電力。
安迪顧不得將兩只鸚鵡帶回屋里便跑進地下室。憑借應急燈,他看到兩個監控攝像頭上的紅色小燈已經熄滅了。所幸斷電并沒有引發火災,幾尊蠟像安然無恙。安迪稍稍松了口氣,但他很快就寒毛倒豎,他看到“耶提”竟然挪動了位置,它原本在地下室的最里頭,這下卻到了靠近出口的地方,此外,它的姿態也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它原本雙腿直立,現在卻變成了右腿半抬,雙臂微舉。當安迪把目光移到它的面龐上時,更是魂飛魄散,它原本沮喪而失落,眼下卻變得激動而緊張,就像是被心靈手巧的蠟像師重新塑造了一遍似的。
安迪從未遇到過如此恢詭譎怪的事情,他嚇得冷汗涔涔。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兩只鸚鵡聒噪的叫喊聲,它們正在遭受風吹雨淋。安迪這才喘著粗氣跑出去,頂著蠶豆大小的噼噼啪啪的雨點將兩只鸚鵡拎進來。
剛回到客廳中,眼前的一幕叫他險些癱軟在地,“耶提”居然也出現在此。它只是個蠟像,怎么會移動?難道說它是個被施了魔法的蠟像?安迪的心臟像鼓槌一般“怦怦”地跳著,當他看到“耶提”臉上的神情又變化為成功在即的振奮與狂喜時,他終因驚嚇過度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倒地前他隱約聽見兩只鸚鵡喊:“看住它!”“看住它!”
安迪醒來后已是黃昏時分,屋外的雷電早已消隱不見,重重的烏云也無影無蹤,金色的和煦的光線從外面斜射進來。出人意料的是,“耶提”并未逃之夭夭,它仍紋絲不動地立在那里,姿態和表情也再無變化。見安迪醒來,大豌豆和嘎啦嘎啦又歪著腦袋喊道:“看住它!”“看住它!”
聽兩只鸚鵡如此叫喊,安迪的腦袋中電光石火般地閃出一個念頭:“耶提”之所以沒有趁自己昏倒時逃走,莫非是因為大豌豆和嘎啦嘎啦看住了它?“耶提”或許真是一個被施了魔法的蠟像,但亞馬孫鸚鵡能夠鎮住它,這就好比貓頭鷹和兔爪能夠鎮住那些傳說中的魔怪一樣。
想到此處,安迪叮囑兩只鸚鵡:“大豌豆,嘎啦嘎啦,你們繼續看著它,我到地下室里看一看。”
“看住它!”“看住它!”兩只鸚鵡又興高采烈地叫起來。
那四尊過氣明星蠟像紋絲未動,看來被施了魔法的蠟像只有“耶提”一個,安迪這下明白了為什么兩個監控攝像頭都沖著它,為什么托德要讓兩只鸚鵡待在地下室里守著它。
安迪硬著頭皮將“耶提”扛回地下室,又將兩只鸚鵡掛到它面前。
“曬太陽!”“曬太陽!”習慣了陽光的鸚鵡們一遍遍地叫嚷著,片刻不停地抗議著,安迪只能狠下心來,任由它們吵鬧。
有一件事讓安迪百思不得其解,兩只鸚鵡并不是第一天離開地下室,為什么之前“耶提”沒有逃跑呢?他猜也許電閃雷鳴能夠增加“耶提”的法力。
電力恢復后,兩個監控攝像頭上的紅色小燈又亮了起來,這讓安迪放心了不少,不過他又面臨新的苦惱。習慣了陽光的大豌豆和嘎啦嘎啦變得垂頭喪氣,毛羽凌亂,眼看再這樣下去它們就要生病,安迪不得不將它們帶到屋外,叫它們曬一會兒太陽。安迪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天中午,正在享受日光浴的鸚鵡們遭到了野貓的偷襲,大豌豆被叼走,而嘎啦嘎啦因為傷勢嚴重,一命嗚呼。
安迪既懊惱又難過,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托德先生交代這件事情。將嘎啦嘎啦埋葬于屋前的草地中后,安迪變得憂心忡忡,一旦再遇到雷雨天,“耶提”必定還會蠢蠢欲動,沒有了鸚鵡的看守,它多半會逃之夭夭。
墨菲定律無處不在,兩只亞馬孫鸚鵡死于非命的第三天,小鎮的上空便籠罩起雨前的悶熱,緊接著大團的烏云像山巒一般從西邊的天空移來。當黑云到達小鎮上空后,它們絞扭著,翻滾著,噴散著,亂舞著,最終又激起接連不斷的電閃雷鳴。小鎮的電力設施再次被擊中,屋里也又一次斷電,變得一片昏暗。
“轟隆”一聲炸雷,一束閃電從窗外亮起,安迪果然看到“耶提”趁雷雨天行動了,它已經出現在樓梯口,臉上充滿兇戾與猙獰。
此刻沒有鸚鵡驅魔,安迪面如灰土,他本能地閉上眼睛,但隨即又因恐懼而睜開,這下他更加魂不附體,就在一眨眼的工夫,“耶提”居然已經來到了面前,并且兇神惡煞地舉起了一只爪子。
安迪不知道“耶提”為什么突然停下來,又變成一動不動的蠟像,但他清楚假如它的爪子落下來的話,自己百分百會被開膛剖肚。安迪連大氣也不敢出,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借著電光望著近在咫尺的“耶提”和它那嚇破人膽的面孔,他又恐懼地閉上了眼睛。就在這短暫的瞬間,安迪感到一陣窒息,他的脖頸被人用力捏住了。
伴隨著窒息與痛苦,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涼涌上了安迪心間,他清楚自己就要死了。意識模糊中,安迪似乎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和開門的聲音。
突然間,安迪感到有一束光亮像圣光一般從黑暗的深淵里亮起,掐住他脖子的雙手不再繼續用力了,他終于能夠吸上一口空氣,并且能半睜開眼睛,他瞥到了手電筒的光束,還瞥到了握著手電筒的人——老托德。
“耶提”被托德用手電筒砸到一旁,此刻它又變回蠟像的狀態,舉著雙手,紋絲不動,它的臉龐扭曲變形,殺氣騰騰。
死里逃生,安迪劇烈地咳嗽著,托德輕拍他的后背,扶他坐在沙發上,對他說道:“我的手術很順利,恢復得也很快,所以就提前回來了。我來得真是及時啊,若是晚來一步的話,你就兇多吉少了。”
“那個蠟像……它能動……它還想逃跑……它差點兒掐死我……它是被施了魔法的蠟像嗎?”終于能開口說話后,安迪指著一動不動的“耶提”問道。
托德指著“耶提”說:“地下室里的那四個蠟像都是貨真價實的蠟像,但它是諾亞山的一位狩獵者送到蠟像館的。”
“狩獵者送到蠟像館的?”
托德說:“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蠟像館的生意還如日中天。有一回,一名胡子拉碴的狩獵者和他的兒子抬來了一個酷似野人的雕像,打算把它賣給館里。雕像不知是用什么材質制成的,既不像塑料和金屬,也不像石頭和陶瓷,不過摸上去細膩又光滑。
“館長問狩獵者從哪里得到的這尊奇怪雕像,他回答說這段時間諾亞山腳下的農場里一直有家畜莫名其妙地丟失,幾個農場主便湊錢讓他幫忙對付偷獵的野獸。他一連蹲守了好幾晚都沒有結果,既沒有發現兇悍的野狼也沒有看到靈巧的美洲獅,他了解到幾天前諾亞山的上空曾經出現過一個奇怪的光球,光球消失后便開始出現丟失家畜的情況。又守候了兩個晚上后,狩獵者終于在一間圈舍里聽到些動靜,他提著獵槍跳進去后沒有發現野獸,只發現一個酷似野人的雕像。
“忌恨竊賊的農場主們自然不會留下這尊雕像,狩獵者見它同蠟像館里的蠟像有些相似,便將它運過來,看看能不能換點錢。蠟像館老板原本對這個來路不明且造型丑陋的蠟像不感興趣,我指了指游客中的孩童們勸說他留下來,畢竟孩子們對野人、大腳怪和恐龍都很感興趣。于是蠟像館老板便以很低的價格買下它,將它擺放在了相對冷清的地方。”
安迪一眼不眨地聆聽著,他問道:“雕像在蠟像館里動彈了嗎?”
托德繼續講述:“如我所料,孩子們對野人雕像很感興趣,還給它取名為‘大腳怪’。詭異的情形是在當天晚上發生的,我恰巧值夜班,送走最后一位游客后,我關好大門,并且照例到各個蠟像前巡查一番。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時,我吃了一驚,‘大腳怪’居然出現在那里,它的姿態也發生了變化,兩臂擺動,左腿前邁,像是正在奔跑。
“一個雕像怎么會自己移動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卻又看不出什么端倪來,最后只能將它搬回原處,然后回到一樓。過了沒多久,我聽到有動靜從樓上傳來,我急忙拎著手電筒跑上去,‘大腳怪’竟然又移動了,這一回,它趴在二樓的一扇窗戶前,似乎在打探能不能從那里跳下去。我終于意識到‘大腳怪’不是普通的雕像,而是具有某種不可思議魔力的雕像。”
安迪問:“大豌豆和嘎啦嘎啦曾在客廳攔住它,它們能夠對付它的魔力嗎?”
托德搖搖頭,“它們并沒有什么過人之處,換作是兩只麻雀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安迪滿臉困惑。
托德接著說:“這是因為‘大腳怪’害怕所有的眼睛!不管是人的眼睛還是動物的眼睛,只要有眼睛注視它時,它就同真正的蠟像一樣一動不動,但只要沒有眼睛留意它,它便會快速移動,當然,倘若在此過程中它被某雙眼睛發現,又會瞬時變回紋絲不動的蠟像。”
這是安迪聽說過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張著大嘴,一臉的難以置信。仿佛是成心要讓他再吃一驚似的,托德接著說:“后來,蠟像館中安裝了監控攝像機,我發現‘大腳怪’居然還害怕攝像機!只要有工作中的攝像機對著它,它就原封不動,但倘若攝像機壞掉了或是斷了電,它便開始移動。”
“它為什么會害怕攝像機?”
托德答道:“或許它以為亮晶晶的攝像機也是某種眼睛吧!有了監控攝像機后,我就省心多了,它時刻被監視,再也沒有試圖逃跑過,就那樣一動不動地佇立到蠟像館倒閉為止。當然,我一直沒有將‘大腳怪’會動的事情告訴館長和其他人,我想獨守這個秘密,并且破解其中的奧秘。蠟像館日漸冷清、關門大吉后,我將‘大腳怪’和另外四尊老蠟像買下來做紀念。我帶著它們搬到了這里,‘大腳怪’最初就是在此出現的,我想知道它的來歷。
“我始終沒能破解‘大腳怪’的秘密,為了防止它逃走,我在地下室中安裝了兩個監控攝像機,以防其中的一個壞掉。后來,我發現小鎮上的電力設施不太穩定,就養了一對鸚鵡在地下室中,假如不巧出現了攝像機斷電的情況,它們就可以守住它。事實證明我的這些備份措施是行之有效的,這些年來‘大腳怪’一直羈困在地下室里。”
電力維修得耗費幾個小時,天明后,攝像機才能恢復工作,托德和安迪緊緊盯著“耶提”,以防它趁機逃走。終于挨到天亮,小鎮里恢復了電力,監控攝像頭上的小紅燈又亮了起來,托德和安迪都長出一口氣。
被雨水沖洗過的天空光潔湛藍,太陽熱情而慷慨地噴吐著光焰,一朵朵透著暖意的云彩從西面飄來,仿佛一只只碩大無朋的天鵝。這風和日麗的天氣和晶瑩娟潔的景象讓安迪忘卻了昨天的可怕經歷,他開始被心中的重重疑竇折磨,忍不住又向托德打聽,“‘大腳怪’為什么害怕眼睛呢?”
托德皺了下眉頭,對安迪坦誠相述:“這個問題也困擾了我很多年,我一度也認為它是被施了魔法的雕像,后來我遇到一位名叫約瑟夫的物理學家,將‘大腳怪’的事情告訴他后,他告訴我一個物理學名詞——‘觀察者效應’。”
“觀察者效應?”安迪聞所未聞。
托德耐心解釋:“在了解‘觀察者效應’之前,你得先了解一個著名的物理實驗——‘雙縫干涉實驗’。雙縫干涉實驗是讓一束光穿過相距很近的兩條狹縫,投射到狹縫后的背板上。光是由光子組成的,按理來說,它會沿著直線前進,穿過兩條狹縫后在背板上形成兩道明亮的豎杠,但實際情況是,投落在背板上的竟然是一道道明暗相間的條紋,而這種情況只有波的衍射才會生成。這意味著光子并不單純是粒子,它同時兼有波的性質。后來人們發現諸如光子這樣的微觀粒子都有波粒二象性的量子特征。
“‘觀察者效應’是指在沒有觀察者的情況下,微觀粒子既以粒子的形態存在,又以波的形態存在,只有在觀察者出現的情況下,它們才會瞬間坍縮為粒子態。這里的觀察者不僅指人和動物,而且還包括正常工作的攝像機,微觀粒子似乎具有鬼魅般的洞察力,能夠察覺到現場有沒有活物和正常工作的攝像機。”
安迪努力理解著這些艱深晦澀的理論,他小心翼翼地問:“‘大腳怪’似乎就具有類似的特征啊!沒有人觀察它的時候,它會像閃電一樣快速移動,有人觀察它的時候,它就變回雕像一動不動。不過您剛才說只有微觀粒子才具有這種量子的特征,但‘大腳怪’可是個宏觀的物體啊?”
托德說:“你說得沒錯,約瑟夫也曾為此困惑不解,當他聽說‘大腳怪’是在神秘光球飄浮在諾亞山頂后才出現的時,便猜測‘大腳怪’興許是出自某個高等文明的天外之物,高等文明利用我們無法理解的技術,讓它具有了近似于微觀粒子的量子特征。沒有人觀察它時,它可以像波一樣快速移動,進行捕食;有人注意到它時,它就成為雕像的狀態。這種量子特征可以極大地提升它的生存能力。”
“這么說‘大腳怪’并不是被施了魔法的雕像,而是外星科技的產物?”安迪張大了嘴巴。
托德說:“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魔法,只有不可思議的科技,‘任何足夠先進的科技都與魔法無異。’”
安迪信服地點點頭,最后,托德對他說:“你的工作完成得很不錯,在我外出手術期間,你幫助我看守住了‘大腳怪’,沒有讓它逃走,它身上的許多秘密對人類而言都是無價之寶。我已經答應約瑟夫了,在我行將就木之前,將‘大腳怪’捐給他和其他物理學家,讓他們對它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以獲得令人類望塵莫及的科學技術。我將按照事先約定付給你二百美元,不過我希望你不要把‘大腳怪’的事情說出去。”
安迪鄭重其事地答應了托德。回到家后,他如愿以償地購買了一輛“耶提”牌自行車,加入了伊森、朱利安和馬特奧的探險小隊。
夜里在山腳下露營時,安迪總是朝天上張望,他默默地想:也許諾亞山頂上還會出現神秘的光球,還會有新的“耶提”降臨地球。
[責任編輯:楊競]
編輯的話
你喜歡玩偶、手辦這一類高仿真玩具嗎?也許你很喜歡,買了許多放在家里,也許你對這些神似人類的造物感到十分不安,甚至完全不想看到它們,讀完這個故事,相信你對地下室中的蠟像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為它將你內心的恐懼完全具象化了。這種緊張害怕的情緒不只來自“恐怖谷效應”(人形事物仿真度越高,人們越有好感,但相似度過高,好感反而降低),更是人對肉眼無法觀察到的危機的本能反應。類似文中“耶提”的設定并不少見,其中最有名的應該就是英國科幻電視劇《神秘博士》中的哭泣天使這種外星生物了。哭泣天使被任何生物(包括自己)觀察時都是無法移動的石頭形態,反之,沒有被生物盯著時,他們就能移動,且速度會越來越快。石化和被限制移動不是他們的致命弱點,因為石頭狀態的他們就算被打碎也能復原,而盯著哭泣天使的人會慢慢被轉變成一只新的哭泣天使。當然,《失落的蠟像》中的大腳怪還沒有這樣完美的防御機制,所以它被困在地下室,最終成為人類的實驗品。科幻小說的魅力就在這樣的奇妙構思中被呈現得淋漓盡致。
如何連曉語,只是說故鄉
——《失落的蠟像》創作談
馬爾克斯的故鄉阿拉卡塔卡小鎮是一個封閉同時又充滿各種離奇傳說的地方,馬爾克斯最終將它變作了筆下的馬孔多小鎮。我出生的地方和阿拉卡塔卡有些相似,它是坐落于賀蘭山腳下的一個國有農場,很少為世人所知。農場寧靜安詳,宛如世外桃源,而且也充滿了各種傳說,比如說能夠直立行走的毛野人和山頂上偶爾出現的光團。
有一件事令兒時的我印象深刻,農場里的一位名叫富倉的光棍漢夜半澆地時被一個怪人追趕,怪人的速度極快,就像是瞬時飛來一般,但當他停下時,怪人也會停住不動。驚慌失措的富倉在月夜里拼命奔逃,接連摔了好幾跤,心有余悸的他第二天逢人便講述自己的這番離奇經歷。
漸漸地,沒有人再愿意聽富倉像祥林嫂一樣講述它了,只有我興趣不減,“任何足夠先進的科技都與魔法無異”,我猜追趕富倉的怪影也許是來自外星球的訪客。
成年后的我離開了農場,也開始了自己的創作生涯,當然,就像馬爾克斯難忘阿拉卡塔卡一樣,我也難忘自己的故鄉,畢竟故鄉是作家身體和靈魂的雙重誕生地,也是他們取之不竭的靈感寶庫。我書寫了故鄉的很多面孔,其中就包括富倉。此時的我再憶起他的奇特經歷時,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托馬斯·楊在兩百年前進行的雙縫干涉實驗,光子同時兼有波和粒子的特征,當有觀察者出現時,它會瞬時坍縮為粒子。或許科技水平遠高于我們的系外文明能夠通過某種方式讓宏觀物體也擁有微觀粒子的波粒二象性,我猜當年在月夜里追逐富倉的那個怪人就是這樣的特殊宏觀物體,不被人觀察時像波一樣前進,被人觀察時坍縮為粒子態,也就是實體形態。
出于故事情節的考慮和故事背景的需要,我沒有將主角定為富倉,將場地設置為農場,而是改在了國外,但從本質上講,我講述的仍舊是故鄉的人和故鄉的事。那個雖然偏遠卻擁有著璀璨夜空的地方日漸蕭條,但正是它給予了我仰望星空的第一推動力,深深地改變了我的一生。“如何連曉語,只是說故鄉”,我會用科幻小說這一文學體裁講述更多故鄉的故事,也由衷期盼小讀者們會喜歡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