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日照非遺傳統舞蹈“水族舞”的傳承現狀與創新途徑分析

“水族舞”是山東日照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舞蹈，其歷史悠久，內涵豐富，以祭海活動中相關場景為背景，使用由魚、蝦、鱉等海洋生物制作而成的各種道具，并在表演過程中伴隨著鼓鑼等樂器即興表演，通常以村落為演出單位，盡興歌舞，場面熱鬧，是海洋文化的獨特寫照，也會出現在各種祭海活動，敬海神的民俗活動之中。

以山東省日照市東港區濤雒鎮劉家灣村為例，其沿海一帶的村民圍繞著漁業形成了一系列海洋傳統民俗。漁民節是劉家灣最為主要的傳統海洋民俗節日，每年農歷二月初六，當地會有傳統祭祀與慶典活動，期間就有以魚、蝦、蚌、鱉等海洋生物為外在形象的舞蹈節目——“水族舞”。可以說，“水族舞”在該村漁民節等節慶活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具有鮮明的民俗色彩。

與此同時，兼容并包的“水族舞”是儒、釋、道三位一體交融下中華優秀傳統思想的外化與寫照。在儒家文化浸潤下，本土道教思想的影響下，以及佛教思想的作用下，“水族舞”無論是形還是神都彰顯著仁、道、善的文化精神。也正是在三教合一的思想涵濡下，“水族舞”成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思想的化身與代言，具有鮮明的文化韻味。

無論是植根鄉土的民俗品格，還是歷史積淀的文化內蘊，都決定了“水族舞”在民間舞蹈系統中的重要地位與關鍵角色。因此筆者在意識到該舞蹈的獨到價值之后，意欲通過本文的闡述與分析，對日照“水族舞”的傳承現狀進行梳理，對“水族舞”的創新途徑提出合理的見解，旨在站在辯證的立場上為該舞蹈的傳承與發展提供一些參考，為非遺文化工作的開展添磚加瓦。

一、“水族舞”歷史源流

“水族舞”歷史脈絡悠長，據《日照市志》記載，早在4 000年前，山東日照沿海附近居民就已經從事漁業活動。自1994年以來，中美聯合考古隊在日照地區進行了長達9年的挖掘探索，在日照兩城附近鄉鎮發現了東海峪遺址、堯王城遺址、兩城遺址等眾多古遺址，也在這些遺址中發現了石鏃、陶網墜和貝殼等。由此可證明，日照在4 000年以前就開始從事海洋捕撈的漁業活動。相傳，由于洪武年間朝廷向東部沿海一帶的大規模移民，山東南部（今日照一帶）的沿海人口大增，當地漁業得到極大發展，相應地也使漁家文化繁榮起來，“水族舞”就誕生于這一時期。根據以上相關文物史鑒，我們可以判斷沿海一帶的居民世代以捕魚為生，對大海的依賴性較強。日照沿海地區的居民衍生出了原始的祭祀儀式，隨著社會的發展，儀式性的活動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逐漸形成了現在的民俗節日漁民節，而“水族舞”在民俗節日的發展過程中逐漸成為一種獨特的海洋民俗表演活動。“水族舞”在清朝處于發展的鼎盛時期，在民俗儀式活動、“水族舞”表演形式與內容等方面均實現長足的發展。21世紀初，隨著國家對于傳統文化的重視以及非遺工作的推進，“水族舞”又重新登上舞臺，受到廣大民眾的重視與支持。

二、非遺傳統舞蹈“水族舞”的傳承現狀

（一）民間自發的傳承現狀

“水族舞”的民間自發傳承模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在田間鄉村、節慶活動中進行的原生地傳承模式，另外一種是由原生地流傳至城市，在廣場表演的城市化傳承模式。這兩種模式都是在民間場域以一般民眾為實施主體。

“水族舞”作為濤雒鎮劉家灣村在漁民節等節慶活動中的重要內容，在當地的傳承方式是在特定的民俗節日中由群眾自發進行學習，以本地民眾組成的自發性民間藝術團為主體。該藝術團是在2007年由民間藝人葛允秋老人組建的，21世紀初，民間藝人葛允秋回到老家日照市濤雒鎮，他回想起了小時候見過的獨具海洋特色的“水族舞”，通過多次走訪調查，搜集原始資料，將近乎失傳的“水族舞”按照過去原有的樣式進行重塑、再造，使得這個近乎消失在大眾視野中的藝術奇葩重煥生機。因此，今天我們在劉家灣村所見的“水族舞”就是由該藝術團表演的，在還原古老非遺特征基礎上的現代民間舞蹈形式。當今劉家灣村的“水族舞”基本上都是在漁民節、春節等節慶活動當中表演，從恢復開始基本上沒有中斷過，故從表演時間與頻次維度上看，該舞蹈的民間傳承情況還算不錯。但是反觀舞蹈傳承主體——民間藝術團的人員配置，卻不盡如人意。該團體中的成員基本上都是本村年齡較長的老人，這也是因為青壯年基本都外出務工。從年齡結構的維度上來看，年輕群體若不能擔起重任，參與到“水族舞”的傳承活動中，這個經由葛允秋老人千辛萬苦復興的非遺舞蹈文化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埋入故土。

在城市流傳的民間“水族舞”的傳承現狀則較為樂觀，從原生地傳衍出去的“水族舞”經過城市居民的現代化改造已然成為健身娛樂交友性質舞蹈，原先舞蹈所具有的祭祀儀式性質也在城市大眾的審美選擇下消逝。也正是因為城市“水族舞”功能與審美性質的異變，民眾的積極參與度提高，今天我們可以很自然地在日照廣場街頭看到這種脫胎于傳統舞蹈的現代流行風尚。

因此，城市民間“水族舞”的傳承情況將因其符合時代的品質而持續傳承。

（二）政府主導的傳承現狀

除了民間自發的接續傳承，政府也沒有忽視這一獨到的文化寶藏，其主要是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民間藝術團表演事業兩方面進行宏觀政策、資金上的扶持與幫助。

當地政府依照與貫徹國家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對劉家灣村民間自發傳承的“水族舞”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旨在使該舞蹈能夠得到傳承與發展。首先，政府通過對該舞蹈文化的深度挖掘，整理出藏于形象肢體背后的文化內涵，并將形式與內容紛紛記之于像，撰之于書，使“水族舞”的文化傳承不再僅僅停留在外在語言的模仿傳授上，而更多地銘刻在可以直觀窺見的文獻資料、視頻影像之中。其次，政府在大力建設當地漁民節節慶活動之時便自然而然地為“水族舞”注入了新的活力，通過在當地建立海洋民俗館、海洋生物館、海神廟等文旅項目，吸引了大批海內外的民眾來到此地旅游賞玩，民眾在游覽的過程中見識到陳列在館中的“水族舞”道具、了解到當地的“水族舞”文化，從而會提高對“水族舞”蹈的重視，更好地為本土化、在地性的舞蹈傳承保駕護航。

再次，當地政府大力扶持劉家灣當地民間藝術團的工作，使這個原先由當地民眾自發組成的業余藝術團體更具組織性與規范性。在政府的幫助下，民間藝術團相繼復排了過去就早已存在卻未能重現的《鷸蚌相爭》《漁翁與蚌精》《哪吒鬧海》《水漫金山》等“水族舞”傳統經典劇目。這些劇目的重新上演，使“水族舞”的傳承從單一舞蹈的演繹轉向舞劇融合的敘事表達，在提升舞蹈故事感與風趣感的同時潛移默化地擴大了“水族舞”的傳承群體，使“水族舞”的吸引目標從舞蹈關注者擴展至戲劇關注者。

三、非遺傳統舞蹈“水族舞”的創新途徑

（一）舞臺編創維度的創新

“水族舞”是民間自然傳衍的非遺舞蹈形式，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與科技的進步，走入室內劇場的舞臺化編創成為大勢所趨。而在舞臺藝術化方面，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創新。

首先，在服裝道具上，“水族舞”的道具因傳統固化，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舞者的行動方式。故筆者認為，在舞臺化的編創中應在原先的道具設置基礎之上進行合理的精簡，并增添色彩。例如魚的道具，原先的手工藝人制作的是一個非常大的魚外形道具，人貫穿其中，背鰭處露出頭部，在舞臺上進行專業表演，這種道具必然會有礙于肢體的充分展現。精簡化的改良即使用魚形樣式的服飾，或者使用精致小巧的魚形道具頭飾，再者手繪裝束的方式也是生動展現魚之形象的好方法。這種精細化的創新一方面可以減輕舞蹈表演時道具的重量，另一方面也能夠將魚的形象充分展現出來。

其次，在動作語言上，民間“水族舞”動作來源于沿海漁民對海洋生物魚、鱉、蝦、蟹、棒等海洋生物的模仿。例如，魚仙的動作是模仿魚的生活習性及特點，表演時跑S型路線、身體左右擺動、動作幅度小、頻率快；鱉仙的動作有搓腳步、小碎步、十字步并呈現鱉頭的收縮狀態；蝦仙的動作有小跑跳、大跑跳，更加靈活、協調，所有的動作姿態都十分的質樸、古拙。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審美要求的提高，針對“水族舞”，應該進行一些藝術化的加工與改造，使動作語言更符合藝術化的審美需求。筆者認為，對于舞臺化語言動作的創新，應該以原始動物形象為基準，用專業化舞蹈肢體的表現形式來展現生物的習性與品質。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舞臺化演繹的過程中，無論是服飾道具還是動作語言的創新，都不能脫離“水族舞”原生的生存土壤，都需要在其原有的基礎上進行合理、科學的改造。傳統的民俗舞蹈從民間到舞臺藝術化并不意味著要拋棄其舞蹈原生的形態，而是要在傳承和發展的基礎上進行新時代創作。

（二）舞蹈教學維度的創新

“水族舞”是一項非物質文化遺產，通過體系化教學的方式進行傳承是十分必要的，在教學維度上的創新將會成為該舞蹈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一環。

據了解，迄今尚無相關的專業教材來針對性地記錄“水族舞”內容與指導舞蹈教學實踐，這是十分令人惋惜的。筆者認為，作為極具海洋特色與極富山東文化色彩的“水族舞”應該被著書立說，編成教材。當地政府應該重視資料的收集與整理工作，通過舞蹈教材編創專業人員對“水族舞”進行深入研究，對“水族舞”的歷史、文化背景、地理環境、民俗祭祀儀式、舞蹈原生形態特征、表演程式、動作語言等方面進行大規模、長時間的梳理挖掘，并與“水族舞”民間傳承人的相關口述及民間文本相結合，構建出一套系統的、科學的可以實現“水族舞”體系化傳承的動律、訓練、風格、表演性舞蹈教材。

此外，目前“水族舞”并沒有在“非遺進校園”的浪潮中真正走進校園，走進課堂，在教學場域中得到良好的傳承。這一方面是因為“水族舞”的教材建構并沒有完美實現，更重要的是教育部門及學校層面沒有將該舞蹈納入教學范圍，忽略了其特有的意義價值。雖然沒有已然成型的科學教材，但是可以邀請民間優秀的“水族舞”藝人進入校園，為學生們進行親身示范與課堂講演，從動作形態的表層出發，逐漸深入，使學生們了解“水族舞”背后蘊含的深刻內涵與文化背景。如果不能大面積落實，也可以從本土的若干學校著手進行試點，從實現在地化的非遺傳承拓展至區域性的文化蔓延，最后實現教學維度的“水族舞”規模創新。

四、結語

“水族舞”作為日照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代表，其表演形式獨具特色，是魯東南沿海一帶地域與海洋特色相交織下的一種表演形式，對于研究海洋音樂、民俗藝術和海洋民俗文化有極高價值。非遺舞蹈文化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是活態文化的重要代表，在傳承創新方面，既要尊重傳統文化的本來面目，又要符合新時代的精神背景。

（西藏大學藝術學院）

作者簡介：孫元武（1997—），男，山東日照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西藏傳統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