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視角下孔枝泳長篇小說《鳳順姐姐》的人物形象研究

孔枝泳是韓國當代文學史上著名的女作家，她的作品常著眼于日常生活中的小事，關注受到歧視或忽視的人。孔枝泳用細膩的筆觸刻畫了許多經典立體的人物形象，這些形象大多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社會存在的各種問題，并且能以溫柔細膩的目光帶讀者重新認識習以為常的事物，使讀者意識到自己一直忽略的，甚至未曾想過的問題。雖然在她的作品中，大都是誠懇的敘述與樸實的描寫，但卻足以震撼讀者。

一、《鳳順姐姐》概述

《鳳順姐姐》是孔枝泳的代表作之一，帶有濃厚的自傳色彩。小說以主人公驕兒的口吻，向讀者展現了多個立體飽滿的人物形象。而驕兒也通過與這些人的相處不斷學習新的知識，不斷豐富自己的閱歷。隨著時間的流逝，作為成年人的驕兒再次回憶童年經歷，所思所想也發生了變化。

這部小說雖大多以童年驕兒的口吻敘述，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兒童讀者未必能夠完全領會書中的奧秘，甚至會產生與幼年驕兒一樣的困惑。成年讀者則能夠更加深入地體會與成年人不同的兒童的天真美好與純粹，進而對自身產生思考與反思。如若成年讀者從兒童視角出發，站在兒童的立場上重新閱讀這部作品，那么便會發現在兒童身上也有值得學習的品質。

因此，本文將基于幼年驕兒的兒童視角，分析小說中的多個人物形象，以此來體會孔枝泳創作過程中兒童書寫的意義，進而感受兒童視角下的文學所具有的別樣魅力與價值。

二、兒童視角下《鳳順姐姐》的人物形象分析

（一）鳳順姐姐

對于幼年驕兒來說，鳳順姐姐給了她太多的陪伴，給了她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安全感，也在不經意間教會了她許多道理。

驕兒無法理解大人對于鳳順姐姐的各種評價，但在驕兒眼里，生活在一起的就是家人。因此，爸爸回來后，驕兒始終無法將爸爸叫出口。驕兒不知道富裕會帶來怎樣的生活，但她卻不情愿變成吃掉自家養的小狗的房東爺爺一樣的人。驕兒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但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鳳順姐姐會在任何情況下堅定地支持她、陪伴她。然而，在搬家之后，鳳順姐姐變了。鳳順姐姐每天都以同樣的謊言出門，也不再允許驕兒加入她與美子姐姐之間的對話，更不允許晚上驕兒跟著出去。這讓驕兒感覺遭到了背叛，與鳳順姐姐之間也漸漸產生了某種距離。可鉆戒丟失事件發生后，在驕兒眼里，就算鳳順姐姐是叛徒，與她們也是一家人。驕兒不理解送走一個人、忘記一個人為何如此容易。后來，鳳順姐姐回來了，但一切都無法回到最初的模樣。再后來，鳳順姐姐嫁人生子，姐夫卻像驕兒養的小狗一樣離開了。而驕兒一家不斷搬進更好的房子，鳳順姐姐也慢慢淡出了驕兒的世界。

在驕兒接觸未知世界的過程中，她教會了驕兒什么是善良，使驕兒懂得了什么是離別。與成年人不同，對于年幼的驕兒來說，鳳順姐姐是充滿希望、充滿愛、堅強樂觀并且非常勇敢的人。可以說，鳳順姐姐是親人、是朋友。正是鳳順姐姐讓年幼的驕兒在這個冷漠的世界感受到了溫情與愛意。

（二）媽媽

在驕兒的成長過程中，媽媽這一角色似乎一直都是缺席的。媽媽并沒有像鳳順姐姐一樣給驕兒許多陪伴，但卻讓驕兒懂得了一些成年人的生存規則。

驕兒曾聽到過媽媽與姨母的對話，得知鳳順姐姐是從某個地方逃到這里的。于是，驕兒產生了疑惑。但媽媽卻告訴她，鳳順姐姐就是她們的家人。然而，媽媽沒有履行讓鳳順姐姐上學的承諾，也開始對鳳順姐姐發脾氣。甚至在鉆戒丟失以后，在小業媽媽的慫恿下強迫鳳順姐姐脫光了衣服。驕兒雖不懂得鉆戒有多么昂貴，但她知道除了在浴池，不能當著外人的面扒掉別人的衣服。可是即使后來美景姐姐找到了鉆戒，媽媽也不愿承認自己的做法是不妥當的，反而一再強調有可能就是鳳順姐姐偷的。這與驕兒讀過的童話書里描寫的并不一樣，她不懂為什么大人們很難承認自己的錯誤。當美景姐姐也消失了的時候，媽媽第一反應就是確認家里貴重物品是否還在，但事實上，與美景姐姐一起消失的都是在媽媽眼里不值錢的東西。可驕兒卻可以理解美景姐姐的心情，美景姐姐只不過想讓弟弟妹妹們過上吃飽穿暖的生活。后來，鳳順姐姐回來了，媽媽對她的態度仿佛有了些改觀，會細心照顧生病的鳳順姐姐，還把鳳順姐姐嫁給了合適的人。驕兒雖不知道死亡會給活著的人帶來怎樣的悲痛，但卻能感覺到姐夫的死亡讓媽媽與鳳順姐姐漸漸疏遠，也預想到媽媽不會告訴鳳順姐姐即將搬家的消息。或許，那時的驕兒已經能敏銳地察覺到大人們的行動意味著什么。

作為家里的權威，媽媽讓驕兒體會到這個世界并不像童話書里寫的那般充滿善意。人們可能會欺瞞他人，可能會否定自己的失誤，甚至會不承認已經存在的事實。年幼的驕兒雖無力改變什么，但她卻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讓自己變得有所不同。

（三）同齡的孩子們

小說中并沒有給幼年驕兒的同齡玩伴們選定一個名字，這些孩子們不像鳳順姐姐等人是獨立的形象，但是卻有共同的特點。因此，本文將這些孩子們歸為一個整體進行分析。相比其他人物形象，孩子們并沒有占據太多的篇幅，但是卻足以讓驕兒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與情感產生波動。

與充滿善意的驕兒不同，孩子們一出場就是充滿敵意的。房客家的孩子們不僅以荒唐的理由弄毀驕兒的玩具，還會打罵驕兒，甚至將唾沫吐到驕兒的臉上。一直以來，驕兒在鳳順姐姐的庇護下成長，在沒有鳳順姐姐的情況下，遇到這種不合理的事情時，驕兒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驚慌。因為她不理解孩子們這樣做的理由僅僅是因為驕兒是房東家的孩子。后來，家里的五間房都歸驕兒家使用了。但驕兒卻很無聊，她需要玩伴，哪怕是對她并不友善的鄰居家的孩子們。驕兒以為把好吃的分享出去就會有朋友，但是鄰居家孩子們吃光了家里所有的點心也沒有邀請驕兒一起玩。然而，驕兒還是憑借自己的毅力融入了孩子們游戲的隊伍，可不管驕兒怎么努力，始終無法擺脫抓人游戲中捉家的身份。孩子們總是有其他的理由來推翻之前制定的規則，但驕兒還是堅持下去了。可是最終孩子們都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家了，只留下驕兒一人。那種付出所有卻沒有回報的無力感或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

驕兒在經歷了孩子們的不合理、不公平的對待后，依舊可以懷著善意再次接近其他孩子們。年幼的驕兒無法明白為什么房子可以用錢買，為什么小孩子也有可能會是壞孩子，但在這些孩子的身上，驕兒明白了規則是掌握在多數人手上的，這個世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絕對公平的。

（四）美子姐姐

美子姐姐是驕兒在感受到鳳順姐姐的背叛、經歷了孩子們的排斥以后交到的朋友。驕兒通過美子姐姐了解到了一個曾經從未想象過的，并且誰都不愿意主動向她提起的世界。

驕兒與美子姐姐的相遇最初是通過鳳順姐姐。當兩位姐姐壓低聲音竊竊私語的時候，驕兒便在一旁靠有許多圖畫的書解悶。在某些描述男女之間性關系的圖畫中，驕兒第一次接觸到了任何人都未曾提過的東西。雖無法理解全部內容，但驕兒知道自己必須裝作完全看不懂的樣子，而這個充滿不可逾越的線的世界無疑是新奇的。不久，鳳順姐姐忙著談戀愛，驕兒便開始自己找美子姐姐玩。然而某一天，驕兒卻撞見美子姐姐在吸煙。驕兒通過美子姐姐慌亂的表情得知，此時的她應該裝作懵懂無知，這樣雙方就都會相安無事。可最后，驕兒在美子姐姐的慫恿下一聲沒吭地吸完了一根又白又長的東西，又喝了幾口紅色液體。這種初體驗猶如探險一樣讓驕兒變得興奮不已。接著，美子姐姐又以篤定驕兒不會懂的語氣自言自語地說著男女之間相會后會發生的事情。就在驕兒似乎馬上就能夠知道周刊上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時，鳳順姐姐出現了。但鳳順姐姐的表情十分嚴厲，直到那時，驕兒才知道自己觸犯到了某些禁忌，也同周刊上講的一樣越過了某些不可越過的線。可鳳順姐姐也如同其他人一樣沒有告訴驕兒為什么小孩子做這些事情是不被允許的。

美子姐姐對于驕兒來講是為數不多的愿意接納她的朋友，可是美子姐姐卻不是大人眼中傳統意義上的良友。然而只有美子姐姐愿意將成年人的世界展現給驕兒，驕兒在她的身上接觸到了未曾遇到過的領域，見到了全新的世界。

三、孔枝泳的兒童視角書寫

在孔枝泳的創作中，兒童的出現并不罕見。無論是自傳體小說《鳳順姐姐》，還是書信體散文集《無論你選擇什么樣的人生我都為你加油》，抑或《親愛的女兒》都寫到了孩子們的世界，蘊含了作者作為成年人的反思。孔枝泳以其溫柔細膩的目光關注兒童的成長過程，用誠懇樸實的話語給予兒童關懷與建議，引導家長思考孩子成長過程中的無助與彷徨。

在《鳳順姐姐》這部小說中，孔枝泳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人們，兒童并不像成年人想的那樣什么都不懂，雖然年紀尚小，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思考與想法，人們不應該因兒童的年齡忽視甚至傷害他們內心的想法。比起成年人，兒童的世界更為簡單，也更為純凈。因此，作為成年人，要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兒童純真善良的本心。但是家長們也有責任和義務教導兒童成年人口中所謂的禁忌究竟為何不被允許，而不是單方面的禁止與威脅。兒童是獨立的個體，成年人應該最大限度上尊重兒童，給予兒童獨立思考的權利，也應該重視兒童的內心世界。只有這樣，兒童才能成長為有擔當、有責任感、富有愛心與希望的人。

總而言之，在《鳳順姐姐》這部小說中，孔枝泳以兒童視角展示了兒童的純粹與美好，足以引發成年人對于兒童身心發展的思考與自身行為的反思。也正是因為在這部作品中兒童視角的使用，才讓《鳳順姐姐》成為能夠動搖成年人內心世界的作品。

四、結語

孔枝泳的《鳳順姐姐》一經出版便備受關注。然而，人們大多關注的是鳳順姐姐不斷逃離又不斷被拋棄的悲慘身世，卻甚少有人關注作品中的人物給驕兒成長帶來的多種影響。如若以幼年驕兒視角重新品讀這部作品，就會發現兒童被成年人忽視的純真美好的內心。

在幼年驕兒眼中，鳳順姐姐不是悲慘的保姆，而是充滿希望、充滿愛的親人；媽媽也不是她本人口中為了孩子放棄所有的人，而是常常心口不一，甚至不愿承認自己失誤的人；同齡的孩子們不是合適的玩伴，而是因為洋點心、碎花裙就打罵驕兒的壞小孩；美子姐姐也不是沾染著陋習的壞保姆，而是為數不多的愿意接納驕兒并愿意主動向她展現新世界的朋友。

如果成年讀者先站在成年人的立場上讀過這部小說，再以兒童視角品讀的話，內心的想法就會變得復雜。兒童雖涉世未深，但卻有著與成人不同的辨別是非的標準。孔枝泳正是借助這部作品促使成年人對自身行為進行反思，從而呼吁社會關注并尊重兒童的內心世界。

（黑龍江大學）

作者簡介：趙勤（1999—），女，黑龍江牡丹江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亞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