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童書中的多元女性形象分析

自1997年英國女作家J.K.羅琳“哈利·波特”系列魔幻小說第一部誕生以來，就在文壇乃至世界兒童的心中創造出了一個個奇跡。迄今為止，“哈利·波特”系列銷量已逾5億冊，被翻譯成80種語言，并被改編成8部好萊塢大片。人們在被哈利·波特吸引的同時，也越來越關注這部系列小說中鮮明的女性形象。在童書的世界中，讀者早已習慣了女性角色就是等待王子拯救的美麗公主，或是犧牲自己的母親與姐妹。但在“哈利·波特”中，女巫的聰明毫不遜色于男性，而且勇于追求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她們不會愚昧地遵循那些不合理的世俗偏見，也不再是傳統意義中依賴男性而處于弱勢的女性群體，她們有思想、有個性，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一、愛人與朋友：等待拯救與攜手并進

（一）赫敏：愛學習的公主

赫敏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女性主人公，她的學業、見識均明顯優于同齡男性，這幾乎是此前從未有過的形象。不論是在她的朋友哈利和羅恩口中，還是在教授口中，她都是“全年級最聰明的學生”。她因此在一開始受到同學的排擠，被調侃為“可怕的萬事通”。這也體現了現實中的某種女性困境，即如果一個女性想被男權社會接受，她必須表現得脆弱一些，同時還要接受男性的幫助。但作者精心塑造的赫敏與眾不同，她不僅是卓越的，能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問題，還能夠為她的男性朋友助力。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她是最早反應過來三頭犬是可以被催眠的，還幫助羅恩解決了魔鬼網的問題，更是機智快速地解讀出了魔藥關卡的謎語，讓哈利得以順利穿過火焰保護魔法石。在《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中，赫敏也是以異乎常人的能力使用時間轉換器，學習了比別人更多的課程。然而又在眾人有難之際，打破了自己一貫恪守的規則，救出了小天狼星和鷹頭馬身有翼獸巴克比克。赫敏不是柔弱的公主，而是能與愛人朋友攜手并進的卓越戰士，這種女性形象既反常規，又鼓舞人心。

赫敏的故事線索中還有一條獨具特色，就是在所有的童話故事中，公主都是要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但赫敏沒有選擇王子。赫敏與哈利、羅恩都是青梅竹馬，但她沒有選擇“天選之子”般的哈利，而是喜歡羅恩。羅恩常年在哥哥和哈利身后，充當配角，性格溫和又熱忱，偶爾有小嫉妒，但也能在危難之時為了他們挺身而出。赫敏能理解和欣賞他的忠厚品格，羅恩也總是能堅定捍衛赫敏——比如，德拉科經常因為赫敏的出身而辱罵她為“泥巴種”時，羅恩不惜為此和對方打架，哪怕是弱勢也絕不退縮。這種有著優秀個人品質的配角，也值得被傾心以待。女性的感情選擇并不是只有勇敢對抗伏地魔的“天選之子”，也可以有珍惜她、愛重她的“斗獸棋騎士”。

（二）金妮：能戰斗的妹妹

金妮一開始的形象就是躲在哥哥們身后的妹妹，她是韋斯萊家最小的孩子，幾乎可以說是不起眼的角色。在《哈利·波特與密室》中，她被湯姆·里德爾誘惑，成了蛇怪的傀儡，還是靠哈利三人組冒死解救才得以脫困。但是在《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中，她已經悄然成了有主意的大女孩。哈利與羅恩實在沒有舞伴時，以為她可以作為替補，誰知她已經有了舞伴納威。在哈利留意美麗的秋·張時，金妮已經開始和懂得欣賞她的男孩子約會了。

金妮最初見到哈利就說不出話，甚至還要躲回自己的屋里。她意識到這樣永遠不可能被人喜愛——因為她自己就不喜愛自己。后來她開始明白，想要引起哈利的注意，首先是要“不在乎”他的眼光，更加專心地成為自己。于是金妮開始參加各項學習活動，終于在魁地奇球隊中脫穎而出，令對手聞風喪膽，也可以在哈利無法平復球隊時力排眾議，還可以在羅恩對赫敏感情不明朗時一針見血。她終于反過來成了哥哥們的主心骨，甚至成了對抗食死徒的哈利護衛者，也從任人擺布的小妹妹變成了法力高強的女巫。在《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中，一向拜高踩低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都忍不住贊嘆：“……她施了一個絕頂精彩的蝙蝠精魔咒！我可不敢惹她！”在憑借貴族血統結成的小圈子里，金妮作為普通人的孩子，以自己強大的能力脫穎而出，可以說是真正告別了過去柔弱的小妹妹形象。

哈利最終愛上的不是等待救援的公主，而是有強大意志力的戰士。在被人愛之前，首先要愛自己、成為自己，這樣的女性形象也十分豐滿，鼓舞人心。

二、母親：犧牲與救贖

（一）莉莉·波特

在故事的起點，這位母親就去世了。她留下一個世人皆嘆的懸念：為什么伏地魔無法殺死哈利·波特？后面的故事慢慢揭開了這一謎團，是因為莉莉選擇了犧牲自己保護兒子——在丈夫殊死抵抗為其爭取的時間里，她本來可以逃跑，伏地魔也沒有非要殺她不可，但她選擇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兒子。她的愛成了伏地魔與哈利之間的屏障，將惡咒彈回去傷了伏地魔，保住了哈利。在童話中，總有這樣為了孩子決然犧牲的母親形象，如《寶蓮燈》中的三圣母。但J.K.羅琳對于莉莉的描畫不止于此。

在《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中，莉莉的往事重被提起，她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女孩，也是一個勇敢抗擊歧視（也是“泥巴種”）的女孩，她被教授寵愛，被斯內普暗戀，她會誠實批評斯內普在和壞人廝混，也敢指出詹姆霸凌斯內普的事實。她不再只是一個犧牲了性命的蒼白縹緲的母親，還是一個像陽光一樣穿破黑暗的女子。就算她的愛人去世，她的生命隕滅，她的師長、朋友也不曾遺忘她，她的兒子會知道她曾是多么優秀。這種光明也成了哈利人生起點的底色，照亮了他的一生。

（二）莫麗·韋斯萊

莫麗·韋斯萊是貫穿“哈利·波特”系列小說的另一位母親，她全職在家，養兒育女，操持家務，每天看著鐘表上刻著全家姓名的多根表針，關注著丈夫和孩子們的生活。這個看似最為傳統的母親并不平凡。莫麗在兒子認識哈利后，對這個孤兒視如己出，還時時刻刻配合鳳凰社保護哈利的安全，哪怕是要以自己的丈夫、兒子為代價，她也從沒有為了逃避風險而讓家人遠離他。

在最后的大決戰中，傲羅、老師們都出動了，來到學校抵御強敵，莫麗也離開了家園，來保護霍格沃茨的孩子們。她一反家庭婦女的常態，與貝拉特里克斯大戰。對方有殺死小天狼星的兇殘本領，又忠于純血血統、仇恨莫麗這類“叛徒”，莫麗在此時顯示出了隱藏在普通家庭婦女外表下的強大力量。她把金妮和赫敏護在身后，奮力殺死了貝拉特里克斯，庇護了所有的孩子，也為小天狼星報了仇。母親的形象不再是愚笨的、躲在火爐前的，而是勇敢的、沖到戰斗前線的。莫麗將母親的形象向前推進了一步，她不再是美麗的幽魂，而是實實在在的熾熱的火焰，溫暖了孩子，燃燒了艱險與苦難。

（三）納西莎·馬爾福

納西莎作為母親一開始很少出現，偶爾露面也是高傲、冷峻的形象。但在《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中，納西莎終于無法再繼續保持她的高貴冷艷，而是哀求斯內普，盡其所能幫助兒子避免伏地魔的懲罰。全書中，“牢不可破的誓約”這種沉重誓約只出現了一次，就是納西莎為了自己兒子立下的。

忠于伏地魔的貝拉特里克斯認為妹妹是多此一舉，如果德拉科執行好任務，懲罰也能變為榮耀。納西莎根本不希望兒子去獲得什么榮耀，她只為兒子要去執行近乎赴死的任務而痛苦和恐懼。終于，在最后的決戰來臨之前，她抓住了機會。

哈利裝死躺在地上，伏地魔指定納西莎過去檢查他是否真的死了。“一雙手，一雙哈利沒想到會是這么柔軟的手，摸了摸哈利的臉，翻開他的眼皮，又伸進襯衫下面探摸他的胸口，試了試他的心跳。哈利可以聽見女人急促的呼吸聲，感到她的長發拂在臉上癢癢的。他知道女人能感覺到他的生命一下下撞擊著他的肋骨。”她明知哈利是活著的，但她輕聲問：“德拉科還活著嗎？他在城堡里嗎？”那一刻，誰能不為所動？一個孤絕的哪怕是伏地魔勒令之下仍想拯救自己兒子的母親形象躍然紙上。

果然，在得到確切答案后，納西莎給了伏地魔虛假的希望，說哈利已經死了。在食死徒的歡呼中，她隨大軍潛入城堡找尋自己的兒子。她不顧自己的性命，違背了伏地魔的意愿，也不顧哈利活下來會讓誰得到最終的勝利，她只想要救出自己的兒子，只想要確認他活著。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在這里，母親的愛也成就了故事的結局。哈利母親的毅然赴死，羅恩母親與德拉科母親的置生死于度外，構成了一個愛的閉環。她們各自有著自己的性格、愛好與追求，卻都在做母親時選擇了一往無前的愛意?！肮げㄌ亍敝械哪赣H形象各異，但都呈現出了為孩子不懈奉獻愛的內核。

三、其他女性：面對被侮辱的命運

小精靈種族在全書中都遭受了嚴重的虐待與歧視，他們被視作奴隸，天生就要躲在家里洗衣做飯，哪怕擁有巨大的法力，也不配與巫師相提并論。在《哈利·波特與密室》中，小精靈多比最先出現，他可悲的處境在遇到哈利后得到了改善，也自愿地離開了馬爾福家。但在《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中，多比的朋友女精靈閃閃則是忍受了克勞奇家的欺侮，甚至被污蔑了都無力辯駁，還被罰離開她庇佑了的小克勞奇。她一度替代了小克勞奇母親的角色，一生為人頂包替罪，卻依然無法獲得人類的尊重。

赫敏是最早掀起小精靈保護運動的人，雖然被人嗤之以鼻——許多小精靈已經習慣了這種世世代代的壓迫，認為這是他們理應承受的，甚至被解救了反而不知要去哪里。這里就有對奴隸和女性的影射，他們長久以來忍受著社會偏見，被動承受著歧視和奴役，卻依舊“賢惠”地操持著一切，害怕反抗，甚至不覺得需要改變這一切。這與赫敏等獨立進取的女性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書中還有另一位廣受讀者喜愛的女性——盧娜·洛夫古德，她也是一位特立獨行的女子。她一直以來都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被稱為“瘋姑娘”，幾乎可以說是童書版本中的“閣樓上的瘋女人”，但是J.K.羅琳賦予了她來自拉文克勞的聰慧，與人意見不同時敢于堅持自我的勇氣。盧娜珍惜友情，在因為哈利被扣押為人質時，也敢在地牢中反抗不平。她并不以和矮人、“泥巴種”關在一起為辱，而是更加積極、果決地自救和幫助他人。盧娜不接受侮辱與損害，只遵從智慧與正義，堅定地承受恐懼與挑戰。在霍格沃茨哈利的聯盟中，盧娜一直堅持與哈利等人共同戰斗，這種自由、獨立、堅持自我的女性形象，也給了讀者巨大的鼓舞。

在最后的大決戰時刻，小精靈終于也開始和霍格沃茨的同學們并肩作戰，對抗食死徒，這種形象上的轉變也提醒了讀者，長久以來的不平等并非正義，被侮辱的與被損害的應該站起來直面和抗爭。

四、結語

“哈利·波特”系列小說雖不是一部以女性為主題的童話故事，但作者把女性主義思想滲透在小說中，在她筆下的魔法世界中成功塑造了豐富多彩的女性形象，以多元的維度展現了女性意識的時代性，也展現了女性力量的積極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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