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娜,陳潔
(貴州民族大學 美術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隨著國潮的流行以及各地對傳統文化的保護及傳承的興起,苗族服飾文化也在這樣的背景下備受關注。對苗族服飾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相關研究尤為艱巨。苗族服飾是我國服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是我國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的典范。以黔東南苗族服裝結構為研究對象,在適應性和時尚性的基礎上,琢磨如何將其創新應用到現代時裝設計中,為苗族服飾文化的傳承、發展以及現代時裝設計提供新的思考方向。
我國幅員遼闊,地形地貌復雜,地域環境迥異、每個民族的生活習慣不同,并有著民族自身的獨特性。苗族服飾之所以被稱為中國服裝史的“活化石”,是因為苗族歷史上大規模漫長的遷徙和各個民族文化互動頻繁,以及苗族的包容性,吸納了歷史各個時期各個朝代各個民族的圖案和形制精華,因此,在苗族服飾中,幾乎能看到歷史活在今天的樣子。雖然苗族服飾經歷了創造、改造、交流、融合等階段,但苗族服飾有其相通性,黔東南州地處云貴高原,苗族各支系大多居住在群山峻嶺中。苗族同胞為應對不同的自然環境,方便日常生活,在服飾衍生了不同的形制。以地理位置為線劃分,黔東南地區的苗族服飾款式大致以苗嶺為界而區分為清水江流域服飾文化和都柳江流域服飾文化服飾。服裝形制為黔東型,按照服飾風格可細致地分為雷公山式、臺江式、丹寨式、丹都式[1]。臺江式主要為大交領、右衽、筒袖半體衣(個別地區為左衽),將衣領與襟伸展即成直線,且前襟略長于后襟。下穿百褶長裙或中裙,系圍腰,裹綁腿。比較特別的是革東地區的窄袖大領半體左衽的上衣。丹寨式主要以錦雞裙裝為代表:為多層百褶黑色超短裙,腰間系菱形圖案的尾裙,尾裙長度到小腿部,小腿處用布帶綁腿做裝飾。丹都式白領苗女子的上衣為右衽大襟亮布短衣,肩部和背部用白色蠟染裝飾,袖口鑲白色條紋花邊,肘部鑲方格蠟染花邊,用花織腰帶束腰。下裝內穿褲子,外拴前后兩片藍底白花蠟染圍裙或紅色系彩色圍裙。雷山式由不同服飾類型、形制和紋樣,分為西江型、也蒙型、公統型、大塘型。上衣多為交領,裙裝主要有長裙、中裙、短裙、超短裙四種。其中盛裝最具代表性的為西江型:上裝分內層和外層款式為交襟大領衣,領向后傾,露出脖子。裙裝用紫黑色棉布制成,長度直至踝后跟。裙外罩有15 至25 根繡花飄帶式的圍裙,飄帶分三節式或五節式。也蒙型盛裝上裝內穿繡花胸兜外為緊袖對襟圓領衣,面料為青色斗紋亮布袖口周圍用白布鑲飾。短裙僅有15~20厘米長,兩層疊加裙的前沿系上一塊長方形繡片。后腰垂吊顏色艷麗的幾何紋織錦彩帶。
周汛、高春明在《中國歷代服飾》中將傳統的服飾形制定義為服飾的結構,主要分為兩種,一為上衣下裳制,二為衣裳連體式。黔東南苗族服裝結構屬于上衣下裳制。其中“上衣”結構物可大致分為交襟、對襟、斜襟三大類。“下裳”為一片式百褶裙、圍裙。按照上衣下裳的形制,可將其成套分類為交襟裝、對襟裝、斜襟裝[1]。其中,交領左衽裙裝式和交領左衽裙裝圍腰式在黔東南服飾形制中所占比例較大。對襟短裙圍腰式、對襟裙裝圍腰式、對襟裙裝式服飾形制和對襟連體式服飾形制也在黔東南苗族地區占一定數量。斜襟右衽裙裝圍腰式、斜襟右衽連體式在黔東南苗族中占的比例很小。總的來說,黔東南苗族服裝結構特征如下:上裝縫紉線只在袖底縫和側擺處,衣片平直,通身無省道,領型以交領或無領為主,這樣的平面裁剪的方法,稱作“古法剪裁”。肩部與袖子、前片與后片無拼縫,成一片。整件衣服可以平鋪,結構簡單、舒放,就像傳統漢服上衣一樣,雖然衣身沒有省道,但通過左右衣片上的兩根腰帶兩兩相系,就能形成了立體結構,展現人體曲線[2]。袖子以連身袖為主,袖長一般不過肘,袖口大小適宜,因此方便日常勞作與正常活動。下裙采用傳統的一片式百褶裙,分為短裙、中裙、長裙。因裙長的不同裙腰腰頭寬度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百褶裙多為數紗抽褶方制成一百個褶子,因此裙子上半部分緊密,下半部分自然打開形成褶皺。腰頭多為單獨縫制,再拼縫到裙上,以展現女性的形體美。為達到良好的造型,腰頭甚至會加厚加寬,使腰腹部緊密貼合[3]。腰部多用圍腰裝飾,圍腰分為一片式圍腰以及環繞式多片拼接的圍腰。苗族服裝結構的這些典型特征正是中國文化中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的代表。這樣的結構形制就像古代的深衣、袍服都強調對人體的遮蓋,不注重的服裝的立體造型,而注重服裝象征意義和寓意的表達[4]。
目前,在經濟全球化、外來文化以及社會現代化的沖擊下,包括苗族服飾文化在內許多民族文化正經受著巨大的挑戰與考驗。傳統文化開始成為了一個別人的影子,越來越遠離本土的文化,模仿著西方先進現代輸出的文化標本,為未來作序。但這給了現代設計師新的設計思路選擇。服裝設計的創作既要有當代生活的底蘊,還需要有文化傳統的血脈。“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我國的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也是能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由此可以看出,現代的時裝設計的創新發展要從傳統內容到新型形式上做出一定程度的改變[5]。現在,許多的優秀設計師開始立足于中國本土、中國少數民族為靈感來源,設計出了很多的優秀的帶有民族特色的服裝,中國風正越來越受歡迎。如著名設計師,郭培的設計、運用了傳統的宮繡,發揚了中國的傳統手工藝。還如密扇品牌,運用了藏族傳統元素,體現了民族風情。再如蓋婭傳說也運用了許多中國風的元素,融進了現代服飾設計中等等。這樣的設計都立足本土、放眼民族,是運用中國傳統文化的典范。無獨有偶,對苗族服飾的研究運用在國際上也掀起過一場浪潮。Dior 曾經的首席設計師John Galliano 被苗族鏨刻卓爾不凡的構思、出神入化的工藝鍛造技術與泛浩摩蒼的寓意文化深深吸引,設計出了驚人的服飾,使苗族鏨刻技藝走向世界高定舞臺。他的“紙醉金迷”系列以苗繡作畫的絲絨禮服,成為“紙醉金迷”中最濃墨重彩的一抹顏色,苗族的紋飾與苗繡的技法借助西式剪裁的外衣,在群雄逐鹿的高定舞臺上長袖善舞、演繹春秋。因此,在苗族服飾中挖掘的手工布料、色彩搭配、圖騰紋樣、刺繡工藝以及歷史淵源都正在被各國設計師解構、重組、創新運用到現代服飾上。但是大部分的吸收創作還局限于布料的顏色、花紋形狀以及刺繡技藝及配色。而苗族服飾的結構的創新運用還處于邊緣。
經過對苗族服裝結構的細致分析,從而認識到苗族服裝結構是苗族服飾文化的骨骼。服飾色彩、紋樣、刺繡、工藝、內涵都是在此基礎上孕育發展而成。作為新生代時裝設計師,必須在保護與傳承傳統服飾文化的同時結合當代審美,運用苗族服飾文化內涵以及結構打散重組進行大膽的創新。立足于苗族服裝的基本結構,不斷發散思維,激發創意靈感,或將某一結構進行夸張、變型、突出其特點,使現代時裝設計結構上由于傳統苗族服裝結構的刺激而煥發新的生機,在琳瑯滿目的服裝款式設計中,脫穎而出[6]。讓苗族服飾在服務于苗族同胞的同時,也給予現代時裝設計一個新的激發點,在遵循服飾設計三要素的基礎上,拓展思維,不光在造型得以創新,還從功能上出發,滿足現代人對服裝的需求。
首先,現代設計離不開數字化。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數字化已經成為現代設計的重要組成部分。數字化技術的應用可以提高設計的效率和質量,同時也可以降低成本。在現代服裝設計中,數字化技術可以幫助服飾三維建模,運用計算機軟件,將設計師的想法轉化為三維模型,從而更好地展示設計方案,模型進行渲染,從而得到更加真實的效果圖。苗族服裝的結構可以利用服裝制圖軟件等對結構進行數據分析,提取結構的合理性數據,對服裝各部部件的結構進行歸類、整理,得到具體尺寸,形成結構紙樣,以備設計運用。分部進行整理:將交領、無領以及小立領的紙樣進行數據管理、比對、區別,如雷山清江長裙苗的交襟上衣的領子,似立非立,并不貼合頸部,而是類似日本和服的領子那樣露出頸部曲線,造型特別;對此類領子進行收集,并將測量的尺寸錄入數據庫。再來,上衣的對襟、交襟、斜襟的尺寸、結構是否都一致也將進行紙樣的對比;袖長:中袖、長袖、袖套的紙樣也進行尺寸數據的梳理;以及百褶裙短、中、長的紙樣數據保存。通過數據保存,幫助設計師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獲得很多的靈感,輔助設計。
其次,著眼現代人張揚個性、抒情寫意、追求主體意識的性格特征,采用無省道的結構原理進行設計,在打破西方服裝結構帶來的沖擊的同時符合現代審美及功能需要。雖然結構沒有省道,但可通過在上衣上增加系帶、腰帶設計,以及圍腰的裝點,形成了無形中的省道,在解放女性身材束縛的同時,形成了立體化的著裝效果。如短裙苗的上衣結構簡單,兩片布交叉往身上就搭出一件衣服,剩余的布料往后,又可以變成繩子,打結后,就會有修身的效果。另一種系法,就是將側縫法系帶移至而后背,然后打結,后背自然形成了一個空間,也就是衣服了立體廓形。將這樣的簡單又變幻無窮的服裝結構運用到現代時裝設計上,無疑是給近代以來以西方結構為主的服裝結構一個沖擊。當然,將樸素的結構運用到現代服裝設計的時候,還需要考慮適合現代人的穿衣習慣。繁瑣的系帶可以用更方便的拉鏈隱藏替換,系帶則可變換成具有裝飾效果的飾品。再者,無省道的立體廓形應用到設計中也需要考慮到面料。太過于柔軟的面料不足以支撐無省道的平面結構。最后,可以通過色彩的運用把結構分區,使服裝在視覺上形成立體感,廓形更具有特色。
最后,苗族服裝結構簡單,與當代的傳承與創新中“減法”這一理念殊途同歸。簡單的結構,舒適的穿著體驗正是現代人在高度緊張中獲得平靜的方式[6]。就如將交領運用到現代設計中,從而用系帶代替了扣子,生活更加簡樸,如現代的一些禪服和茶服已經在這方面進行了探索。不僅在結構上趨于寬松,還在面料上也向植物纖維靠攏。再如上衣腰間兩側縫下端的開衩部位的巧妙運用以及上衣的獨特款式,可以運用在很多高腰線的上衣上,凸顯其特別的韻味。腰帶、一片式圍裙可以應用到現代裙裝的局部裝飾設計上,形成別具一格的風格。百褶裙工藝、長短、造型變換都可以在現代時裝設計上提供無窮的設計思維源泉。很多的百褶裙靈感來源都能從苗族百褶裙中看到其身影。百褶裙的制作工藝還可以運用現代機器壓褶壓褶的操作,打破傳統手工壓褶的局限。在不同的面料上嘗試,比如,在柔軟的紗上壓褶會不會產生奇妙的效果。這些看似平平無奇,樸素簡單的服裝結構卻以少勝多,以簡勝繁,以不變應萬變,用單一的廓形應變任何身形,使服裝去繁就簡,回歸本真。北京服裝學院副教授賀陽老師就曾經在意大利展出過苗族服飾結構中的“一方布”的概念,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由此看出,簡單的結構,往往蘊藏著大大的智慧。
苗族服飾文化積厚流光,通過對黔東南苗族服裝形制及結構的梳理,進一步深入了解苗族服飾文化及歷史[8]。在時尚浪潮更新如此之快的當今,在一直統治著現代服裝審美的西方時尚圈已經缺乏創新的時候,苗族服飾如一股清流,仿佛讓我們看到了中國傳統服飾為現代化全球化審美帶來新意的可能性。要將苗族服飾文化繼續發揚光大,就需要有不斷的創新意識以及創造性轉化的思維。“詩文隨世運,無日不趨新。”在民族與時尚的碰撞交融中,把握苗族服飾結構的特殊之處,以人為本,提取精華部分變成更加有利于現代人穿著的服飾。對苗族服飾技藝及形制的繼承,不僅是單純的搶救、整理使其得以保存,更是要將它們融匯轉化,開發使用、得以致用。衣冠于人,就如金裝在佛,其作用不僅是遮身暖體,更是要有美化人體的功能。現代服裝的功能不僅僅是遮羞蔽體,更重要的是體現穿著者的風貌。因此,現代服裝設計需要不斷的向各個民族借鑒吸收。苗族服飾博大精深,種類繁多,就其結構來說就可以有更加深入挖掘的可能性。但要傳承苗族的服飾文化,絕對不是簡單、機械的復古,也不是盲目的排外,要做的古為今用,辯證的進行取舍、去其糟粕,取其精華,不斷的推陳出新[9]。因此,對苗族服裝結構研究分析運用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照搬照抄,而是將其內化為具有傳承力量的新的創意點,這才是需要繼續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