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上田城櫻花掩映下的古城芳華

四月的上田城，風(fēng)已經(jīng)不粘身，陽光從或濃或疏的櫻花枝條間瀉下來，地面陽光斑駁，樹影婆娑。

上田市位于日本中部的長野縣境內(nèi)，是一座只有177平方公里的小城。在這里，古樸風(fēng)韻與現(xiàn)代氣息并存，層層疊疊的梯田，爛漫的櫻花，以及莊嚴(yán)的古城遺址，構(gòu)成了特有的自然風(fēng)光和人文景觀。

上田古城關(guān)于生存之道的歷史痕跡

在眾多櫻花詩句中，與上田城息息相關(guān)的是“我如朝露降人間，和風(fēng)櫻花隨春謝。四十九年一朝夢，一期榮華一杯酒”。這是日本戰(zhàn)國時代的政治家豐臣秀吉在他曾經(jīng)的上司織田信長的葬禮上所作的詩句，借櫻花來形容織田信長。

日本戰(zhàn)國時代（1467年～1615年），各地武士群雄割據(jù)，其中實力最強的是織田信長。1582年，織田信長滅掉了另外一個武士勢力武田勝賴，此時，正效力于武田勢力的武將真田幸隆之子——真田昌幸，憑著機智的頭腦，率先效力于織田勢力，繼而轉(zhuǎn)投上杉勢力、北條勢力、豐臣勢力和德川勢力，在幾大勢力之間反復(fù)周旋。

效力德川勢力時期，真田昌幸向德川家康（日本歷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提出在如今的上田城所在地筑城，以抵御上杉勢力的入侵。得到同意后，他于天正十一年（1583年）3月動工，大量雇用建筑城池的工匠，用了半年多時間，在戰(zhàn)略要地修筑了一座堅固的城池，并取名“上田城”。修好城后，真田昌幸把家族勢力從小縣郡戶石城搬到了這里，將上田城作為自己新的根據(jù)地，并以此為中心，不斷擴大領(lǐng)地，壯大自己的勢力范圍。

此后，德川家康發(fā)現(xiàn)真田昌幸不過是以防御為名，為自己打造根據(jù)地，方知上當(dāng)，但因其勢力已大，不好攻陷。真田昌幸也因?qū)覒?zhàn)屢勝而愈加自信。在第二次上田合戰(zhàn)中，德川家康的三子德川秀忠領(lǐng)兵攻打上田城，其傳令兵為了節(jié)約時間，向城頭喊話，要求從上田城穿過，面對敵人可笑的挑戰(zhàn)，真田昌幸微笑著說：“你通過我的城，可以了解城內(nèi)的構(gòu)造。這似乎對以后的攻城會有幫助。但我要告訴你，一座城池是否堅固，不在于它是否險要，而在于守將的心思。”說完，真放敵人的傳令兵從城內(nèi)穿過。

然而，歷史的演進，自古便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真田昌幸并沒有逃過敗落的結(jié)果。在后來的關(guān)原之戰(zhàn)中，真田昌幸戰(zhàn)敗，被流放到高野山，從此失去了自己親手筑造的上田城。

時代的車輪滾滾前進，上田合戰(zhàn)的硝煙早已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上田城也在后來的戰(zhàn)爭中多次被毀。現(xiàn)在的上田城遺址公園，也是后來請仿古建筑高人仿建的。每年春天，這里上千朵櫻花競相綻放，當(dāng)?shù)卣畷e辦“上田城千本櫻祭”和“上田真田祭”等慶典活動，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擁而至，只為共賞歷史古城和櫻花相映成輝的美景。

浪漫櫻花日本“國花”背后的特殊含義

上田城遺址公園總體面積不大，但是櫻花的品種豐富，是日本為數(shù)不多的賞櫻勝地。相對于日本有名的上野公園和皇宮等地，上田城遺址公園的櫻花樹以高樹齡的居多，而且位置集中。特別是最受歡迎的染井吉野櫻花，樹身高大、蒼勁，上面寄生著大塊大塊的苔蘚，繁茂的花朵遮住了整個樹冠，花朵驚艷，場面宏大。立于樹下，踏在滿地的花瓣上，仿佛能看見日本特有的歌舞伎“咿咿”作唱，聽見三味弦“叮咚”奏響。一陣風(fēng)來，落花紛紛揚揚，令人恍惚。

日本對櫻花的開放日，估算得十分準(zhǔn)確。約莫三月中旬，游客便會被告知公園的櫻花將會開滿。上田城遺址公園栽培著一千多棵櫻花樹，幾乎囊括了日本櫻花的所有品種，這里所說的品種，指的是日本的栽培櫻花，不是野生櫻花。

據(jù)日本櫻花專著《櫻大鑒》記載，野生櫻花最早源自喜馬拉雅山，后來傳入日本，國外的櫻花也大多是野生或者原生品種。栽培櫻花則是日本通過雜交改良培育出來的觀賞性櫻花，無論是花朵密度還是花瓣形狀，都大大優(yōu)于野生櫻花，從而令日本櫻花在國內(nèi)外都受到了很大歡迎。

日本人自古以來便對櫻花喜愛有加，民眾不但把它奉為“國花”，政府也會在每年的3月到4月間，在各地舉辦隆重的櫻花節(jié)與各具特色的賞櫻活動。

但是，櫻花在日本人心中的重要位置并非自古有之。公元5世紀(jì)左右，受中國南北朝時期的文化影響，梅花先于櫻花受到日本民眾和文人墨客的垂青。日本和歌作品《萬葉集》中，收錄了不少以梅花表達情感的詩歌，如“有心當(dāng)夜梅；卻忘記——折取一枝歸”“妹家花開，梅花結(jié)實時；可如意安排”“人說，梅花開又逝；當(dāng)非我，結(jié)標(biāo)那一枝”等等。

9世紀(jì)中葉開始，日本上層人物的莊園內(nèi)才有種植櫻花的記錄，人們開始注目于櫻花之美。《日本紀(jì)略》《禁秘抄》與《帝王編年記》等史籍中都有這個時期大臣武士植櫻、賞櫻的記錄。

到了中國唐朝后期至南宋時期，古代日本進入最后一個歷史時代——平安時代（794年～1192年）。894年，日本停止派遣唐使，中日文化交流被中斷，這為櫻花取代梅花、成為日本大眾“新寵”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歷史機遇。到平安中后期，櫻花開始走進尋常百姓家，貴族和武士也紛紛舉行櫻花宮宴與“櫻狩”，相當(dāng)于中國王宮貴族的賞花、狩獵活動。在日本古詩作品集《小倉百人一首》里，就記錄了這個時期的女詩人小野小町的著名詩句：綿綿春雨櫻花褪，容顏不再憂思中。

在后來的江戶時代（1603年～1868年），櫻花的地位徹底超過了梅花。其知春綻放，應(yīng)季而生，因此被日本民眾譽為春天的信使。櫻花綻放時，人們便開始育苗插秧，下田耕作。此外，櫻花往往在同一時刻集中開放，又會在最美的滿樹盛開時刻突然一同凋落。這種寧死守護生命高光時刻和極強的“集體”精神，也成為日本武士道提倡的人生信條，令櫻花的“國花”地位在日本人心中根深蒂固。

值得一提的是，上田城歷史上的代表人物普遍性格圓滑，跟日本櫻花精神似乎有所背離。或許，這跟日本櫻花意象形成的時代有關(guān)，至少在上田古城輝煌的時代，櫻花還沒有被賦予守節(jié)和集體主義的精神象征。

漫步小城感受上田的動和靜

領(lǐng)略到上田市區(qū)的小巧別致，是在一個周日的下午。

四月的上田市區(qū)，天幕湛藍，微風(fēng)徐徐，寬闊的柏油馬路上畫著黃白相間的標(biāo)志線，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像剛被洗刷過一樣泛著金光。偶有一輛車從身旁駛過，行人悠閑地在街上漫步。整個市區(qū)的建筑都不太高，最高的目測只有十層。從TOYOKOIN酒店出來，沿著上田大道，漫無目的地往西南走，路邊的飯店和商店門口插著裝飾用的仿真櫻花，整個街道都沉浸在粉色的海洋里。

穿過窄小的巷子，是下午三點多，路旁的小酒館悄然無聲，門窗或虛掩著，或落了鎖。各種醒目的招牌爭奇斗艷，令人很難不好奇店里的特色。巷子的盡頭，有一家規(guī)模稍大的“卡拉OK”館，每年到上田出差，客戶都會帶我們到此處娛樂，店主黑木菜菜子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人，雖然歲月已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但卻難掩她的風(fēng)韻。此時，關(guān)閉的店門上掛著她的一件黑色和服，倒令這家店的招牌與眾不同起來。

走出巷子，是與市區(qū)的繁華迥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這便是著名的上田古村落——真田村。在樹木遮蔽下，古巷里有些暗淡。一排排古老的民宅，木柱，木板墻壁，木窗木門，都呈現(xiàn)出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模樣。但是，整個村子不見破損倒塌的房屋，建筑雖舊，卻完好整潔，村民對老屋的愛惜和保護之心可見一斑。村里已經(jīng)鮮有人居住，大都成為供游客觀賞的景點，院子里、屋頂上、路邊，都不見雜草，只有主人種下的花草植株，或是蒼勁的松樹。村里既無狗貓蹤跡，亦無雞鳴之聲，頭上的樹枝間偶有鳥雀啁啾，古巷幽深，村莊靜謐，恍若置身避世仙境。

告別古村，回到市區(qū)，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路燈、招牌燈箱和櫥窗里的燈，川流不息的行人……上田的夜色熱鬧而又喧囂。

在上田吃飯，飯館不必講究規(guī)模，裝潢也不必多豪華，找一間只有四張桌子的小館，就能品嘗到特別的美食。在日本，刺身是司空見慣的美食，有生牛肉、生海鮮，甚至還有生河豚刺身。但是，上田的刺身卻給人不一樣的體驗：馬肉刺身，馬肝刺身，鯉魚刺身，再配上一碟輕腌芥辣葉，令人大開眼界。所謂馬刺身，即是將新鮮的馬肉和肝臟切片，或配以芥末醬油，或點以姜末，或夾一片生蒜，入口咀嚼的瞬間，嫩滑，鮮美，回味無窮。坐在小酒館里，吃上一碟馬刺，喝上一壺清酒，都是人生妙事。

夜深，人未靜，酒足飯飽的人走出酒館，在大街上晃悠著身子，趔趄在櫻花樹下，散落一地花香。日本民歌《櫻花》在夜幕里響起：櫻花啊！櫻花啊！暮春三月天空里，萬里無云多明凈，如同彩霞如白云，如同朝陽多美麗。去賞花！去賞花！賞花要趁早！

櫻花，小橋，流水，美酒，美食，穿著和服的男女，拉車的車夫……自然和人文，靜與動，皆完美結(jié)合，融為一體。此時的上田，洋溢著人間鮮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