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深處的合肥所有的風骨，都從堅定磊落的故事開始

歷史中的合肥，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走近她，我們耳邊應伴隨著怒吼、風鳴、馬嘶和兵戈相接的錚錚巨響。那是三國，孫權兵敗而逃，策馬躍過逍遙津時留下的歷史回聲。

這座城還有一種堅定磊落的風骨。那是宋代名臣包拯和晚清名臣李鴻章留下的精神底色，時至今日仍然熠熠生光。

同時，這座城溫潤細微，才華絕艷，擁有無比的勇氣和坦誠，收藏著太多的故事與角色，任后世評說……

“合肥”的由來為什么不定名“廬州”？

出生于安徽合肥的歌手許嵩，曾寫過一首《廬州月》紀念家鄉，“廬州”即這座城市的舊稱之一。許多人惋嘆，為何如今城市名不用古意盎然的“廬州”，而要用“合肥”？其實，“合肥”一名比“廬州”來得要早800年。

放眼整個中國地圖，長江和淮河橫貫安徽，將全省劃成皖北、皖中、皖南三個部分。江淮之間峰巒綿延、崗丘起伏。皖西的大別山、霍山向東延伸為張八嶺丘陵，而長江沿岸和巢湖附近則屬于長江中下游平原的一部分——皖中平原。合肥就坐落在皖中平原的北部。

“合肥”一名最早出現在文獻中，是《史記·貨殖列傳》：“合肥受南北潮，皮革、鮑、木輸會也。”《漢書·地理志》說：“壽春、合肥收南北湖皮革、鮑、木之輸，亦一都會也。”其中，“南北潮”指的就是長江、淮河兩個入海道，“南北湖”就是如今淮南市壽縣旁的瓦埠湖和合肥附近的巢湖。皮、革、水產品和產于皖南、大別山的木材依賴江淮水道，經過瓦埠湖、古江淮運河和巢湖運輸到合肥。

那么，為何叫它“合肥”？就現代字義來看，肥容易被引申為“肥胖”，合肥則被戲稱為“兩個胖子”，難免給人一種憨厚直白、“土里土氣”的印象。但在《詩經》中，“肥”是如此清雅的風景：“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思須于漕，我心悠悠。駕言出游，以寫我憂。”遠嫁女子眼前的一汪泉水，不正如她與親人一樣，歸于一源卻各自奔流？這使她愁緒無限，憂心忡忡。這里的肥，指的是同源異流的泉水。如此引申，“合肥”的意義就很好理解了：安徽境內的淝河分為東、西、南、北四條，其中東淝河和南淝河在淮河以南，系出同源，本是一條河，發源于雞鳴山，后一分為二，一條流入巢湖，一條流入淮河，歸異出同。

《水經注》中對合肥還有一種解釋，同樣基于其水文地理特點。南淝河古稱施水，在肥東的施口注入巢湖。東淝河古稱肥水，向北入瓦埠湖，進而入淮。施水和肥水相距不遠，夏天漲水的時候，施水就會和肥水匯合，故叫“合肥”。

除古籍外，其他史料還顯示，自秦朝開始就有“合肥”這個名稱。秦統一后，實行郡縣制，置合肥縣，屬九江郡。西漢承襲秦制，仍舊設為合肥縣。其后，合肥還有汝陰、豫州、合州等舊稱。隋開皇初年（581 年）將南朝合州改為廬州，領轄合肥等縣。合肥城作為廬州首府，也有其他的代稱和雅稱，比如“金斗城”，本是合肥唐代所筑新城的名稱，后來成為合肥的代稱，寓意吉祥富貴。南宋時合肥城擴建，又被稱作“斗梁城”，城名中的“斗”字是沿用“金斗城”名，“梁”字指橋梁。宋城比唐城大數倍，必須經橋梁津渡才能穿城而過，所以叫“斗梁城”。

后來，元升廬州為路，明朝把“路”改為“府”，至清代廬州府成為穩定的建制，合肥都是廬州府下轄的一個縣。其后至民國，廬州府被廢，合肥縣才直屬安徽省。1945 年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將安徽省省會遷至合肥縣，遂有了后來的合肥市。

“逍遙津上玉龍飛”蕩氣回腸的三國古戰場

得益于優越的地理位置，合肥早在漢初就是黃淮之間的交通樞紐，素有“淮右襟喉、江南唇齒”“江淮首郡、吳楚要沖”之稱，因此干戈不斷。到了東漢建武時，功臣堅鐔被封為“合肥侯”；建安四年（199年），孫策取合肥，任命顧雍為“合肥長”……合肥城就這樣緩緩走入三國爭霸的煙云中。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伐漢中成功，曹軍已威脅到西川的安全。劉備這時剛取得西川不久，統治還遠稱不上牢固，如果曹操一鼓作氣南下，劉備難以招架。危急時刻，劉備和諸葛亮作出決策：把部分荊州領土歸還東吳，以勸說孫權在東線合肥方向對曹軍發起進攻。

于是，孫劉兩家在湘水劃界，湘江以西歸關羽、湘江以東土地歸屬東吳。孫權得了好處，同時看到曹操主力遠在漢中，駐守合肥的，只有張遼麾下7000人，確實是一個撿便宜的好機會。于是孫權決定御駕出征，率領10萬軍出征合肥。

其實，這已不是孫權第一次攻打合肥。七年前，他同樣率兵10萬，但用了100多天也沒能攻下城。這次，他躊躇滿志——10萬大軍對區區7000人，必贏無疑。孫權大搖大擺來到合肥城下，從之后的記載來看，《三國志》寫吳軍“諸將無備”，可想而知，這場圍攻并未經過精心部署。

面對懸殊的人數差，張遼很快想出對應之法：“公遠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后可守也。成敗之機，在此一戰。”即想要防御，必先進攻，摧毀吳軍的銳氣和自信心。

一個以為對方必定守，一個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吳軍不敢相信，凌晨時分，天還未亮，合肥城門竟然打開了！張遼率領800名死士，擺開沖擊陣型，朝吳軍沖了過來，吳軍完全沒有防備，紛紛潰散，于是張遼“被甲持戟，先登陷陳，殺數十人，斬二將，大呼自名，沖壘入，至權麾下”。嚇得孫權快速跑上一塊小高地，衛士們手執長戟團團包圍著他。張遼在小高地下，囂張至極，他對著孫權大喊，要求孫權下來和他單挑，但“權不敢動”。

情況危急，吳軍見孫權被困，紛紛反應過來，一擁向前，借人數優勢，將張遼800人圍起來。但這時包圍圈才剛剛形成，吳軍并沒有形成緊密配合的陣型，隊列松散脆弱。張遼下令“左右麾圍，直前急擊，圍開”，也就是先拉扯、擾亂吳軍包圍圈的形成，隨后集中力量快攻突破一點。此法成功帶領數十人沖出重圍，但是大多數人還沒沖出來。這些人大喊“將軍棄我乎？”張遼當即折返，從吳軍包圍圈的側背發起進攻，“權人馬皆披靡，無敢當者”，只能眼睜睜看著張遼把剩下的部隊救出去。此番突襲后，吳軍氣勢盡去，而合肥城內“眾心乃安，諸將咸服”。

三國時，攻城是一件很難的事，幾萬人可能也攻不破一兩千人防守的城池。首先，當時城池尺寸有限，攻方即使有極大的兵力優勢，限制于戰場的面積，也不得不分批次上陣，于是防守方占據了極大的優勢。其次，當時的工程器械不發達，破城手段有限。于是留給孫權的，只剩一個辦法：長期圍困。但是10萬人就是10萬張嘴，還未等合肥城潰敗，糧草就先耗盡。圍了10多天，孫權悻悻撤軍。張遼此時乘勝追擊，并預先截斷撤軍必過渡口逍遙津上的小師橋，差點直接擒住孫權，逼得孫權只好駕馬跳橋而逃。《三國演義》中還有一首詩，專寫孫權的敗狀：“的盧當日跳檀溪，又見吳侯敗合肥。退后著鞭馳駿騎，逍遙津上玉龍飛。”

如今，合肥市中心步行街立著一個藝術雕塑：一人騎馬持韁，倉皇回望，駿馬則揚起前蹄，狀作急奔。在不遠處的逍遙津公園內，還有一座雕像，一人手持長戟，引馬朝前，正對“逃跑”那人的方向。這兩相對應的雕塑講述的，就是張遼威震合肥的故事。

不過，位于合肥市廬陽區壽春路 16號，被辟為公園的逍遙津，早已褪去古戰場的肅殺和荒涼，送走了錚鳴的刀劍聲。在沉默數千年后，它釋懷地用啁啾鳥語、如織腳步和孩童歡笑，輕輕掩去滄桑的硝煙味。諸如逍遙津、小師橋（也名飛騎橋）之類代表著三國文化的景點，在合肥老城區每個角落都有跡可循：杏花公園里的箏笛浦，合肥東郊的藏舟浦，合肥工業大學屯溪路校區中的斛兵塘，明教寺的練兵臺……它們像一個個細小的線索，共同將來訪者引向那段恢宏又精彩的歷史時光。

合肥的城市性格包拯與李鴻章往事

欲看清合肥城市性格的多面性，或許最好的辦法是去了解生于斯、長于斯的人物。比如包拯的磊落和李鴻章的宏愿。

相傳，當年宋仁宗為嘉獎包拯的豐功偉績，決意將離合肥不遠的巢湖賜予包家。素來清廉的包拯自然是堅辭不受，但圣意已決，非有所表示不可。于是他只能無奈退讓，最后向仁宗要了家鄉的一段護城河——這河只是護城河中的一段，不像巢湖獨一無二，更不比田地房產，子孫不可分也不可賣。此后，包拯的后代多依此河而居，辛勤勞作，靠養魚植藕為生，包河之名就這樣傳開。

今天的包河公園，位于合肥包河區蕪湖路，公園里有一個包公祠，全稱為“包孝肅公祠”。“孝肅”二字，是宋仁宗在包公死后賜給他的謚號，以評價肯定包公的忠孝一生。包公祠位于公園內的香花墩上，《廬州府志》記載：“香花墩，在城東南門外濠中，是包公青少年讀書處，本為公祠，蒲葦數重，魚鳧上下，長橋徑渡，竹樹陰翳。”另還有碑文記載：包河小洲上原有一座小廟，明朝弘治元年（1488年）， 廬州知府宋鑒見小洲環境風景幽雅，遂將小廟拆除，改建為“包公書院”，并改洲名為“香花墩”。1539年，御史楊瞻把“包公書院”易名為“包公祠”。太平天國時期，包公祠毀于戰火。清德宗光緒八年（1882年），李鴻章籌白銀2800兩加以重建，規模依舊，增添了東西兩院。

包拯病逝后歸葬在今合肥市東郊大興集。1973年，包公墓開建，與包公祠緊緊相連，1988年竣工。墓園內遷安了包拯及其夫人、子孫的遺骨。包公曾言：“后世子孫仕宦有犯贓者，不得放歸本家，死不得葬大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孫也。”故有“不肖子孫，不得入墓”的傳說。墓園內，主墓呈覆斗形，墓室內安放有包拯墓志銘和2.4米長的金絲楠木棺，棺內安放包拯遺骨。北側是附墓區，有包拯夫人董氏及其子、媳等墓5 座。整個墓園莊重肅穆，寓包拯稟性峭直、剛毅之意。

就在李鴻章重建包公祠21年后，一個溫暖的春日，他本人的靈柩也被運回了合肥東鄉大興集的夏小郢，葬在距宋代包公墓僅隔300米的地方，他的夫人李小蓮后來也埋葬在此。李鴻章曾有一首遺詩，其中一句寫道：“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吊民殘。”正是李鴻章對自己為官一生的真實寫照，悲涼之情溢于言表。彼時，誰還記得那個20歲的李鴻章？他剛離開合肥，進京趕考時，曾壯懷激烈，滿是豪情，揮墨寫下“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里外欲封侯”。

如今，當我們再次走進位于廬陽區淮河路步行街的李鴻章府，在李鴻章生平展中，大量珍貴的圖片與實物將他風云變幻的官場生涯重現。“少年科舉，壯年戎馬，中年封疆，晚年洋務……”作為軍事家、實業家以及外交家的李鴻章，將他一生的矛盾與傳奇都留在了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