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羅《瓦爾登湖》中的生活教育思想研究

［摘 要］ 亨利·戴維·梭羅是美國著名的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堪稱美國文藝復興時期教育改革的先驅。《瓦爾登湖》記錄了梭羅于1845—1847年獨自一人來到瓦爾登湖畔進行的生活實踐。結合梭羅的生活觀和教育觀可以看出，他的教育思想早已超越傳統教育模式。從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兩個層面解析梭羅的生活教育實踐，能夠加深對梭羅思想的理解，拓展生活教育的研究領域。

［關" 鍵" 詞］ 梭羅；《瓦爾登湖》；生活教育思想

亨利·戴維·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19世紀美國著名的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他的教育哲學思想對美國社會的自由與民主思想產生了極大影響。《瓦爾登湖》是梭羅于1845—1847年在瓦爾登湖畔獨自生活的實踐記錄。盡管書中并未直接對生活教育問題展開詳細論述，但卻十分明確地表達了對生活、教育、勞動、自由等核心概念的看法。梭羅將生活視為教育的始終，生活中處處體現著教育的智慧，可以說梭羅不僅是一位生活教育的哲學理論家，更是一位生活教育的親身實踐者。

一、梭羅《瓦爾登湖》中生活教育思想的解讀

（一）梭羅的生活觀

梭羅把“謀生”界定為“通過和非我相聯系而展現或發展一個人的內心所有”［1］。生活并非僅僅活著，每個人的生活要有它特殊存在的意義。很多人自生下來就被各種外在事物所束縛，梭羅認為人們要想生活得自由就不要執迷于物質，否則身心永遠難以得到自由。在《瓦爾登湖》中，梭羅鼓勵人們去親身體驗、去享受勞動，這體現的是一種自由勞動。他勸說人們去勤懇地勞動，不僅可以依靠勞動養活自己，而且可以獲得內心的自由。勞動要大腦和身體皆用。梭羅說道：“人類不要像野獸那樣愚蠢地勞動，大腦和身體總是應該，或者盡可能地，同時勞動，同時休息。”［2］

19世紀的美國文學逐漸從道德倫理轉向了自我發現類的情感描繪，從“道德教會我們生活”發展到“生活的熱情濃郁”。在《瓦爾登湖》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作者對于生活的“烈度”，那種發自內心對生活的熱忱已然成為他衡量人生價值的尺度。

（二）梭羅的教育觀

梭羅在《瓦爾登湖》中所提及的教育泛指個體生活中所接受的各種教育。教育應貫穿生活始終，教育是為了人們更好地生活，他認為“教育的根本目的是教人如何學會生活”。個人應該通過簡化物質生活來凈化內心世界，從而更好地生活。梭羅認為要想擺脫無盡的絕望生活就要把生活精簡，放下各種物質貪欲，只剩下生活的必需品。

在教育內容方面：第一，梭羅強調教育內容的實用性。在大學畢業后，他仍然嘲諷當時哈佛大學的教育是徒有各類學科，但無學科沉淀。他認為教育應該更實用，少些書呆子氣。第二，梭羅強調教育內容的全面性。他認為要在勞動過程中獲得學問，培養人的實踐動手能力和思維批判能力，進而促進個體的全面發展［3］。在教學方法上，梭羅反對傳統的問答法和機械訓練模式，主張采用多種類型的教學形式。除了課堂教學之外，還可以采用專題講座、課外實踐等學術交流形式。梭羅的課堂生動活潑，時常帶領學生郊游，讓學生享受萬物皆有學問的生活教育。同時，梭羅提倡一種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的師生關系。早在他與哥哥約翰創辦私人學校的時候，他們就經常與學生一起暢談、外出游玩，受到學生的愛戴。

（三）梭羅生活教育思想的內容

《瓦爾登湖》是梭羅自身教育思想內在發展的文學創作，該作品寫作之初就是為了教化康科德民眾。同時，面對當時壓抑人性的學校教育，梭羅發現外出實踐教學是調動學生學習積極性的非常有效的方法。因此，瓦爾登湖畔的生活實踐成為梭羅生活教育思想最好的反饋。

1.從生活中發現教育，保持積極的態度和清醒的頭腦

在《瓦爾登湖》第二章“我生活的地方；我為何生活”中，梭羅表明了他此次生活試驗的目的：“我希望謹慎地生活，只面對生活的基本事實，看看我是否學得到生活要教育我的東西，免得到了臨死的時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生活過。”［4］林中實踐并非簡單享受隱逸的生活，而是將生活的精髓提煉出來，將生活的崇高展現出來。

2.與同時代有教養的人交往是生活教育的獨特方式

學校教育是學生學習和掌握科學技術與文化知識最快捷的方式，學校教育內容很廣泛，卻不教生活的藝術也不練習生活的藝術。梭羅指出教育不一定非得是年長者的特權，好的人生導師應該由同時代最有教養的人來擔任，比起傳統教育中教師向學生單方面的知識輸入，及時有效的思想反饋更為重要。

3.在生活中進行實踐式教育，注重身心全面發展

梭羅在“經濟篇”中列舉了大量過度關注學科知識而忽視這些知識如何應用于實際生活的例子，比如，學生學了化學知識卻不知面包如何制成，學了使用現代化儀器設備卻忘記用肉眼來觀察世界，學了科學知識思想卻依舊充滿愚昧偏見。在實踐活動中要注重身心全面發展。依據現存制度，學生避免了體力勞動而不斷進行應試教育準備，他們的生活并不完整。梭羅說道：“除非青年人立刻進行生活的實踐，他們怎能有更好的方法來學習生活呢？”［4］

二、梭羅《瓦爾登湖》中生活教育思想的實踐表征

（一）物質生活教育實踐

梭羅《瓦爾登湖》中的物質生活教育實踐主要圍繞他的制造生活、種植生活、手工生活、經濟生活展開，通過分析生活收支差距、個人內心感受的變化來分析物質生活對人的教育意義。

1.制造生活

梭羅的制造生活主要體現在他親手建筑木屋的過程中。《瓦爾登湖》第一章“經濟篇”中提到，一把斧頭、瓦爾登湖畔森林的一片空地與白松木材就是梭羅房屋建設的起步。最終，一個10英尺寬、15英尺長、木柱高8英尺的房屋建成，還有一個閣樓和小間……主要購買舊木板、舊窗、玻璃、兩箱石灰、釘子、鐵片，不計算人工費用，搭建整個房屋的費用共計28.125美元［4］。房屋制造生活的快樂不應僅僅屬于建筑師和木匠師傅，而應該屬于每一個普通的人，這樣房屋所具有的建筑美就是由內而外的美，由所住之人的性格和魅力自內向外散發出來的，這種美是崇高的心靈和生命之美。

2.種植生活

在《瓦爾登湖》第七章“種豆篇”中詳細記錄了梭羅在林中的種植生活。7英里長的豆田，梭羅每天為其鋤草松土。梭羅回歸田園生活，親自觀察自然規律下每種植物的生長過程，用雙手工作，去適時播種、鋤地施肥、等待收獲，放慢腳步與其他所有的自然生命共同成長，去接受最真實的勞動教育。試驗結果為，梭羅共收獲了12蒲式耳的豆子……共同出售23.44美元［4］。勞動成果不僅可用經濟收入作為衡量，在半開化的田地中進行種植生活，他還得到了勞動經驗，更收獲了勞動樂趣。于是梭羅感慨道：“我種的不是豆子，也不是我在種豆子［4］。”

3.手工生活

生活中除了耗時較長的房屋建造之外，也需要制作很多手工生活用品。梭羅的大部分家具也都是其親手制作的，比如床、桌、椅等。在衣服方面，試驗中他的衣服主要來自農民紡織或自己簡單縫制。八個月的衣服加其他零用共花費8.4075美元［4］。用同樣的金錢，自己可以在家里制作出更好的衣物和帽子，穿上自己辛勤勞動得到的衣服，聰明人都會投來敬佩的目光。梭羅認為穿衣的標準一定要符合衣服本身的實際用處，即保持正常體溫和幫助遮蓋隱私部位。而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會將衣服和個人的性格、身份、地位、財富等緊密聯系在一起，去敬仰財富體現在衣著上的人而忽略衣服之下的人的內心是否高貴。

4.經濟生活

房屋建造生活花費28.125美元；農場種植一年支出14.725美元；八個月的食物花費8.74美元；八個月的衣服等花費8.4075美元；八個月的油等消費2.00美元，總計消費61.9975美元。盈利方面，測量和木工等共賺13.34美元，種植收入23.44美元，共計收入36.78美元。減去各項開支費用，差額25.2175美元，這些錢恰好是試驗開始之前預備支出的。同時，梭羅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的房屋，以及這段休閑自由的生活。

試驗結果發現：第一，如果要自給自足的簡單生活，個體只需耕幾十平方碼的土地就足夠，且必要勞動時間也只需夏天幾日而已。第二，人可以像動物一樣簡單飲食，依然可以保持強健體魄。第三，僅僅依靠雙手，每年梭羅只需要工作六個星期，就足夠支付自己一切生活的開銷。

（二）精神生活教育實踐

梭羅對于生活本質的理解可用“簡單”二字來概括。時代在進步，但人類生存的最基本原則卻并無太多改變，即把生活精簡到最原始的狀態，誠懇地活著。

1.寂寞獨處

梭羅獨自一人在瓦爾登湖畔生活，這是他親身經歷寂寞獨處的時光。由此，他得出幾點自我獨處之道。獨處并不會感到寂寞，面對大自然中真實的萬物，梭羅用心感受并與它們建立了最為親密的關系。享受四季變化，感受風雨饋贈、晝夜交替、牛蛙鳴叫、夜鶯歌唱，搖曳的楊樹、如鏡的湖面……都在表露著內心的平靜與美好。大部分時間，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學會享受孤獨，與寂寞為伴，是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生活的最大收獲之一。寂寞不是無人為伴的生活，也不是與同伴所相隔的距離之遠。當我們全身心地投入某項工作，專注于一件事情，就不會感覺無聊或是孤獨。

2.和諧共存

《瓦爾登湖》第十二章“禽獸為鄰”中，梭羅從自然萬物生存規律中窺見和諧共存的自然法則。在瓦爾登湖畔，梭羅與周圍的生物都能夠和諧相處，如來家里吃干酪的野鼠、屋側做巢的知更鳥、帶著幼雛的鷓鴣、從樹枝下來親近人類的松鼠、湖中嬉戲的潛水鳥等。梭羅并沒有捉一只動物去觀察與實驗，而是親自在林中搭建住所與鳥獸為鄰。與萬物和諧共處，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友愛。梭羅并不是身處無人之地般凄慘荒涼的處境，他能感受到萬物的統一性與生命的和諧相處，“每一枝小小松針都富有同情心地脹大起來，成了我的朋友”。［4］結束瓦爾登湖畔生活多年后，梭羅表示“四季及其變化俱在我心”［5］，不管情緒高低起伏時，他仍能感到人與自然和諧共存。

3.閑暇時光

梭羅在《瓦爾登湖》中講，真正的閑暇時光是指個體在自由勞動后獲得的健康休閑時間，而不是因為懶惰不去勞動所換得的空閑時間。在19世紀西方資本主義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資本積累與工人勞動相分離，這種異化的勞動造成工人如機器般日夜勞作，沒有休閑時間，資本家卻偷得閑暇不勞而獲。在這樣錯誤的勞動觀與閑暇觀中，看似是資本家獲益，但實際上無論是資本家還是工人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在瓦爾登湖畔，除了必要的勞動之外，梭羅自由地享受著屬于他的空閑時間，閱讀、思考、寫作，又或是與自然親密接觸，在林中散步、欣賞風景、觀察動植物等。

4.人際交往

有人解讀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的生活是試圖逃避社會、逃避自我的一種隱士生活，可是正如梭羅本人所言，“我本性就非隱士”。梭羅此次長達兩年多的生活試驗就是為了驗證生活的意義，從而喚醒人們浮躁的內心。因此，獨居林中，他仍然會外出參與社交活動，也有訪客到來。在《瓦爾登湖》第六章“訪客”中，梭羅說自己如吸血的水蛭一般，任何血氣旺盛的人他都極其愿意交往。雖然居住偏遠林間，但家中仍然絡繹不絕，林中的訪客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時期都多。在思想足夠的空間中，似乎房間的大小并不是問題，招待客人最佳之地便是屋后的松林，所有的一切陳飾井然有序。來訪者有伐木工人、旅行家、貧民、逃亡者、獵戶、詩人等，他們有的單純快樂，有的焦灼不安，有的孤獨寂寞，但總之，一切老老實實敬仰生活的人，為了自由的緣故而到自然中來。

三、結語

來到林中，簡單而自由的生活，直面生活的本質。“如此，我便不會在彌留之際突然發現，我還沒有真正地生活過”［6］，熱愛生活，用心生活，這是生活給予梭羅最真實、最深刻的教育。縱觀梭羅的生活觀、教育觀，我們可以看出他的生活教育思想中包含教育的實踐性，關注個體內心世界的成長，體會生活中蘊含的深刻的智慧。在瓦爾登湖畔的生活教育實踐啟發我們去理解教育的深度和廣度，關注人性自由與內心世界的和諧。

參考文獻：

［1］亨利·大衛·梭羅.梭羅散文精選［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7.

［2］亨利·大衛·梭羅.尋找精神家園［M］.布拉德利·P·迪安，編.北京：中信出版社，2007.

［3］［5］［6］羅伯特·D.理查德森.梭羅傳： 瓦爾登湖畔的心靈人生［M］.劉洋，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20.

［4］亨利·戴維·梭羅.瓦爾登湖［M］.徐遲，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9.

作者簡介：

安增利（1994—），女，漢族，陜西榆林人，碩士，初級職稱，研究方向：教育管理。

作者單位：西安交通工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