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句法學評述

［摘 要］ 功能句法學作為功能語言學的一大分支，聚焦研究語言成分的交際功能，從功能主義角度解釋其他角度難以解決的句法問題。沿著歐洲功能主義學派和美國功能主義學派兩條主線，梳理其功能句法學觀點，以此揭示功能句法的作用和獨到之處。

［關" 鍵" 詞］ 功能句法學；功能主義學派；語言學

作為最具影響力的語言學理論之一，功能句法學不僅分析語言成分的結構關系，而且注重從交際功能的角度對語言成分進行研究和探討。歐洲功能主義學派中的布拉格學派對功能句法學研究的貢獻尤為突出，因此本文選擇從布拉格學派的功能句法觀展開評述。美國功能主義學派則以Susumu Kuno為代表，提出了純句法學家和功能句法學家的區別，承認非句法因素在句子中的存在和作用，除此之外還對句子的交際功能做了進一步的探究。本文對句法功能研究的發展階段及其主要觀點和貢獻進行評價與綜述，以厘清句法功能研究的發展脈絡。

一、歐洲功能主義學派的功能句法觀

（一）布拉格學派的功能句法觀

布拉格學派對句法的研究可以分為功能句法學（functional syntax）和句法語義學（syntactic semantics）兩大流派。前者從語篇角度出發研究句法學，從Mathesius到Jan Firbas，數位語言學家一直致力于句法研究。

1.Mathesius的句子功能觀

Vilem Mathesius（馬泰休斯）是來自捷克斯洛伐克的語言學家，是布拉格學派的奠基者之一，也是布拉格語言學小組的第一任主席?？陀^地說，在布拉格語言學小組成員當中，Mathesius 并不是以音系學研究見長，而更多地是以語法研究為主（錢軍，2002）。Mathesius對語言學的貢獻主要在于提出語言特征學理論，他指出語言特征學由兩個方面組成，分別是功能名稱學（functional onomatology）和功能句法學（functional syntax）。

Mathesius認為功能句法的核心聚焦在句子，因此他對句子的功能進行分析。在他看來，陳述句是最常見的句型，大多數句子都包含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兩個基本組成部分，主位是陳述句的基礎，述位是陳述句的核心。其中，主位是話語的出發點，是交際過程中發起話語的起點，通常是已知的信息；述位是說話者想要對主位說的話，通常是新的信息。比如在“這件衣服我不喜歡”中，“這件衣服”是陳述基礎和已知信息，是“主位”，而“我不喜歡”是陳述核心和新信息，是“述位”。主位和述位在句子中的位置布局由說話者根據句子功能決定，主位置于述位前是客觀序列，述位置于主位前是主觀序列，Mathesius稱之為句子功能觀（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 FSP）。不同于主語、謂語等形式語法成分分析法，句子功能觀用句子的功能成分分析句子。Mathesius的功能句法理論在年輕一代的捷克學者中得到繼承和發展。

2.提出的句法研究的三個層次

當時對句法的討論，不同句法學家有著不同的想法，于是出現句法討論層次不清、概念冗雜的局面。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達奈什）于1964年發表《句法研究的三個層次》， 區分了句法的每一層次和規則，對不同層次的成分都使用專業術語進行描述。這三個層次分別是：（1）句子的語法結構層；（2）句子的語義結構層；（3） 話語的組織層。

（1964）表示，句子的語法結構層具有自立（autonomous）的特點，是一個可獨立的限定性成分（self-contained and determining component）。這里的“自立”是指句法范疇只需依賴形式而不是語義。從語法層面來說，句子可分為主語、謂語、賓語等語法范疇。

語義結構的組成部分是對具體詞的意義概括，屬于抽象的范疇，并非具體詞的意義本身?！斑壿嫛标P系是句法結構的根基，這些關系與自然和人類社會密不可分，不能脫離人類活動。例如：（1）施事和動作；（2）某一性質/狀態的承受者和狀態；（3）動作及其結果或受其影響的對象；（4）環境成分（時間、地點）；（5）因果關系；（6）順序關系等。

話語組織層研究的問題是語法結構和語義結構如何在實踐活動中發揮作用。提出的“句子”是抽象的句型概念，可由具體的詞匯填充。話語（utterance）是句型在交際活動中的具體化，而句子恰恰是通過話語得到實現。話語組織的方式曾被錯誤地劃分到句法或文體學，從而把話語的組織單獨列為一個層次。句子功能觀是話語組織的重要方面，同時也是布拉格學派句法研究的核心。

3.Firbas的交際動力學

1992年，Jan Firbas（費巴斯）發表了《書面和口頭交際中的功能句子觀》，其中就自己的相關理論進行了全面而細致的闡述。Mathesius提出的主位包括兩個方面：已知信息和談論對象，但這兩者有時不能完全確定。 例如“一位陌生人問他去火車站的路怎么走”，Firbas指出這句話的談論對象是一位陌生人，然而它在這里傳遞的信息既非已知，也不能直接看出談論的是誰。還有一種情況，例如“一位女孩打碎了一個花瓶”，因為無已知信息的存在，被視作無主位。為了解決這些問題，Firbas提出了交際動力學（Communicative Dynamism）——通過句子成分承載的交際動力來定義主位和述位。Firbas給予主位和述位的區別新的概念，并且用更加精細的量表來衡量新信息。該量表反映了句子成分對完成交際的不同程度的影響，最能促成交際的述語成分具有最高的交際動力，主語成分承載著最低的交際動力。Firbas強調不能孤立地研究句子，而是需要根據上下文綜合確定句子成分的交際動力。

功能句法是布拉格學派的研究重點，它從功能角度對語言進行分析，這也是布拉格學派的基本要求。布拉格學派在句子的功能分析上取得的巨大成就，為之后的話語分析和從篇章角度研究語言學提供了啟示。其貢獻具體體現在Mathesius提出的句子功能觀，不同于形式區分，通過實義將句子切分開來，也屬于功能交際切分。又對功能句法的語篇功能進行研究，提出了句法研究的三個層次。另外，布拉格學派還對信息分布的規律進行了進一步探討，Firbas提出根據交際動力的概念來測量信息分布情況，判斷主位和述位時借助語言成分的交際力。這些都對早期的美國功能主義、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言學、話語分析和篇章語言學等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二）倫敦學派的功能句法觀

弗斯（J.R.Firth）是倫敦學派的創始人，他所提出的情景語境理論是倫敦學派的基礎，而韓禮德（Halliday）提出的系統功能語法理論則是對倫敦學派語言思想的進一步延伸。

韓禮德指出了“功能部分”（functional components）的重要性，并提出這個功能理論應該可以解釋語言的內部結構組成，以及回答“為什么語言是現在這個樣子”這種問題。韓禮德的創新之處就在于他將語言的功能與語言結構聯系起來，認為存在三種普遍的語言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

1.概念功能

概念功能是指語言可以表達人們在現實世界 （包括內心世界）中各種體驗的功能，它傳達新信息，傳達聽者不知道的內容。概念功能存在于所有語言使用中，研究的是語言的意義潛勢，因為一個人不論將語言用以何種具體用途，他都必須指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感受屬于何種范疇。概念功能涵蓋兩個子功能，即經驗功能和邏輯功能，具有傳遞信息的作用。在概念功能這兩部分中，經驗功能又由及物性系統和語態兩部分組成。韓禮德對功能做了進一步的劃分并且概括為六個過程，分別是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行為過程、言語過程以及存在過程。（1）物質過程：實施某一件事的過程。（2）心理過程：描寫內心活動過程。（3）關系過程：事物處于哪種關系的過程。（4）行為過程：人的肢體動作等。（5）言語過程：說話、交流等的過程。（6）存在過程：存在的狀態或發生的過程。例如“約翰建了一所房子”這句話中，“約翰”是動作者，“建”是過程，“房子”是目標，因此這句話屬于物質過程，做成了建房子這件事。

2.人際功能

人際功能，指語言具有表達說話人的身份、地位、態度、動機和對事物的判斷，以及參加社會活動、建立社會關系等功能，就是利用語言達到人與人之間交流時所發揮的社交功能。人際功能由語氣和情態兩部分組成。語氣是指說話者在語境中選擇何種角色以及他分配給聽話者何種角色，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主語（subject），另一部分是限定成分（finite）；而情態指的是句子肯定程度的多少、是否絕對和確定以及多大程度的確定性。為具體解釋清楚，我們把這一功能的內涵概括為三個方面：一是語氣和剩余部分，二是情態和意態，三是言語功能。語言的言語角色最基本的功能是給予和求取。

3.語篇功能

語篇功能是指語言中存在著一種可以把口語或者書面語轉化成連貫統一語篇的機制。這種機制不同于制造一系列隨意的句子，而是可以把一堆隨機排列的句子組成實際信息，同時也賦予其內涵。兩個句子可能具有相同的概念功能和交際功能，但在語篇功能方面卻存在較大差異。語篇功能可以完成語篇的銜接，滿足語言在實際使用中前后關聯、上下文連貫的需求，區別于語法或詞典中孤立的條目，還可以突出強調語篇的某些成分。語篇功能還包括主位—述位系統，在系統功能語法中，主位指的是信息的出發點，作為小句的開始，一旦把主位確定下來，其余部分就是述位。

韓禮德認為，句子是概念意義、人際意義和語篇意義同步的產物。在繼承歐洲人類學和語言學思想的基礎之上，韓禮德系統功能語言學以功能角度為切入點研究語言，深層次探究了語言使用的傾向或原則。不同于結構主義的重語言形式的研究，韓禮德提出的系統功能語言學的研究重點從語言本身或其形式轉向語言的作用與功能。除此之外，在系統功能語法中，語言形式取決于語言的功能，這就提升了語言研究的實用性，對語言理論的研究和語言運用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具有積極意義。

二、美國功能主義學派Susumu Kuno中的功能句法觀

原則上，功能語法獨立于現有的各類語法模式。與這些語法模式相比，功能語法對語言現象所表現出的交際功能給予足夠的重視，并試圖基于功能因素解釋語言現象。Susumu Kuno認為，每一個語法理論都必須為完整的句子或者一段話語留有不同的功能因素可以表現的余地，這些句子便可以從功能角度加以分析。因此，功能句法學與形式語法并不矛盾。Kuno表示，無論是純句法學家還是功能派句法學家都會選擇用語法中的句法部分去描寫僅受句法因素支配的語言過程，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但兩者在分析語言現象時存在區別，純語法學家將語言現象中的非句法因素也描述成句法特點，或者干脆除去非句法因素，而不是找出起作用的那些非句法因素。純句法學家明確或不明確地假定：語言主要是由句法控制的，非句法的因素只起次要作用；后者假定語言主要是由非句法的功能因素控制的，句法只起次要作用。功能句法學家認為：沒有明顯的非句法解釋所作的句法概括（特別是屬于語言普遍現象的概括）是有毛病的。

Kuno的功能句法實際上是一種強調句法研究中的交際功能的研究方法。 它有助于從功能主義的角度解釋許多無法解決的句法問題，可以看作是對生成語法的一種很好的補充。Kuno的功能句法通過功能因素判斷句子是否為人接受的因素，這些因素正是純語法學家忽視和不了解的。對于功能是影響判斷句子能否被接受這一點，人們已經開始意識到了。純句法學家因為忽視或者不了解這些因素，因此他們毫無所獲。句子不被接受是由多個因素相互作用造成的結果，有些因素與句法相關，有些因素與句法無關，對句法研究的功能因素了解得越透徹，對于語言的掌握越精準，越不容易在錯誤的句法理論框架下建立理論。

三、結語

功能句法學是功能語言學的一個分支，它不僅從功能主義的角度分析句子結構，還著重研究句法結構的交際功能，這一點在語用學領域中取得重大成果。每一位好的句法學家，也應該是好的句法功能學家。從歐洲功能主義學派到美國功能主義學派，功能句法學在不斷發展，未來可以發現和拓展功能句法學能獲得成果的其他領域和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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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鐘藝蓉（1997—），女，漢族，江西新余人，本科，研究方向：語言學理論。

作者單位：南昌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