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和毛澤東的情誼

白求恩是最為中國人所熟知的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1938 年1月8 日，他從加拿大溫哥華港啟程，1月20日到達中國，此后他留在中國支援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直到犧牲。今年是白求恩赴華85 周年。

當年，白求恩在國際醫學界享有盛名，是英國皇家外科醫學會會員、美國胸外科學會理事，本可以在遠離戰爭的北美過養尊處優的生活。他為什么要冒生命危險在中華民族最危難的時刻來救助中國人民，這是今天每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應該思考的問題。

幾年前，筆者在紐約一所著名大學的珍本書庫發現了大批中共領袖包括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人在抗戰時的書信原件。我對這180余箱文件進行梳理審讀時，居然發現有白求恩的大量親筆書信！這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白求恩，這相隔遙遠的傳奇人物，就這樣逶迤地、滿面硝煙風塵地向我走來。如果不是親自觸摸到這些信件，我很難相信白求恩在那繁忙的工作、戰火紛飛的日日夜夜里還能夠寫出這樣多的書信、報告、通訊、日記、講演和書稿講義。而且，通過對這些書信的閱讀和其后的史料追蹤，我也發現了我童年時所學的很多史實誤置。

見字如面。撫摸著當年白求恩在晉察冀戰場上匆忙寫就的手跡、那信紙上的硝煙和指痕水漬，恍若跨越時空，就像在跟白求恩對談。歷史，在這里定格。

白求恩在我們童年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人人都學的“老三篇”中就有《紀念白求恩》。他在中國人最困難、最需要朋友的時刻來到中國，義無反顧地救助苦難的中國人，真心實意地支持中國人頑強抗戰。來華后，白求恩拒絕了國民黨高官挽留，執意要去延安。到了延安，他也沒聽從黨中央要他在直屬醫院工作的安排，而堅持去最危險最艱苦的晉察冀一線救死扶傷，為戰士服務。

在危險的戰場救護中，白求恩幾次面臨死亡，還曾幾乎被日本人俘獲，美國和加拿大報紙也多次報道過他的死訊，但他都挺過來了。直到1939 年11 月12 日， 白求恩犧牲在了晉察冀的土地上，此時距他來中國支援抗戰還不到兩年。

白求恩挽救了難以數計的生命、治愈了無數傷員，可最后他自己卻因醫藥匱乏導致敗血癥感染而犧牲。晉察冀的軍民，毛澤東、朱德、彭德懷都為他的犧牲難過。毛澤東撰寫的《紀念白求恩》已成為經典，在80 多年后的今天我們讀它，心里還是滾燙的。

“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表現在他對工作的極端的負責任，對同志對人民的極端的熱忱……從前線回來的人說到白求恩，沒有一個不佩服，沒有一個不為他的精神所感動。晉察冀邊區的軍民，凡親身受過白求恩醫生的治療和親眼看過白求恩醫生的工作的，無不為之感動。每一個共產黨員，一定要學習白求恩同志的這種真正共產主義者的精神。”

毛澤東以“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高度概括了白求恩的精神品質，對他發出由衷贊嘆并號召大家向白求恩學習。

“……我們大家要學習他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從這點出發，就可以變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毛澤東用他沛然磅礴的感召抒情、真摯的懷念回憶等來盡情贊揚白求恩，表達了中國人民對他的感念之情。這篇悼文不只是悼念，更是一種政治誓言和鼓舞人民、激勵人民的戰斗檄文。《紀念白求恩》以黃鐘大呂的氣勢，濃墨重彩地抒寫了白求恩精神，從而將學習發揚白求恩精神推向高潮，激起全國人民化悲痛為力量、將抗戰進行到底的決心。

考證毛澤東和白求恩二人之間的情誼，可知在當年，毛澤東雖跟白求恩交往不多，但是聯系不少。白求恩離開延安前往晉察冀邊區后，毛澤東幾乎每個月都得到他的工作簡報，知道白求恩救死扶傷的事跡。可是在那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時刻，毛澤東日理萬機，較少能跟白求恩直接聯系。對這一點，毛澤東不無遺憾。他在《紀念白求恩》中說：“我和白求恩同志只見過一面。后來他給我來過許多信。可是因為忙，僅回過他一封信……”

但細讀白求恩原始文獻，我發現他們兩人會面不止一次。與白求恩一同去延安的加拿大護士簡·伊文在回憶錄中詳細記述了毛澤東在白求恩一行抵達延安當夜接見他們的細節。簡·伊文還記錄，毛澤東曾邀請白求恩參加電影招待會，并在電影招待會后向觀眾介紹白求恩；此外，簡·伊文與白求恩等人還參加了延安的慶祝五一勞動節聯歡并聆聽毛澤東講話。也就是說，白求恩在延安的一個多月里，毛澤東跟白求恩是有過幾次交往的。

毛澤東日理萬機，當然不會像簡·伊文那樣細心記錄這些小事。可貴的是，簡·伊文細心且記性好，為我們記下了被歷史遺忘的這些細枝末節，讓我們在今天能夠還原它。

至于毛澤東說的白求恩給他寫過好多信，這事兒一點不假。白求恩在離開延安到晉察冀邊區后，幾乎每個月都給毛澤東寫信，短的只有幾行字，長的甚至達十幾頁。雖然毛澤東無暇每封信都回復，但白求恩從無氣餒地交流匯報，堅持不懈地一直寫了下去。我想，大概當時白求恩是得到過毛澤東或黨中央的特許，可以直接寫信給毛澤東，因而才有了白求恩致毛澤東的大量書信。

其實，根據今天挖掘的史實，毛澤東給白求恩回過的，也不止一封信。毛澤東回復白求恩的有正式信件、電報，也有口信和問候。但是，毛澤東較少有機會以私人名義回復他，而大多是以延安中央軍委名義或通過聶榮臻、賀龍、王震及其他領導人和醫療部門的相關人士傳遞到的。

僅就幾年前我在珍本書庫中發現的白求恩簽名的親筆信，數量就已經十分可觀。此外，我還從加拿大和其他各地搜集了戰時白求恩致毛澤東的書信，數量亦不少且未經披露。至于白求恩信中向毛澤東寫了些什么，我將另文介紹。而翻譯這些信和史料，是個大工程，也將是對這一段難忘之塵封歷史的可貴挖掘。

在白求恩赴華85 周年的日子里，我們不應該忘記白求恩，我們也不會忘記白求恩。當年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時刻，這位用他整個生命和熱血去反抗日本法西斯、救助中國人并獻身中國的英雄，我相信，每個正直善良的中國人心中，都會為他恒久地供奉著一瓣心香。

（作者系旅美文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