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坦克，尚能飯否？

俄烏沖突已經持續一年多，這場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戰爭，同時也在很多方面顛覆了我們對現代戰爭的戰略戰術和武器裝備的固有觀念。

過去一百年來最重要的戰爭主角之一，幾乎沒有缺席一場重大戰役的技術兵器——坦克，在俄烏戰爭期間一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

開戰初期，烏克蘭軍隊成功用反坦克導彈、無人機等輕武器成功遏制了俄羅斯坦克縱隊的進攻，并通過削弱其后勤將大量坦克堵在基輔北面的國家公路上，形成了一條長達60公里的坦克長蛇陣。這讓人不得不思考，坦克在當今戰場上還能扮演什么角色？

但在隨后的殘酷戰爭中，坦克仍證明了自己的巨大價值，只是俄羅斯人使用方法有誤。他們試圖復制蘇聯時代的裝甲洪流，這就猶如機槍在戰場上出現后，人們仍堅持采用密集陣型沖鋒一樣愚蠢。

今天坦克的真正作用反而更像一戰后期的坦克角色：支援步兵進攻。坦克被發明的時候，就是支援步兵沖破對方塹壕防線的火力輸出和掩體。因此在一戰后，發明坦克的英國一度將坦克分為步兵坦克和騎兵坦克，前者擁有更厚重的裝甲負責掩護步兵進攻，而后者則擁有更強的機動性，可以單獨進行機動作戰。

二戰中，由于步兵大多時候缺乏足夠好用的反坦克武器，導致面對集群坦克攻擊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應對的辦法，于是出現了集中使用坦克進行機動突擊的戰法，隆美爾等德軍將領便在戰爭初期用這種方式創造了奇跡。于是人們開始想當然地認為坦克及配套的裝甲車輛，可以集中作為突擊力量使用，甚至可以在沒有步兵支援的情況下進行正面的突擊。猶如古代戰爭中的重甲騎兵一樣，可以輕易撕開步兵的方陣。

然而，這種戰法其實早就在中東戰爭中被證明已經過時——1973年的贖罪日戰爭中，以色列的裝甲部隊被阿拉伯軍隊精心設伏的反坦克導彈陣地打得潰不成軍。烏克蘭在俄烏戰爭初期用反坦克導彈創造的戰果，其實只是贖罪日戰爭的歷史重演。

但我們必須注意到的是，烏克蘭在發動赫爾松地區反攻的時候，除了精確的遠程火力打擊之外，坦克部隊仍是突破對方防線的核心力量。不過烏克蘭人卻并未延續蘇聯軍隊集中使用坦克的戰術，而是采取更為分散的坦克部署，以2-4輛坦克為小組，支援步兵執行進攻作戰。

從這場戰爭中坦克所扮演的角色可以看出，坦克仍是非常好的裝甲機動火力平臺，步兵在獲得坦克支援的時候會更有士氣。坦克已經不能再被單獨集中使用，而是應該和更廣泛的其他軍事單位協同。實際上現在坦克并不缺乏防護能力和火力，只是需要加強傳感器、通信和應對空中威脅的能力，這些其實更仰賴于其他單位的協同，比如步兵操作無人機幫助坦克發現目標，狙擊手和步兵戰斗車通過先進的觀瞄系統發現反坦克火力點等。

更為分散地使用坦克帶來的另一個好處是后勤壓力會得到緩解。早在冷戰時期，北約部隊為應對蘇軍鋼鐵洪流進行過專門研究，發現制約坦克進攻的一大關鍵是后勤壓力。如果能精確打擊坦克的后勤補給線，便可以削弱坦克集群的攻擊力，甚至使其無法動彈。而分散、小規模的坦克使用，則可以相對減少后勤的壓力。

通過對俄烏戰爭的觀察我們或許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未來的戰場并非不需要坦克，而是不需要像過去那么多的坦克，軍隊也需要更為聰明、敏捷和分散的坦克部署。

（許哲薦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