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里的動物（組詩）

山羊

沒有仔細核對，有山有水有樹

有居舍，有不斷的草

有偶爾的鳥鳴，有一種曲子

有霧和時光的縫隙……

這些事物聚攏在一起

應該可以編織山羊的日子

來到動物園，眼睛還是裝著

一片山崗，一派葳蕤，一抹云朵

空出了峽谷

空出了峭壁上的風聲和馳越

按住一支牧笛的心跳

山羊對過去的日子一直未淡忘

靜謐時，還是會有風虛掩的圈門

會有來自松林深處的秘語

會有一首牧歌在響起

在這里駐足，可以留守往事

在小山上眺望，有麻雀飛過

紓解一些驛動，接住一些句式

在山腳之路踱步

有清風穿過聲線

倒空被熙熙攘攘包裹的日子

我是從山村來的人

歲月牽出的羊群，游蕩著

細碎而婉約的蹄聲

一半流淌，一半隱蔽

想到故鄉，山村的溫度與黃歷

獵狗

山村的額頭，一條上山之路

一丈蒼茫，一丈眺望

一只獵狗，山韻詞典里的血性

在山村里，推開靠山向陽的門

忠勇在前，那些狩獵的箴言

迎風再念想一遍

告別一些老舊的微小疼痛

走過大路，走過街巷，來到這動物園

珍藏懷抱山崗的時光

它深沉的叫聲漫過山水

仍蓄滿向上的持久耐力

它回憶一些言語，繽紛的句式

吹口哨、示意、招手、呼喚……

和著鄉音鄉韻的訓言

相約松濤，一個村子的故事

在這里，眼下的草木

遠離野性的山風

當然，所有的狩獵也已經遠去

面對一張張驚訝的臉

面對柔軟的時間，讀一遍和風

不妨，在這里走一下神

輕輕念想山村的日子

離開數載，還能讀出山的曠達

讀出人們敬天地祖輩，歌謠在高處響亮

它想著，山村那些門神

一定有屬于自己族譜的秘密

啄木鳥

篤，篤……是那聲音

家鄉山崗上古老的聲音

和著簇簇松濤，奔涌而來

放眼春秋，撫摸樹木

啄木鳥瘦小的尖嘴一點點啄入蟲洞

以刀刃的力量，讓山林葳蕤

一座座山崗的呼聲

多年之后，我來到那里

是想著再仔細看看啄木鳥

相比鸚鵡、鸛鶴、孔雀、山雞

啄木鳥樸素，簡約與劍膽

清晰樹木固有的彈性

透視紋理深處的綿延編織

攜帶著遼闊的聲波

習慣于對樹木病蟲施行“手術”

以聲波騷擾戰術，擊鼓驅蟲

讓一只只小蟲無法潛伏

被它檢索過的樹木當然是幸運的

動物園里已經有敞亮的居室

啄木鳥天生不愛筑巢

這巳無須筑巢，甚至無須審視樹木

腳爪探過透明空間

探過一縷縷陽光，編排一天的時序

惦念還是在山崗上，牽一把

葳蕤的時光，山風高于月色

縈繞在心間的全是樹影

[作者簡介]李海光，壯族，廣西南寧人，廣西作家協會會員。詩歌散見于《紅豆》《四川文學》《詩歌月刊》《民族文學》《山東文學》《天津文學》《延河》《大家》《廣西文學》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