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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生

2023-12-29 00:00:00蔡曉安
當代小說 2023年12期

從到師父店里來的第一天起,安生就覺得,自己比師父能,以后,肯定會比師父過得好。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當然不是盲目自信,他能拿得出確鑿的證據。比如說,師父做飯,摻水、淘米、擇菜、切肉、打火、翻炒、起鍋,每個動作都可以準確無誤;師父上廁所,也從不要人幫忙遞手紙;師父給客人按摩,鋪床、搭被、開風扇,更是熟門熟路,行動自如……但是,師父這些動作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慢。師父動作的準,是因為對周圍環境太熟悉,熟能生巧嘛,這是誰都懂得的道理。師父動作的慢,自然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就像閉著眼睛騎車,再熟悉的路,一快,也可能隨時翻車。

安生沒有師父的困擾,或者說,安生沒有師父這么絕對的困擾。因為安生不像師父,眼睛一點都看不見,他還能看得見一點——他只是弱視,程度非常嚴重的弱視,嚴重到在一般人眼中,就等同于一個盲人。但其實,與別人相隔半米以內,他還是能分辨出對方的大致輪廓。他甚至還能玩手機。當然,手機這玩意兒,師父也能玩。可師父玩手機跟安生玩手機,卻又完全不同。師父玩手機,完全憑借聽力和手感,安生則能運用到僅存的那點微乎其微的視力。他把手機屏幕開到最亮,貼近自己的臉,貼近到仿佛屏幕都成為臉的一部分的時候,另一個世界,就在他眼中次第鋪展開來。

這是安生的優勢。他保留著許多盲人都為之向往的、微弱但真實存在的、聯結黑暗世界與光明世界的珍貴通道。所以,在做與師父相同的事情時,安生會快得多。

安生不但像師父一樣準,還能比師父更快。

既然如此,他當然有理由相信,將來會比師父過得更好。

安生越來越覺得,父母送他來這個盲人按摩店學藝,是個無比英明偉大的決定。父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民,前半輩子只懂得在泥土里刨糧食,再沒有其他本事。后來在村里人的攛掇下,夫妻雙雙南下打工,把小安生留給外婆帶。村里不像在城里,有專門的特殊教育學校,所以安生從小就只能和其他孩子上同樣的學校,讀同樣的書。可是,安生怎么可能像其他孩子一樣上課呢?那時候他的弱視雖還沒有嚴重到現在的地步,但即使坐在第一排,他也很難看清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字。所以,一個班幾十號人,只有他,是真正在“聽”課。老師講,學生聽,就算不看黑板,只要足夠認真,影響也不算致命。最惱火的是看課本、做作業。安生按正常孩子的標準坐姿,根本看不清課本上的字,就連自己寫在作業本上的筆跡,看上去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只能把腰彎下來,把頭低下去,才能看清一點。時間久了,安生的視力越來越壞,他就不得不把腰彎得更用力些,像一張拉滿的弓,頭也埋得更低,低得像將要沉入水面的釣竿。

久而久之,在同學們眼中,安生就成了個小瞎子。

小瞎子的世界,與同學們的世界,是多么格格不入啊。下課了,同學們在操場上、走廊里,跑的跑,跳的跳,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安生卻只能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做昨天沒有完成的作業,或者抄上一節課沒有抄完的筆記。閑暇時候一個人走到教室門口,朝操場的方向“望”過去,出會兒神、發會兒呆,是他唯一能做的事,等到上課的鈴聲一響,又只能摸索著回到座位上。最讓安生鬧心的還是上廁所。廁所明明就在教學樓下離操場不遠的地方,換了其他人,一溜煙就跑去了。可他不行。他不是跑不起來,他是不能跑,一跑可能就是個“狗啃泥”。哪怕便意再強烈難耐,他也只能一步一步,穩扎穩打。有好幾次,他都險些要憋不住了,可連廁所門都還沒摸到呢。

這些都還能忍。這還只是生活上的不便。

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同學們與他的距離。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覺得自己與同學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大家也不是不關心他,不是對他不好,可越是關心他,越是對他好,他就越察覺出自己與同學們的不同。同學們每一次向他伸出援手,都是在強化他的認知——你看,只有小瞎子,才需要這樣的幫助。慢慢地,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就是個沒用的小瞎子了。

他真正的痛苦,正源于此。

安生自己都記不清,那些年,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好歹,總算把初中熬過去了。父母又開始犯愁,兒子不讀書了,總該找點事情做吧。可是,做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呢?讓他到廣東來跟父親一起去工地背水泥,還是跟母親一道去工廠踩縫紉機?父母心里其實跟明鏡似的,以他目前的視力,說這些都是瞎掰。

然后他們就想到了一個遠房親戚。這個遠房親戚也是命運多舛,6歲時吃藥吃壞了眼睛,16歲一個人偷跑出門,走南闖北,自力更生;26歲,居然從外面帶回來個新媳婦——雖然這媳婦也是個盲人,但畢竟其樂融融地成了家,從此告別了單身,還到新縣城開了家盲人按摩店。現在,這個遠房親戚都36歲了,不但有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兒,活潑可愛,乖巧伶俐;而且,看他媳婦挺得高高的大肚皮,第二個孩子,很快也會降臨到他們身邊了。

這個遠房親戚,就是安生的師父。

但是這幾天,安生突然又覺得,自己離師父還差得很遠。好不容易找回的一點自信,仿佛被門口刮進來的風一下子給撲滅了。

首先,他發現,在按摩的技術上,自己并沒有因為還有點微弱的視力就比師父更勝一籌,反而因為眼睛還隱約看得見一點,就不如師父那么全神貫注。師父是個完完全全的盲人,所以他就只能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手上。這專注,就像電波一樣,會傳導,從師父的指尖一直傳到客人舒張的毛孔,傳到一根根細微的神經上。客人們總是能從師父手底下連續不斷的擠壓、揉按和捶打中,體驗到更舒適的享受。有時候,師父一個人忙不過來,會對在一旁等候的客人說:“他按得也不錯,讓他先按嘛。”安生當然知道,師父嘴里的“他”,就是指的他安生;客人肯定也明白,師傅所說的“他”,就是旁邊這個年輕盲人。但大多數時候,客人會委婉推脫,說:“不急,我再等會兒。”說這話的,多半是熟客,來的次數多了,知道只有在師傅手里才能找到想要的那種感覺。也有一些時間緊的,或者第一次來店里,還不明就里的,會順從地在安生面前的那張按摩床上躺下去。

安生也想好好給客人按摩,他也急切地想讓客人滿意,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一次,他下手不是太輕,就是太重。客人要么說:“用點力嘛,怎么像個女孩子喲!”要么又突然開口叫道:“哎喲喲!能不能輕點!骨頭都快被你捏散架了!”客人越是叫,安生就越無所適從。幾次后,客人就起了身,說:“算了算了,我還有事,下次再來吧。”也有不留情面的,邊起身邊咋呼:“這哪是按摩,簡直就是要人命嘛!”

說得按摩店好似個黑店一樣。

這時候,安生也會找理由自我安慰。比如他會這樣想,師父嘛,畢竟是師父,手藝肯定要比徒弟更勝一籌。不然,怎么是我師父呢?但他知道這樣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他不能令客人滿意,固然有學徒階段手藝不精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那雙眼睛。

他在努力運用他那雙眼睛。他以為,盡管看得不清楚,但畢竟還看得見一點,總比什么都看不見要好呀。可他沒有意識到,他越是努力想運用那雙眼睛,越是忽略了最重要的那雙手。按下去的手,怎么可能不輕一下、重一下,好像完全沒有把關似的呢?

當然,等安生完全想明白這個問題,已經是好幾年以后的事了。對當時的他來說,他是不服氣的,他甚至覺得,客人之所以不歡迎他,只有一個道理,因為他是徒弟。

雖然在按摩的技藝上,師父與他高下立判,但安生總還能找到些聊以自慰的理由。可接下來的這道坎,他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邁過去了。

師父家這幾天忙成了一鍋粥。

所謂家,也不是像普通人家那樣的住宅套房,廳室俱全,廚衛搭配,條件好點的,還可能外加一兩個陽臺——師父的家其實就是按摩店,是典型的以店為家。具體來說,是臨街的一間門市,卷簾門拉上去,安了兩扇玻璃門。安玻璃門主要是為了美觀,也有實用方面的考慮,因為到了夏天要開空調,卷簾門拉上去就是個敞口,關不住冷氣。進門一米左右,豎起一道墻,墻上開兩扇窗,左下位置再開一道門,類似于屏風的造型。這堵墻也不是拍腦袋隨便拍出來的,師父的考慮是,店里空間有限,如果客人來得稍多些,大家都擠在屋里,有的在按摩,有的在等待,畢竟不方便。不如在進門處擺上一把長椅,往新添的墻壁上一靠,客人就可以在外面坐著等。從左下的門進去,右手一溜兒并排鋪開三張按摩床,白色的床單鋪展得齊齊整整;旁邊的小木柜里堆放著鋪蓋。就整體風格而言,既像簡陋的客棧,又像個私人診所。

從按摩床整齊的擺放和潔凈的地面可以看出,師父眼雖盲,卻是講究人。照理說,布置三張按摩床,有些多余。因為店里目前真正能上手的,只有師父一人,即便安生偶爾能派些用場,也只需兩張床。剩下的一張,倒既占地又礙眼了。礙眼主要是針對客人而言;對師父來說,反正看不見,礙眼不礙眼,都是一回事。但當初師父這樣安排,也不是沒道理。他們租下這個門面開張營業時,還只有師父師娘兩個人,兩個人一人用一張按摩床,剩下一張,就是留著帶徒弟的。后來徒弟是帶了,師娘卻沒再用上剩下的那張按摩床,因為他們的小女兒很快就出生了,師娘把主要精力都用到帶孩子上面去了。本以為孩子長到三歲送去幼兒園,師娘還會再回到按摩床邊,像師父一樣重操舊業,不承想,第二個孩子又把師娘的肚皮撐大了。

師父家這幾天之所以忙成了一鍋粥,是因為師娘終于要生了。

大約十天前,師娘已經被送去過醫院一次。師娘在醫院里挨了一天一夜,明明疼痛難忍的肚子又漸漸恢復了平靜。醫生一看她這種情況,說還是來早了。也知道照顧她的人是臨時請來的親戚,不像自家人,在醫院多待一天少待一天無所謂,所以又說,反正你們隔得近,不如先回去觀察,等真正“發動”了再說。

從昨天開始,看樣子,師娘是真正要“發動”了。倒不是因為不停地哼哼唧唧,上次也是如此;而是,師娘確實有些坐立不安了,一會兒往廁所跑,還沒兩分鐘呢,又忍不住爬到二樓鋪上去躺著。這個門市本來是單層,但層高過高,顯得有些空曠,他們租過來,就多加了一層。用木板挑起來,下面一層臨街的一側是門市,另一側用作廚房和廁所,中間隔出一個小單間,安生就住在這里;樓上則專供師父一家起居。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話用在這里,是再恰當不過了。

師娘在樓上剛躺下,又覺得渾身不自在,獨自扶著樓梯,摸索著下來,東走幾步,西轉一圈。總之像只熱鍋上的螞蟻,怎么落腳,都是一個“燙”字。師娘忍不住了,對師父說:“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吧?”師父悶了一小會兒,說:“倒不是心疼錢。我一個人陪你去,也沒法照顧啊。還是得請表姐過來……”師娘明白師父的心思。表姐雖說住在縣城,但自己有個在讀小學一年級的孩子,每天都得去接送不說,還要向打工的店里請假,時間稍微一長,怕是也不行。正猶豫著,師娘突然說:“不能等了。都流了!”

師父明白,這是破羊水了。再挨下去,搞不好真會出事。于是趕緊掏出手機,第一步是撥120。120上次來過,了解他們的情況。這次一聽,又是這家人,就說:“不急,馬上到。”其實從醫院過來不過幾百米的距離,換作普通人,哪里需要救護車,走路過去,也要不了幾分鐘。說不定人到了醫院,車還沒派出來呢。但師父想得更周全些,師父師娘都是盲人,看不見就意味著行動不方便,特別是在該快的時候,心里再著急也快不起來。萬一在路上再出點什么意外,那就麻煩了。

他緊接著打表姐電話。表姐說:“你們先去。孩子馬上放學了,我接了就過去。”

救護車過來了,師父簡單地給安生交代了一句“把店看好”,然后便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師娘上了車。

說起來,安生來到師父店里,也有差不多一年半了。這一年半以來,安生還從沒有過獨自看店的經歷。平時師父師娘都在,即使要辦事,也是一個人出去,一個人留守。即使上次師娘進醫院,師父跟著過去,也把小女兒留下了。像今天這樣,他們全家傾巢出動,還是破天荒第一次。這次師父為什么會帶上小女兒一起去,安生想,可能是因為上次他沒有把師父的小女兒照看好——他們回來的時候,小女兒還一個人趴在床上哇哇大哭呢。其實這也可以理解,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從來沒體會過做父親的滋味,怎么可能懂得照顧一個才兩歲多的小孩子呢?

上次去醫院,他們已經知道,按規定只允許一個親屬陪護。但當時醫生們一看情況,便只好通融了。孕婦是盲人,孕婦的丈夫也是盲人,盲人肯定照顧不了盲人;況且,人家要生孩子,連孩子的父親都不能在身邊,怎么說也有些不近情理。就像兩團微弱的火苗,需要抱在一起,將火焰變得旺盛些,增強御風的能力。從現實的情況考慮,醫院就允許表姐也跟著進去了。

安生一個人待在店里,突然覺得很孤單。這是另一種他以前從未體會過的孤獨。從前他當然也是孤單的,甚至可以說,從小到大他都是孤單的,因為眼睛的緣故,他總是與周圍的人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當然,你也可以說,是周圍的人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到底是誰主動與誰保持著距離,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生知道,他與他們,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致使他雖然一直生活在他們中間,卻仿佛完全經歷著另一個不同的世界。那時候的孤單,是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的孤單。

現在呢?現在,他就擺脫那種孤單了嗎?好像是,因為他終于回歸到了自己的同類中間。他的師父、他的師娘,不都是他的同類嗎?他們都是盲人,都是眼睛看不見的人。但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因為他與他們在本質上還有些不同,他還隱約看得見那么一點,不算是個完完全全的盲人。他有時候想,他現在看師父師娘的眼光,是不是就是當年那些同學看他的那種眼光呢?只不過,他在與同學們的不同之中得到的,只有自卑,是十幾年來從未間斷的、仿佛已植入骨髓、埋入血液的深深的自卑;而他在與師父師娘的不同之中得到的,卻是自信,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好像突然之間就從天而降的自信。

他以為,有了這自信,他就不再孤單了。

可是為什么,現在他卻感受到了比以前那種孤單更加難以承受的孤獨呢?是因為師父一家突然從身邊離開了嗎?但他又分明覺得,從師父他們離開店里去醫院的那一刻起,他的這種孤獨,不會因為師父一家從醫院回來而自愈。不但不會自愈,甚至還會因為他們一家人的回歸,他將陷入更深、更加令人絕望的境地。

這是一道分水嶺。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哪怕只是回到那種普普通通的孤單中去。他突然一個激靈,心想,難道正是因為見證著師父一家的幸福生活,才讓他陷入了如此深刻的孤獨之中嗎?這樣說,他好像成了個見不得別人好的小人。但是,在心底的最深處,他知道,他是希望師父一家好的。

他不是小人。他只是渴盼,自己也能像師父一樣好。因為他的眼睛不像師父那樣全盲,所以從理論上講,他應該比師父過得更好才對。生活的邏輯不就是這樣嗎?

可是,他既沒有師父身邊那么賢惠的妻子,也沒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兒,更不必說即將在醫院誕生的小生命了。這是一道他難以逾越的坎:他與師父是多么不同啊,師父仿佛已擁有一切,而他,卻一無所有。

安生一個人躺在按摩床上發呆,這是他少有的比較隨意的時刻。如果師父在,他的神經一直都繃得比較緊。他是不敢在師父面前這副樣子的,否則會給師父留下懶散的印象。一個懶散的學徒,還能指望他學什么呢?再說,自從來到這個按摩店,他就一直有一種虛妄的優越感,他總覺得,他會比師父強,既然比師父強,他又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在勤勉這一環輸給師父呢?

他已經把師父當成了他可以、應該、必須,并且必然會超越的目標了。現在,師父一走,就好像眼前的目標突然消失了。沒有目標的生活,就像是一只浮在空中的氣球,不知道自己最終會飄向何方。

正這樣胡思亂想著,他聽到門口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有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來了。

安生以為是客人,趕緊翻身起來,招呼道:“是按摩嗎?請進!”

來人并不作聲,只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安生有些奇怪,又問了聲:“請問,您是來按摩的嗎?”他扭過頭,想要用他有限的視力分辨一下。可惜,離得有點遠,根本看不清,只隱約覺得,好像是個女人。

來人終于開口了,問:“你,是安生?”并不等他回答,又仿佛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個盲……”可能是覺得當著安生的面那樣說不禮貌,便將沒說出來的那個字,硬吞了回去。

一聽這聲音,安生只覺腦袋轟的一聲響,整個人呆立在那里,像個患了癡呆癥的老頭,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就那么呆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有幾分鐘,此時此刻,時間對于安生來講,成了難以感知的虛空。

安生說:“怎么會是你?”聲音很小,小到仿佛都沒有心跳聲大。但女孩還是聽得很真切。女孩說:“怎么就不能是我?”安生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怎么會找到這里來?”女孩說:“不是你給我的地址嗎,難道你忘了?”

安生當然沒有忘。自己給女孩地址的事沒有忘,他和女孩之間的一切,他都沒有忘。

他和女孩的相遇,純屬偶然。無邊無際的網絡世界就像大海,他倆則是漫游其中的兩條魚,突然有一天就撞上了。安生當然希望碰到女孩,他來到網絡的大海中,肯定不是為了漫無目的地巡游。但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他并不能預設,碰到的是這樣一個女孩;女孩也一樣,她在碰到安生之前,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竟然會跟一個盲人聊到一起,不但聊到了一起,還聊得那么開心,那么熱火朝天。

安生到網上來尋覓另一半,是受了師父的啟發。師娘不就是被師父從網上像釣魚一樣釣回家的嗎?在這一點上,師父還真有他的過人之處。別看師父眼睛看不到,可玩起手機來,絲毫不比正常人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如說吧,師父追師娘的時候,智能手機還不知在哪個娘胎里懷著呢,大家用的手機都是按鍵機。師父因為眼盲,又生在農村,從小沒有讀過書,更不像城里孩子,可以學盲文,可他硬是花了整整兩天在網上下載了資料,把拼音擺弄清楚了,跟人聊天,就用拼音打字。那些按鍵如綠豆般大小,他卻運用自如,打起字來手指翩然紛飛,整個人更是神采奕奕。若戴上副墨鏡,旁邊不知底細的人,哪里看得出他是一個盲人呢?現在智能手機滿大街都是,師父玩起手機來更是如魚得水。這不僅是由于那些專為盲人設計的有聲軟件的幫助,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師父善于鉆研——凡是對自己有用,他又不會的,他就會格外上心,非要把那件事弄懂為止。后來安生來到店里,師父教他按摩的時候,還常常跟他說:“玩手機跟按摩其實是一個道理,都講熟能生巧。關鍵就是一個‘熟’字。”

安生學習使用手機的經歷自然不像師父那么曲折,至少,剛開始沒有師父那么費勁兒。但很快,安生就發現了問題,師父能辦到的事,他還真的未必能辦到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對別人撒謊。當然,這并不是說師父當年追師娘就撒了謊,師父也是如實告知師娘,自己是個盲人。但師父命好,碰到的是師娘,她的回答是:“沒關系。我們剛好門當戶對,我也是個瞎子。”盲人碰到盲人,最終成就了天造地設的一對。這一段姻緣不說如何美滿,至少在各自的心里,也算各得其所了。

安生把自己的網名取為“盲生”,有人好奇,問他為什么要取這么個名。他坦然地回答:“因為我是盲人,但我也想好好生活。”對方一聽,跟自己說話的是個盲人,立馬就噤了聲,從此銷聲匿跡。有那么幾次,也有像師娘一樣的盲女出現在安生的對話框里,但安生只把對方當普通朋友,根本沒有要朝男女朋友方面去發展的想法。

安生的第二個問題是,他不想像師父那樣找個盲人做媳婦。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并不認同自己是個盲人,他只是弱視,是非常非常嚴重的弱視,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盲人。他不是盲人,怎么可能去找個盲人做媳婦呢?

他不想找盲人,正常人又看不上他這個“盲人”——安生就像被夾在了門縫里,門內門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他進退兩難。

直到有一天,一個頭像十分漂亮的女孩來跟他聊天。安生說:“我要先告訴你,我是盲人。”女孩發了個微笑的表情回應:“醉酒的人,往往都跟別人說,自己沒醉。”安生說:“不,我醉了就是醉了,是真醉了。”女孩說:“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別人聊天,都是千方百計掩蓋自己的缺點,生怕露了餡兒;你倒好,一開口就揭自己的短。”安生說:“我是真短,不用揭都短。”女孩發個大笑的表情過來,說:“你這種風格,我喜歡!”安生問:“是嗎?我是什么風格?”女孩說:“真誠,不虛偽。現在網絡上,像你這種人都快絕跡了。”

安生并沒有輕信女孩的話,但這并不影響他與女孩繼續交往。她那么陽光,就好像從來沒有踏進過陰影地帶似的。這樣的人,就算只做普通朋友也不錯。安生想,跟她聊天時間久了,說不定自己也會變得像她一樣陽光呢。

但是有一天,女孩仿佛突然之間就變了。安生跟她打招呼,她不回。安生想,有可能不在線,不要冤枉了她。第一次不回,第二次不回,第三次還是不回,安生就有點沉不住氣了。但很快,他又心平氣和了——也正常,比起那些一聽說他是個瞎子就立馬跑得無影無蹤的人來說,這個女孩已經夠可以了。細細算下來,他們在微信上都交往了三個多月了呢。三個月,能夠坦誠相待,沒有絲毫保留,至少安生自己是這樣的,這已經非常難得了。

確實該知足了。安生嘆一口氣,打算不再跟女孩聯系,不,準確地說是打算不再去攪擾女孩。正這樣想著,女孩說話了。女孩說:“安生,要不,我去找你吧。”安生只當她是說笑話,說:“那好呀,你要來,我當然求之不得。我在云陽,你知道的,盲生按摩店,興旺路上。”

安生說這話,自以為也帶著玩笑的性質,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女孩會真的來找他。所以,他說的話算是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他確實希望女孩過來,即便這樣的概率就像買彩票中五百萬一樣;假的那部分,也是顯而易見的,他相信女孩一眼就能識破,比如盲生按摩店,這個店名不過就是他隨口一說。他當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像師父一樣,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按摩店,到時候就取名叫“盲生”;但是至少現在,他不過是師父店里的學徒罷了,盲生按摩店還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呢。

可是現在,女孩就真真實實地站在他面前,這是安生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安生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雖然說了自己在云陽,也說了自己在按摩店,但自己給她的那個店名明明是假的,她怎么就能準確無誤地找到呢?

女孩不像在微信上剛認識時那么活潑開朗了,她的言語間新添了一絲陰郁的氣息。實際上,在她來這里之前的好一段時間,這樣的氣息已經像水霧一樣從手機屏幕里滲透出來了。安生雖然沒有見到她,但他能感受到。

也許,她是碰到什么事了吧。

“我知道你說的盲生按摩店是假的。”女孩說,“但你在按摩店,在云陽,這肯定是真的。我不相信你會撒謊。我先到興旺路,幾乎沒費什么工夫就找到了這里。”女孩向他走近了些,繼續說道:“因為這條路上,就只有這一家按摩店。”這時候,安生已經可以分辨出她身體的大致輪廓了,像微信頭像上一樣苗條,亭亭玉立,簡直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安生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怎么可能呢?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她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因為我一個瞎子,不顧一切地追過來呢?就算她是天底下最善良、最不識人間險惡的女孩,他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安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了,是招呼她坐下來,還是大家都那么傻傻地站著?其實坐和站,對于他們來說,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他們都還在按摩店里。他真正擔心的是,師父他們若回來,女孩該去哪里呢?

女孩像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說:“你不用擔心我。來之前,我就想好了。我來找你,只要你一句話。其他的都不用管,我會照顧好自己。”

安生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馬上就要爆裂開來一樣,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使胸腔中那匹活蹦亂跳、東奔西突的野馬平息下來。女孩說,只要他一句話。雖然他并不知道女孩想要他一句什么樣的話,但他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句話,對于她,或者他來說,都不會那么輕松,那么簡單。

安生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那句話是塊從天而降的巨石,他也必須勇敢地接受。

安生說:“你想要什么話?你說吧。”

女孩突然上前一步,緊緊地抓住他那雙寬大的手,激動,不,是顫抖——不但聲音顫抖,而且全身顫抖著說:“我,要你答應我,一定要娶我!”

因為是生第二胎,相對于生頭胎來說,要順利得多。師娘只在醫院待了四天,就回來了。這一去一來不過才幾天,師父師娘的心里卻像坐過山車一樣,一會兒喜,一會兒憂。

喜的是,孩子生下來一看,是個兒子。雖然現在這個社會,都講男女平等,在很多人心里,生男生女都是一個樣,但因為第一個孩子是女孩,雖然師父嘴上沒明說,心里肯定希望新生的這個是男孩。現在終于如愿以償,的確是喜事一樁。

憂的是,孩子剛生下來,醫生就發現他左眼不正常,具體來說,就是瞇縫著睜不開。一只眼睜著,一只眼閉著,用云陽話來說,就是個“邊眼兒”。醫生說,為了慎重起見,孩子最好留在醫院監護室再觀察一段時間。醫生又說,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有些新生兒是這樣,短則幾天,多則半個月,眼就睜開了,真正出問題的,還是少數。醫生是想安慰他們,但他們想的是,畢竟現在眼還閉著,而且醫生也沒有說,孩子絕對沒問題,怎么說都是件憂心的事。特別是,孩子的父母都是盲人,心里就更加敏感,生怕孩子又像自己一樣。果真那樣,不是造孽嗎?不是一生下來,就害了孩子一輩子嗎?但再一想,又著實沒有道理,因為盲不是遺傳病。如此,又稍稍安心了點。

來找安生的女孩叫燕玲。這幾天,燕玲也沒有閑著,先是去新世紀百貨謀了份收銀員的工作,然后又四處尋找出租的單間。用她的話說,本來就不是富裕家庭出身,天天住賓館,還是“著不住”。“著不住”是從安生嘴里學的,意思就是受不了。總之,看她那架式,是正兒八經準備在云陽長住下來,有點不管安生怎么想,都要跟他死磕到底的味道了。

安生能怎么想呢?安生想的是,以燕玲的條件,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自己。她之所以對他死纏爛打,就算倒貼也不在乎,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一個人難以解決的問題。當然,你要他說出到底是什么問題,他也沒法說得出來。特別是中間有幾次,燕玲催著他去領結婚證,更讓安生感到不安。她千里迢迢趕到云陽這個小縣城,千方百計要嫁給一個眼睛都看不見的人,到底是圖什么呢?最極端的時候,安生甚至想,這個外表漂亮的女孩,會不會是個騙子呢?可是,就算她是騙子,他安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按摩店學徒,要錢沒錢,要勢沒勢,她又能騙他什么呢?

半個月后,師父接到醫院電話,說孩子眼睛好了,可以去接回家了。師娘本來準備自己一個人去,師父卻興奮得不能自已,非要跟師娘一起去。又覺得孩子沒事,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既然是喜事,一家人都不應該缺席。于是,又將小女兒往懷里一攬,一家三口,歡天喜地往醫院去了。

按摩店的生意一般都在晚上,白天大家都在上班,有閑暇出來按摩的人并不多。安生一個人待在店里,有點無所事事。燕玲自從在新世紀百貨找到事做,上班時間也不能過來。他正準備掏出手機,繼續聽“喜馬拉雅”上那本沒有聽完的小說,門外面卻突兀地闖進了人來。走在前面的腳步聲太熟悉了,是燕玲。安生有點奇怪,不知道為什么她今天沒有上班,沒頭沒腦地跑到這里來了。后面那個跟得很緊,氣喘吁吁的,仿佛是一路小跑跟過來的。

一進門,燕玲就大聲說道:“我說過我有男人了!你不信,你問他!”

后面的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突然冷笑一聲,說:“你跑了上千公里,跑到這小縣城來,難不成,就為了跟個瞎子在一起?一個瞎子,就是你掛在嘴上的男人?”

燕玲冷冷地道:“瞎子,也比你天天張口閉口的那個老頭子強!”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更有些疲憊和蒼老。安生判斷他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吧。男人不打算就此罷休,說:“老頭子怎么了?老頭子有錢啊。你跟了他,手里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再說,你哥哥還等著他打錢過來,才能進醫院動手術呢——幾十萬呢!你不嫁給他,我們去哪里找那幾十萬?”

沉默了好一陣,燕玲終于又開口了,聲音比剛才還要冷,仿佛整個人剛剛才從冰窟窿里鉆出來似的,渾身掛滿了冰凌子,連呵氣都快結了冰。燕玲說:“我哥生病了,是可憐,可是,不能為了給他治病,就犧牲我的幸福!我是人,不是可以用來換錢的東西!”

男人聽她這樣說,知道光磨嘴皮子沒用,也下了狠心,恨恨地說:“不管怎么說,今天,你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跟我走!”聽動靜,好像要過來動手搶人。

在他們這一段唇來齒往的交鋒中,安生就像個隱形人似的。他沒有作聲,他們似乎也沒打算讓他作聲。在燕玲口中,他只是個證明,一個她以為可以用來擺脫一段不幸婚姻的證明。在男人——安生已經猜測出,這個男人應該是燕玲的父親——眼里,他只是個瞎子。一個瞎子,有什么用?能掀起什么大風大浪呢?說白了,他真要搶人走,他又有什么能力來阻止呢?

但是,就在男人即將實施野蠻行為的當口,只聽安生一聲斷喝:“你敢!”男人顯然沒有預料到眼前這個瞎子會有如此威猛的一面,但他很快鎮定下來。男人說:“我為什么不敢?她是我的女兒!我找了她幾個月才找到這里,你以為,我真的會空手而歸?”安生呼呼地喘著粗氣,說:“我相信她是你女兒,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她是我媳婦!”男人不甘示弱,說:“媳婦?有什么證明?就憑你一張嘴,說是你媳婦就是你媳婦?別以為我老糊涂了,就算死,我也不相信她會嫁給一個瞎子!一個沒錢的瞎子!”

安生說:“你要證明?好!我證明給你看!”說完,就進了隔壁那個他平日起居的單間。

安生出來時,手里捏著兩個鮮紅的本子。他把本子往男人面前揮了揮,說:“你看好了,這是結婚證!是我和燕玲的結婚證!”男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把搶過其中一本,像安生玩手機時那樣,臉緊貼在上面的文字上。接著,他像一根融化了的冰棍,癱在那里,動彈不得,末了,才無比憤恨,又無比不甘地丟下一句話:“這事沒完!你們等著!”

安生知道這時候的燕玲肯定還驚魂未定,也滿腹的疑惑不解。

安生解釋道,自始至終,他都不相信燕玲會看上他。她越是要急著嫁給他,他就越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安生說,如果他頭腦一熱,真的答應娶她,那么,她真的會嫁給他嗎?正是有了這樣的懷疑,正是發現她在結婚這件事上執著得過于反常,他才有了一種感覺,結婚對于她來說,肯定特別重要。為什么?猜,他也差不多猜出了大半。所以他得有所準備。萬一,只是萬一,她就真的需要呢?

他從她的朋友圈保存了她的單人照,又請人把自己的單人照和她的單人照合在一起。然后,他從墻上的“牛皮癬”里隨便抄了個電話,那邊就把一切都辦好了。

安生說:“所以你不用擔心,你還是單身,你還是自由的。”

燕玲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不已。

安生說:“別哭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你走吧,走得遠遠的,免得他哪天緩過神,又找回來。”

燕玲走的時候,說:“安生,你不但瞎,還傻,是真的傻!如果當時你同意,我真的會嫁給你的!”

安生就像個真正的傻子那樣,站在那里嘿嘿地笑。但他不能一直這樣傻笑下去,他知道,醫院隔得那么近,也許再過那么一小會兒,師父就抱著他的小兒子回來了。

師父的兒子眼睛不盲,是健康、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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