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驟雨》導讀

李春

經典掠影

作者介紹

周立波，原名周紹儀，出身于湖南益陽，是一位在革命熔爐中鍛煉成長起來的作家。1928年開始文學創作活動。1946年，為了鞏固東北根據地，中共中央東北局號召“干部走出城市，丟掉汽車，脫下皮鞋，換上農民衣服，不分文武，不分男女，不分資格，一切可能下鄉的干部統統到農村去。”周立波積極響應，來到松江省尚志縣元寶鎮參加土改工作。《暴風驟雨》中故事的發生地——元茂屯就來源于元寶鎮。1947年5月，他開始構思創作《暴風驟雨》，于1947年10月和1948年12月，先后完成了兩卷《暴風驟雨》的創作。

內容簡介

《暴風驟雨》描寫了東北地區一個名叫元茂屯的村子從1946年到1947年土地改革的全過程。小說的上、下卷分別講述的是土改初期“三斗韓老六”，土改后期復查和深入“砍挖”（即“砍大樹，挖財寶”運動）的過程。

小說上卷主要講述的是解放軍土改工作隊進駐元茂屯，如同平地一聲驚雷，打破了原先封建惡霸韓老六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的格局。工作隊進屯后，韓老六著了慌。他一面派人拉攏工作隊，一面指使爪牙進行暗地活動，破壞土地改革。工作隊在蕭隊長的帶領下，發動貧苦農民與封建勢力進行斗爭，提拔了以趙玉林、郭全海、白玉山等為代表的農民積極分子，組織起農會，使元茂屯貧富兩大陣營的矛盾從隱蔽到公開，繼而上升到尖銳。而隨著農民們當家作主的意識日益覺醒，他們終于把以韓老六為首的惡霸勢力徹底打垮了，隨后又粉碎了地方土匪武裝的襲擾，在元茂屯順利地實現了土地改革，支援了解放戰爭。在暴風驟雨般的時代洗禮中，農民們真正建立了屬于自己的政權。

小說下卷主要講述的是帶有復查和整頓性質的“煮夾生飯”的過程，也是土改運動中一個具有普遍性的環節。這里主要包括兩方面：首先是重新奪回被壞人篡奪了的農會大權。在失去了工作隊這個“發動引擎”之后，原農會領導人郭全海立刻露出本來面目，他們沒有任何主動意識和能力去守衛土改的成果，更不要說開辟新的局面了。其次是，進一步發起“砍挖運動”。與前期土改斗爭不同的是，現在的斗爭重點對象，已不是惡霸地主，而是吃齋念佛、“修來世”不離口的杜善人和舍命不舍財卻膽小的唐抓子之類的“壞須”了。在共產黨員趙玉林和青年農民郭全海的先后領導下，斗垮了陰險狡猾的地主杜善人。此后郭全海報名參軍，踏上了解放全中國的新征程。

藝術特色

《暴風驟雨》是一部反映解放區土改運動的小說，它以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飽滿的革命激情、單純明快的風格、濃郁的生活氣息成為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作品之一。

1.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

作為反映土改的經典之作，周立波塑造了一系列鮮活的人物形象，讓讀者感受到不同階層人物的不同風貌。正面形象既有黨的代言人蕭祥，也有農民代表趙玉林、郭全海等；中間形象主要是農民形象，如老孫頭、劉德山、花永喜等；反面形象既有地主韓老六，還有壞分子李振江、張富英等；此外還塑造了諸多婦女形象，如農村進步老年婦女老田太太、具有高度覺悟的新女性趙大嫂子和白大嫂子、體現時代精神的青年婦女劉桂蘭等。在這部小說中，三類人物形象的人物關系被安置在兩個政治陣營中、兩種人生道路和兩種精神力量對壘的格局中進行塑造。

2.飽滿的革命激情。

作者描寫人物、表現他們的斗爭時，都傾注著深厚的階級感情，歌頌批判，是非愛憎，簡潔明了。在這里，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是結合在一起的，強烈體現了黨在整個土改過程中的領導作用，如塑造了久經磨煉、思想和作風都比較成熟、具有黨員領導者風度的正面人物形象——蕭祥。

3.單純明快的風格。

作者善于選取突出的典型事件和富有特征性的細節，用簡練、樸素的筆墨加以描繪，展示人物性格。作品風格單純明快，它借鑒古典小說，在章與章的銜接處，常使用懸猜手法來吸引讀者，使作品更具有可讀性。

選段賞析

老田頭走到老孫頭跟前，問道：“你要哪匹馬？”

老孫頭說：“還沒定弦。”

其實，老孫頭早相中了拴在老榆樹底下的右眼像玻璃似的栗色小兒馬。聽到叫他名，他大步流星地邁過去，把它牽上。

張景瑞叫道：“瞅老孫頭挑個瞎馬。”

老孫頭翻身騎在兒馬的光背上。小馬從來沒有人騎過，在場子里亂跑，老孫頭揪著它的剪得齊齊整整的鬃毛，一面回答道：“瞎馬？這叫玉石眼，是最好的馬，屯子里的頭號貨色，多咱也不能瞎呀。”

小豬倌叫道：

“老爺子加小心，別光顧說話，——看掉下來屁股摔兩瓣！”

老孫頭說：“沒啥，我老孫頭趕二十九年大車，還怕這小馬崽子，哪一號烈馬我沒有騎過？多咱看見我老孫頭摔過跤呢？”

小兒馬狂蹦亂跳，兩個后腿一股勁地往后踢，把地上的雪踢得老高。老孫頭不再說話，兩只手使勁揪著鬃毛，嚇得臉像窗戶紙似的煞白。馬繞著場子奔跑，幾十個人也堵它不住，到底把老孫頭扔下地來。它沖出人群，跑出學校，往屯子的公路一溜煙似的跑走了。郭全海慌忙從柱子上解下青騍馬，翻身騎上，攆玉石眼去了。這兒老孫頭摔倒在地上，半晌起不來。調皮的人們圍上來，七嘴八舌打趣道：

“怎么下來了？地上比馬上舒坦？”

“這屯子還是數老孫頭能干，又會趕車，又會騎馬，摔跤也摔得漂亮，啪嗒一響掉下地來，又響亮又干脆！”

老孫頭手腳朝天，屁股摔痛了。他哼著，沒有工夫回答。

……

老孫頭看老田頭也愿意調換，也慷慨地說：“我那玻璃眼倒也樂意換給她。”但是實在舍不得他的小兒馬，又慌忙添說：“就怕馬兒性子烈，她管不住。”

老初頂他一句說：

“那倒不用你操心，她兩個兒子還管不住一個兒馬子？”

郭全海站起來說道：

“好吧，咱們都把馬牽到這兒來，聽憑她挑選。”

……

老王太太看看青騍馬耷拉著的耳丫子，搖一搖頭走開了。她看了看老初的牤牛，又轉轉頭來瞧了瞧白大嫂子的騾子，都搖一搖頭，轉身往老孫頭的玉石眼兒馬走來了。老孫頭神色慌張，卻又笑著說：“看上了我這破馬？我這真是個破馬，性子又烈。”老初笑著又頂他道：

“他才剛還說：他這馬‘是玉石眼，是最好的馬，屯子里的頭號貨色。這會子說是破馬了。”

老王太太走近去，用手摸摸那油光閃閃的栗色的脊梁，老孫頭在一旁嚷道：

“別摸它呀，這家伙不太老實，小心它踢你。我才挑上它，叫它摔一跤。樣子也不好看，玻璃眼睛，乍一看去，像瞎了似的。”老孫頭不說“玉石眼”，說是“玻璃眼”。跟著還說了這馬好多的壞處，好處一句也不提。臨了他還說：“這馬到哪里都是個扔貨，要不是不用掏錢，我才不要呢。”

不知道是聽信了他的話呢，還是自己看不上眼，老王太太離開玉石眼了。老孫頭翻身騎上他這“玻璃眼”，雙手緊緊揪著鬃毛，一面趕它跑一面說道：“你不要吧，我騎走了。”說罷，頭也不回地跑了。（有刪改）

賞析

《暴風驟雨》運用古典小說塑造人物的方法，在廣闊的生活畫面上，把人物放在劇烈的矛盾沖突和斗爭中，通過人物的語言和行動，選取典型事件來展示人物性格。選段講述生產資料的重新分配過程中的“分馬”“換馬”片段，“老孫頭”自私、摳門、落后……這些小農意識在這一章節得到充分體現。作品通過富有特征的細節描寫，披露人物的內心世界，使人物性格躍然紙上，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