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舞者

王靖怡

深夜，森林里閃爍著星點。一束光幽幽地過來，光與光交錯，照亮了一位老婦人蒼老的臉。她真的很老很老了，坐在輪椅上，輪椅上掛著燈。泥濘的路不是很平坦，她慢慢地轉著兩邊的輪子，不時艱難地碾過幾顆石子，行得還算穩當。

森林即使在夜間也是熱鬧的。覓食的蝙蝠翅膀振動，夏蟬嗡鳴，葉落叢間，風過林梢，編織了一個夏日的夢境。螢火蟲像是見了什么新奇，湊起一道小小的圣光，又在老人的腳下散開。轱轆聲響了許久，停在了一片小卻寬敞的平地上。月華傾瀉而下，在葉子、軟草和樹上的空巢上輕鋪了一層紗。大自然這無形的造景師隨手的杰作輕扯著她的記憶。雙手撐了撐椅上的扶手，她好像突然變得輕盈；把腳放到地上，她好像突然變得年輕。順著記憶中的動作，她在林中舒展著肢體，那小小的天地，帶著光，措不及，成了她的舞場，腳尖輕點。

蟬蟲與夜鶯合唱，蟋蟀與微風齊奏。細雨踩著點來觀賞這位舞者的表演，似是擔心驚擾了她，又忽地小了下去。蜘蛛這大自然的織布匠啊，又開始趕制舞者的衣裳，雙足隨著樂聲一起舞動，好容易織成了挺大一塊，又被雨急匆匆地裁下，粘上碎鉆，穿戴在舞者的身上。一時間，寂靜的夜里多了許多忙碌的生靈。

可是舞者是那么的專心，沒有注意到身上閃著光的綢緞，亦不在意白色發絲間的晶瑩，只是踮起腳，足尖點地，小步旋轉著自己的身體，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演繹著一首華麗的舞曲，一如童話里的林中精靈。蜘蛛與雨依舊忙碌，它們似乎力求把這件衣服做得完美。貓頭鷹與響尾蛇一同加入了演奏的行列。

這只優美的單人舞曲，不知何時已經迎來了尾聲。

舞者披著星光，恍惚間看見了已逝的愛人。這位溫柔的紳士微微彎腰，抬頭笑看著她，伸手發出了共舞的邀請，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自然——就好像他們不曾分開。她欣喜地答應了這場久違的雙人舞。

又一支舞，為林中的生靈們獻上。

風卷起樹的捐款，在兩人的周圍盤旋，螢火蟲乘著葉子開心地兜風，抖動著翅膀，微光閃爍。蟬與蟋蟀都停下了演奏，靜賞神奇；獨剩夜鶯為兩人歌唱。蜘蛛不知何時也停下了足間的活計，呆呆地看著，和雨一同抽泣。

你們為什么抽泣，風邊跑邊問。

因為它們又送走了一個美麗的魂靈。

太陽漸漸升起，老婦人仍舊坐在輪椅上，面上帶著滿足的笑意，一夜靜寂。

（指導教師：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