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競爭對林業上市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影響研究
——基于融資約束理論的異質性分析

張興元，陳美玉，章語嫣，楊建州，陳益聰

（福建農林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0）

0 引言

科技創新是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動力。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發揮科技型骨干企業引領支撐作用。林業兼具經濟效益、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促進林業高質量發展轉型是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要求。林業企業是支撐林業高質量發展的微觀主體，林業上市企業更是其中的核心骨干力量。研發投入是企業科技創新的基礎，如何促進林業上市企業加大科技創新投入成為驅動林業高質量發展亟待破解的首要問題。已有研究表明，引入市場競爭機制是影響企業科技創新的重要手段，且市場競爭度與企業科技創新投入間可能存在倒U型的非線性關系［1，2］。不同行業企業面臨市場競爭時，對科技研發投入的影響是存在差異性的。對林業上市企業而言，市場競爭是否促進了其科技創新投入，如何才能更好地引導企業加大科技創新投入，成為學界和實務界關注的焦點。

基于此，本研究在理論分析市場競爭與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關系的基礎上，以16 家林業上市企業為對象，結合各企業2012—2021 年的年報數據，分析市場競爭對林業上市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影響，并探討融資約束差異所帶來的異質性。本研究對生態文明時代政府優化市場競爭環境、引導林業上市企業參與市場競爭、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實現林業高質量發展轉型有現實指導意義。

1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內生增長理論認為內生的技術進步是保證經濟持續增長的關鍵，其中對人力資本、知識和技術的投資是經濟增長的動力源泉［3］。林業科技創新一度體現出其資金密集型的特性，具有占用資金多、周轉慢、投資回收期較長、風險大等特點。長期以來，林業行業缺乏足夠的科技創新投入，面臨著生產技術落后、生產方式粗放、生產效率低下等困境。有研究表明通過政府補助［4，5］或者孵化器［6］能夠有效促進企業科技創新，其本質在于對研發資金和人力資本的投資。在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方面，吳志萍等分析了林業企業科技創新、社會責任奉獻與可持續發展的動態關系，發現科技創新與社會責任奉獻對于林業企業的持續發展至少在5 年內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7］。一些學者對林業企業的研發創新能力進行了測算，發現林業企業的創新效率均未達到有效，而其中的直接原因就是創新投入不足［8，9］。由此可見，無論其他行業企業還是林業企業，科技創新都對其行業的發展起到關鍵決定作用。林業企業科技創新的重要性得到廣泛共識［10，11］，但造成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不足的原因還少有學者探討。波特的競爭優勢理論提出成本領先戰略、差異化戰略和專一化戰略是獲取競爭優勢的源泉，企業通過科技創新提高產品競爭能力、提高市場占有率，并通過差別化產品優勢降低交易成本形成低成本的相對優勢［12］。因此，當企業面臨強烈的行業競爭時，為了促進自身的生存發展便會積極創新。研發形成的競爭優勢在行業之中會形成示范效應，從而促進整個行業的科技創新投入。但是研發的不確定性會使企業的經營績效出現波動，影響企業的經營發展，同時由于知識的溢出效應導致企業的相對競爭優勢容易被行業競爭對手模仿，從而降低企業的科技創新意愿。曹裕等研究認為認為競爭既可以增加科技創新帶來的額外收益，同時也會對落后者的創新激勵具有抑制效應，創新與市場競爭具有倒U型關系［13］。結合我國的林業行業發展現狀，提出假設1：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投入會起到正向的促進作用。

資金投入在企業的創新過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在Ferdinando提出的有效市場假設中，企業的外部融資成本與內部資金的使用成本一致［14］，因此企業在投資回報為正的項目中可以通過外部融資來彌補內部資金的不足。然而由于信息不對稱、委托代理成本等各種問題的存在，企業因為資金問題而不得不放棄現有的投資機會。中國的金融體系尚不發達，且林業行業一直是弱質性產業，因而林業企業的融資約束問題較為突出。當企業的內部資金不足，外部融資約束過強時，企業便不得不延遲或放棄創新。因此，融資約束是阻礙企業創新的重要因素［15，16］，在林業企業之中更加突出，面臨不同的融資約束的企業在面對行業市場競爭時，其對于科技創新投入會有所不同。基于此，提出假設2：在面臨不同的融資約束時，林業企業所面臨的市場競爭會對其創新投入產生不同的影響。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與樣本選取

基于企業數據的可得性問題，結合相關研究［7］，選取A股上市的林業上市企業作為主要的研究對象，且為了考察更符合森林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理念的林業企業的創新投入情況，故主要以營林造林、生態建設為主營業務的企業為主，剔除了關鍵變量數據缺失、年報難以搜尋以及ST 等［17］的林業上市企業之后，最終得到16 家林業上市企業的2012—2021 年的數據（在刪除無效值之后共計145份樣本）進行分析。由表1 可知，林業企業所涉及的主要業務類型在樣本中均有分布，因此可以較為客觀地反映林業企業的實際情況，所有數據均通過手工搜集各企業的年報獲得。

表1 林業上市企業樣本情況Table 1 Sample of listed forestry enterprises__________

2.2 變量選取

2.2.1 被解釋變量

根據已有研究，針對不同類型的企業會選取不同的數據作為企業科技創新的度量指標，一般的綜合研究會選取研發投入或研發投入強度［7，18，19］作為其代理指標。由于林業企業的實體資產較大，且近幾年來多有管理等方面的改進，再加上數據獲取問題，因此借鑒前人研究，選擇研發投入強度（研發投入與營業收入的比值）作為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代理變量。

2.2.2 解釋變量

行業市場競爭的測度指標主要有兩個：一是勒納指數，其指標計算為（營業收入－營業成本－銷售費用－管理費用）／營業收入，表示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越強，則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的花費更多，因而在此指標下，數值越大表明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越小，反之則越大；二是赫芬達爾指數，其指標測算為行業中每個企業的營業收入的占比的平方和，數值越大說明企業所占市場份額越大（即市場越集中），企業面臨的行業競爭越小，反之亦然。由于數據的可得性問題導致赫芬達爾指數的測算可能會有所偏差，因此本文使用勒納指數來測度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其測度相對客觀，且更符合林業企業的數據情況。

關于融資約束的指標構建，單一指標可以用公司規模、股利分派率、負債率、利息保障倍數、股利支付率、債券評級、產權性質等，但是單一指標難以綜合衡量企業的融資約束程度，一般會在簡單分組時使用，還有一些是用是否獲得授信來衡量企業的融資約束以及企業自身對于融資約束的主觀評價。

現有的融資約束指數測算方法有KZ指數、WW指數、SA 指數。KZ 指數［20］計算時要用到股利支付、托賓Q 值等，非上市公司不能完整計算。WW指數［21－23］利用非線性GMM 方法估計歐拉方程參數，得到企業層面融資約束數值。指數法包含很多變量，如現金流、杠桿等，而融資約束與現金流和企業杠桿等金融變量之間相互影響，存在一定的內生性問題。SA指數［24］僅使用企業規模和企業年齡兩個隨時間變化不大且具有較強外生性的變量構建，公式為－0.737 ×size ＋0.043 ×size2－0.04 ×age，取值一般為負，取值的絕對值越大意味著融資約束程度越高。Size為企業總資產的自然對數值，age為企業年齡。使用模型估計融資約束的方法主要有投資—現金流敏感度、現金—現金流敏感度、資產增長率—現金流敏感度、分解殘差法。投資—現金流敏感度［25］建立方程分析經營現金流對投資的影響，其考察在投資機會穩定的情況下，投資支出對于現金流的敏感性。現金—現金流敏感度建立方程分析經營現金流對現金持有量的影響，以此來考察企業的融資約束情況［25－28］。資產增長率—現金流敏感度是利用模型進行兩階段計算：第一階段用回歸模型來控制資產增長率的影響因素，得到殘差；第二階段用殘差項計算其與現金流的敏感性，以此來得到融資約束的測量指標［29，30］。分解殘差法在用ACF 法估計生產率的基礎上，利用隨機雙邊模型直接估計融資約束對生產率的影響，其推導過程較為嚴密，但是也會產生一定的內生性問題［31，32］。本文借鑒翟淑萍、鞠曉生等關于融資約束的測度方法［33，34］，使用WW指數與SA指數來測度林業上市企業的融資約束情況。

2.3 實證模型構建

根據前文研究假設，借鑒相關研究［12］，設定如下的計量模型考察行業競爭、融資約束對于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的影響：

式中：STI為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研發投入與營業收入的比值）；IC 為企業所面臨的行業市場競爭指標；∑controlsit為控制變量，包括長期負債占總資產的比重、流動資產占總資產的比重等等。

為了考察企業在不同融資約束情況下的行業市場競爭對于其科技創新的影響，借鑒任曙明等的研究，在標準歐拉投資方程中引入融資約束影子價格來構造融資約束指數的方法［32］，構造如下模型：

式中：CE為資本支出（期末固定資產減期初固定資產總值）與資本存量（固定資產凈值）的比值；OP為營業利潤與資本存量的比值；NO 為凈產出（營業收入）與資本存量的比值；γit為融資約束的影子價格。

γit由以下公式定義：

式中：lnTA為總資產的自然對數；CF 為經營性現金流占總資產的比重；GOI 為營業收入增長率；GR為負債占總資產的比重。原式中還包含了行業營業收入增長率與行業負債占總資產的比重，由于本文專門分析林業上市企業的融資問題，屬于單一行業測度，因此不加入這兩項指標。另外，根據翟淑萍等對我國A股市場融資約束的檢驗［33］，股利支付在其中并不顯著，本文在進行回歸時，結果同樣如此，因此沒有加入股利支付這一變量。

3 融資約束對科技創新投入的影響

3.1 林業上市企業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 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從表2 可以看出，樣本中的林業上市企業的科技創新的均值為0.019 209，標準差為0.016 117，表明其數值不高但卻也呈現出較大的波動性。由圖1 可知，各公司的科技創新總體保持在0.05 以下的水平，且具有一定的個體異質性，因此選擇面板數據進行回歸能夠更好地解決個體異質性造成的回歸偏誤的問題。

圖1 林業上市企業的科技創新投入趨勢Figure 1 Trend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vestment of listed forestry enterprises

表2 變量類型與描述性統計Table 2 Variable type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3.2 融資約束指數的測度結果

由于本研究的樣本數較少，因此采取短面板的回歸方法來估計歐拉方程和融資約束影子價格的參數，使用Stata17.0 進行估計，分別使用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估計，結果如表3 所示。由表3 可知，在使用固定效應之后的模型回歸效果并不理想，但是使用隨機效應的模型回歸結果較為理想，進一步使用豪斯曼檢驗來判別究竟使用哪種方法更合理，其假設H0：uit與xit、zi不相關，即ui與εit是獨立同分布的。根據Stata17.0 豪斯曼的檢驗結果，X2＝8.23，P＞X2＝0.221 6，不能拒絕原假設，因此選擇隨機效應模型的回歸估計結果。根據隨機效應模型得到的結果建立融資約束（FI）函數關系式：

表3 融資約束方程的參數估計Table 3 Parameter estimation of financing constraint equation

根據上式計算各樣本的融資約束值，將樣本的融資約束值進行排序，以中位數為界將其分為低融資約束組（高于中位數）和高融資約束組（低于中位數），并對其進行分組回歸。

3.3 企業科技創新的回歸結果

行業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科技創新的回歸結果如表4 所示。由表4 可知，各模型的擬合程度都很好，此處同樣分別使用混合回歸、固定效應模型、隨機效應模型分別進行估計。使用LM 檢驗，X2＝126.51，P ＞X2＝0，所以認為應該選擇隨機效應模型；使用豪斯曼檢驗，X2＝6.33，P ＞X2＝0.1759，表明不能拒絕原假設，應該使用隨機效應模型，故表4只展示了隨機效應估計的回歸結果。總體來看，行業市場競爭對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產生了負向影響，但是在按照融資約束指數進行分組之后可以發現，低融資約束組的行業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起到了顯著的正向影響，高融資約束組的行業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這表明樣本內的林業企業其在面臨行業市場競爭時會促進其增加科技創新投入，促進企業自身的升級與擴張，這一情況在融資約束較低的企業尤為明顯。而當林業企業面臨高融資約束時，在面臨較大的行業市場競爭時，企業為了生存只能利用自身有限資金先滿足其他的投入需求，因而對林業企業的科技創新投入產生了擠兌作用。這一情況由現金流（CF）這一項的變化情況可以看出，在總體回歸與高融資約束組中，現金流對于企業科技創新投入均沒有顯著的影響作用，而在低融資約束組中，其對于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影響卻十分顯著。

表4 總體及分組回歸結果Table 4 Results of population and grouped regression results

3.4 穩健性檢驗

使用SA指數重新測量林業上市企業的融資約束指數，以及去除控制變量等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在進行SA指數測算之后，對企業進行分組，并將其做正向化處理之后放入回歸方程之中，同時為了保證沒有內生性問題，刪去了總資產對數這一控制變量。

由表5 可知，在去除控制變量之后，總體行業市場競爭對于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影響與上文一致，因而回歸結果是穩健的；在使用SA 指數進行回歸后，可以發現其他變量的影響與上文大體一致；對行業市場競爭求偏導，可以發現其對于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影響為－0.0922058 ＋0.0156494 ×SA，這表明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越低，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正向影響就更強，故與前文的結論一致；而進一步加入現金流之后，可以發現隨著融資約束減弱，市場競爭以及現金流都會對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產生正向的影響。

表5 穩健性檢驗Table 5 Robustness test

4 結論及啟示

4.1 結論

本文通過研究在不同融資約束情況下林業企業面臨行業市場競爭時的科技創新情況，發現林業企業在不同融資約束條件下的行業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科技創新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同時得以佐證前文提出的兩個假設：第一是當林業企業面臨行業市場競爭時會增加科技創新投入，促進企業的科技創新，從而提升企業的市場競爭力；第二是林業企業面臨較強的融資約束時，其面臨的市場競爭反而會使企業疲于應對，對于其科技創新產生了一定的負向影響。可能的影響機制在于林業企業在市場環境中要先求生存，再求發展。當企業面臨較強的融資約束時，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會迫使其首先增加其他方面的投入來保證其生存發展（比如投入各種銷售費用等來保證其短期市場份額的占有），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就會縮減其科技創新投入的增加；而當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較小時，企業能夠有足夠的資金來支持其在市場競爭中發展，企業會更多地考慮未來的市場情況，因而會增加企業科技創新的投入。林業企業（尤其是以營林造林、環境保護為主的企業）擁有的現金流比重較小，其資產流動能力明顯不足，因此在面臨較強融資約束時，行業市場競爭對于企業的科技創新投入便不再能夠發揮顯著的正向作用。

4.2 啟示

林業企業自身應該打破以公共財政投資為資金主要來源的被動現狀，尋求多元化的融資渠道。可以利用股票、綠色金融債券、林業產業投資基金等資本市場拓寬直接融資渠道，引導社會資本向林業行業流入；在森林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背景下，要充分搭建平臺，從多種渠道獲得企業經營所需要的現金流。同時，為了避免內部控制缺陷加劇信貸約束，企業需要規范公司治理機制，加強財務及人員管理，努力降低自身的資產負債率，提升資信程度，并和銀行等金融機構保持長期聯系。對于金融部門，一方面要與林業相關部門定期溝通，建立長期合作機制，精簡林權抵押貸款的辦理流程；另一方面，可以成立專門的林業合作經濟組織，將高度分散的小規模個體集中在一起，降低總體管控風險，有效彌補個體融資的不足。此外，政府在進一步加強林業財政扶持的同時，也應該作為商業銀行與林業企業之間有效溝通的橋梁，幫助銀行建立健全林業企業檔案及相關數據庫，向國家財政資金和基金支持的林業企業施行配套貸款政策，同時為有流動資金和長期借款需求的信用良好的企業提供信用貸款支持。另外，也可以考慮向林業龍頭企業開放直接融資方式，鼓勵林業龍頭企業進入資本市場，以此增加林業企業的融資渠道，降低融資約束。

政府部門應該正視行業市場競爭對于林業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作用，合理引導林業企業的發展。首先要繼續深化市場化改革，完善市場化機制，創造良性的產品市場競爭環境，充分發揮市場的調節作用，引導林業企業為了維持市場地位增加研發投入。林業企業治理需要充分利用我國日益成熟的市場競爭環境，引入市場化的治理和激勵模式，促進企業創新發展。同時，要加強市場監督，注重對林業產業內部結構的監管和引導，防止因為市場信息不對稱導致企業過度進入，造成產品供給過剩和惡性價格競爭，削弱企業的創新能力。此外，動態的市場環境和產品技術變化可能增加企業的技術創新風險，從而降低林業企業的創新動力。政府可以面向林業企業設置相應的稅收減免和研發補貼政策，幫助降低技術創新的風險，確保必要的科技創新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