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記（組詩）

林 珊

行車過谷山隧道

黑暗撲面而來。唯有車燈

在黑暗中獻出光亮

我在疾馳途中，思索過什么

又期待過什么

每一次，穿過冗長的

谷山隧道

我行車的速度

都會緩下來

黑暗仿佛永無止境

而我奮不顧身

成為光亮中的一束

青山不言不語

天空若有若無

不要停下來

深山記

關于一座深山的輪廓

我的回憶

仍然停留在上一次

我們去峰山時

我們雖錯過了山頂的落日

卻遇見了空無一人的崆峒寺

綴滿枝頭的野柿子

我仍然無比懷念那天

當我們登上山頂，暮靄深深

一排小小的、破舊的矮房子

坐落在野花盛開的山坳里

當我們推開虛掩的柴扉

透過木格窗子

忽然看見落日浮現

竹林散發出萬丈光芒

我們站立的那間小屋子

也在瞬間便被金色的光芒

籠罩。而我們，也同樣籠罩在

金色的光芒之中

當我驚喜萬分跑出去

站在一截樹樁上，眺望遠方

落日突然跌入山崖

萬丈光芒，也隨之消失

這一切，猶如神賜

而那一天

你在我身邊

暮色蒼茫

我在蒼茫暮色里等待一個人的

歸來。我在滿地落葉中

等待一個人的歸來

漸漸地，風聲越來越小

小葉榕和香樟樹

停止了搖擺

落日之下，流云和飛鳥

掠過天空

街市的一切都緩慢下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突然涌入的夕光

照亮我的臉龐

白 露

暮色中眾鳥遞來

空谷的余音

足不出戶的一天

我看過的花

走過的路

愛過的人

究竟都去了哪里

請讓我在浮世

在喑啞的秋風里

回憶你們

遺忘你們

像露水那樣晶瑩

像云朵那樣安靜

等待讓我筋疲力盡

我又來到我們去過的

江邊。黃昏的曠野那么荒涼

一群鳥兒正飛過樹林

鳥鳴在樹林里停頓

落日和遠山都不是靜止的

想起去年冬天

寒風凜冽，白雪覆滿北京城

我在雪地里，追趕過

落日和遠山

遠山是幸福的

我懷念過去

也憧憬未來

等待讓我筋疲力盡

米汁巷

大風吹過，卻沒有跌落鳥鳴

也許只有高過屋頂的樹冠

才能承受露水的恩賜

米汁巷里，爬山虎現出綠意

卻留下填滿空隙的回憶

在三月里和我一起走過的人

是不是你

被月光和星辰照耀過的人

是不是你

繁 星

讓我從輾轉的長夜里睡去

讓我從奔逃的夢境中醒來

我承認夜空如此璀璨

我才擁有一顆純粹的心

我承認因為愛著你

我才會如此害怕失去

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麻雀依然在凌晨五點的

玉蘭樹上，唱著歌

我的詩越寫越少

睡眠越來越不好

讓我難以忘懷的

究竟是些什么呢

隔了那么久

當我又一次被

凌晨五點的鳥鳴喚醒

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

天空沒有星辰

也沒有皎月

只有我們一起淋過的

那場雨

還一直下在

我的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