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穿過密林與河流

王相華

火焰

在適合它的時間里提取到影像，

我喜歡暖色，柔軟的，

想象它燃燒時舞蹈般的身姿，向天上流動。

有時，會將它掛在土墻上，

對著它發呆，或者

有意無意，與它的視線碰撞出激情。

安靜的曲線，

在內心被激活成動感的紋理。

這是我毫無防備的，

它在取得信任后多次進入我的體內。

只能控制火候，

烹煮生活慢慢冷卻的細節。

它有不滅的心，以灰塵

反復燃燒，如月亮懸掛在黑夜中的往復，

那些失去理性的，

是對某些人遇見的期待和接納。

水墨畫

在筆墨游走的時空里尋找出口，

空白是巨大的謎團，

紙上江湖，我仍有無法突破的秘境和通道，

一顆心的起伏，回旋。

順著指尖，提按或皴亂的褶皺內，

試圖藏進一些秘密，

流水在色澤中暈染成風景，

石頭是石頭的敵人，

想象著它的龍頭蛇尾，

伏住俗世的嬌容。

而我只是一座山的配角。

你不愿離開此地，前路依舊蒼茫，

這水墨的畫境，

一粒沙塵不會影響你的氣勢和走向。

我坐在你看不見的角落，

用藍天作背景，

為潑墨襯托出畫面的法度和冷峻。

正午的陽光

猶如懸掛在天空的燈籠，有時，

會被烏云遮蔽。

在夏天，我喜歡它隱沒，

從云朵背后，透視的光線映在舞臺上的倒影。

每個人都是主角，被照耀，

但卻并非熾熱，

或者，在光中爆裂，體內沖突與撞擊，

形成的逆向反襯，

有意躲避溫暖和明亮的事物。

我不敢抬頭，影子縮短，

從高空俯瞰我的人，

一定覺得我如螻蟻般隨時被陽光融化。

而我終于意識到自身的渺小，

這正午的陽光，

第一次與它產生人性的思考，卻并非所愿。

所有熟悉中的陌生，

輪轉這么多年，才具初始之相。

塔尖上的飛鳥

不敢與圣解同語，只是趨向自然之道，

這里相對安全，沒有獵人，刀劍，麻網……

它們可以隨心隨性，并非是——

神性建筑，可以阻擋，

所有人為的傷害，

時間，正漸次爬上塔頂，高處與雷電不勝寒境。

梵音穿過密林與河流，

落在飛鳥的身上，像甘露般清涼。

另一種聲音就是鳥鳴，

這唯一的屬地，

竹林在風中搖曳著黑夜的眼睛。

世界轉動出新的夢境，

我們各得其所，

從一縷月光里提取與萬物互存的標本。

墻壁

有形與無形之間的墻，如同幻影，

擋住內心的腳步，

觸之有聲，明知道是隱喻。

卻仍然不敢穿越，我必須停下來，從縫隙間找到，

它隨時坍塌的理由，

半生時光，打開虛無的窗口。

我是如此愚笨，

朝著認定的路線撞倒南墻也不知回頭。

我的執念也是一面墻，

兩墻中間是我，當一切恢復如初，

我竟然愛上緩慢的時光，

安靜地看著它——

在時間里燃燒成灰燼，和灰燼里的星火。

它會在不經意間，

點燃雜草，露出被古人踏平的

道路，對那些堅硬的墻，借助它翻越更高的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