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罕,那仁朝格圖
(內蒙古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 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00)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男女兩性共同承擔著歷史發展的重任, 女性對人類社會的延續和進步,作出了巨大的貢獻。馬克思說:“每一個了解一點歷史的人也都知道,沒有婦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偉大的社會變革,社會的進步可以用女性的社會地位來精確的衡量”[1];美國女性史學家瓊·凱利·加多曾對婦女史研究作出精辟概括,“婦女史有雙重目的:把婦女還給歷史,以及把歷史還給婦女”[2];中國婦女學的領軍人物李小江女士也有過精辟的論述,“婦女研究是世界性婦女解放運動蓬勃發展的直接結果, 是20 世紀婦女角色變遷所導致的社會結構變化的產物,婦女走上社會后,改變了人類生存方式的傳統結構,誘發了許多社會問題,促使人們對婦女的歷史處境、現實生活乃至對整個文明史進行反思”[3]。 在史學變革和婦女運動浪潮的推動下,我國的婦女史研究于20 世紀80 年代后逐漸進入繁盛階段[4]。隨之,地域和民族的婦女史也在這樣的背景下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其間涌現出了大批優秀的著作和學術論文,古代蒙古族婦女研究在少數學者的努力下也有所開拓。在歷史上留下了輝煌足跡的蒙古民族,無論東方或西方,對其研究很多,相關史料文獻層出不窮,研究成果成績斐然。 古代蒙古族婦女權利與地位研究是古代蒙古法制史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 蒙古族法制傳統源遠流長,古代蒙古法制以崇尚和諧、追求正義、刑罰寬緩、法條簡平、司法公正、提倡無訟、開放包容為內涵和特征,其主要淵源是古代匈奴、東胡、鮮卑、柔然、烏桓、突厥、回鶻、契丹等蒙古興起前草原游牧先民的制度文明和相沿已久的法制文化[5]。 下面從國內學界對古代蒙古族婦女權利與地位的研究熱點出發,對其做一個簡要的考述,希望對今后的研究帶來些許的啟示。
在國內,目前尚未見到有關古代蒙古族婦女權利與地位的專題研究成果。 在綜合性的研究專著中,古代蒙古族婦女的相關內容主要出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在研究通史或者婦女通史時作為問題的旁支出現,較為宏觀且粗線條;另一方面是在古代蒙古族文化史、生活史、法制史、風俗史中揭示女性的一些側面。 朋·烏恩著《蒙古族傳統美德》家庭篇中指出古代蒙古族尊重女性且視母親為神圣。敖·達日瑪巴斯爾著《蒙古族歷代奇女傳略》涉及的古代蒙古族婦女較多,主要體現出古代蒙古族婦女在家庭生活中的無私奉獻以及部分女性積極參與政治活動的情形。杜家驥著《清朝滿蒙聯姻研究》對清朝與蒙古之間的聯姻進行了系統研究, 通過對595 次聯姻個例進行分析,更加細致地刻畫出古代蒙古族婦女為滿蒙兩族間的和平奉獻其一生,在社會及政治上具有崇高地位。留金鎖、奇格合著《古代蒙古家庭法》指出古代蒙古族婦女在家庭生活中擔任重要角色,家庭地位較高,并且古代蒙古立法制定了較多保護婦女權益的條款。 金海、齊木德道爾吉、胡日查和哈斯巴根合著《清代蒙古志》第二章的法律制度、滿蒙聯姻制度和第五章的社會風俗均涉及古代蒙古族婦女的法律地位、婚姻權利與生存狀況。 那仁朝格圖著《13—19 世紀蒙古法制沿革史研究》對蒙古古代法制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其中涉及古代蒙古族婦女相關法律規定的內容,并指出蒙古法最重要的特點之一是以法律保護婦女的地位。李金山主編《蒙古古代四部法典》收錄了古代蒙古族較為典型的法典,即《阿拉坦汗法典》《白樺法典》《蒙古衛拉特法典》和《喀爾喀法典》,上述四部法典內容均體現出古代蒙古族婦女的社會地位較高,不僅在婚姻家庭中享有離婚和再嫁的權利,改嫁后還能帶走陪嫁財產,并且還有保護婦女和禁止家庭暴力的相關條款。奇格著《古代蒙古法制史》指出古代蒙古族婦女在家庭中的地位較高,并以法律規定的方式予以尊重和保護其權益。 此外,在其他有關古代蒙古族的通論、通史性質著作中也可以看到有關古代蒙古族婦女的稀疏痕跡。 如陳高華著《中國婦女通史·元代卷》、 泰亦赤兀惕·滿昌著《蒙古族通史》、義都合西格著《蒙古民族通史》、烏云畢力格著《蒙古民族通史》、吳德喜著《蒙古族通史簡編》、留金鎖編著《蒙古族全史》等通史性著作均談到了古代蒙古族婦女的生活風貌。上述著作勾畫出古代蒙古族婦女在日常生活、文化生活和風俗習慣等領域的生活面貌。
與著作相比,還有一些專門研究古代蒙古族婦女的論文,洪玉范的《古代蒙古社會中的婦女》一文主要講述了古代蒙古族婦女對歷史發展和社會進步作出的貢獻。 明月的《蒙古族婦女優良歷史傳統分析》一文指出,古代蒙古族婦女的優良傳統應該得到大力提倡。 明月的《論蒙古族婦女的傳統道德觀念》 一文提出古代蒙古族婦女具有自主平等意識,主要表現在積極參與政治活動以及婚姻家庭地位較高等方面。 金阿拉坦蘇和的《〈蒙古秘史〉刑法思想探析》一文中,稱《蒙古秘史》是蒙古民族的歷史,也是文學古典名著,雖然以殺為核心的重刑思想貫穿全文內容,但所殺之人也有例外,一般情況下將婦女和兒童排除在外。
綜上所述,由于古代蒙古社會獨特的生產模式和生活方式,蒙古族婦女在日常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更加凸顯其價值,還能夠積極參與政治活動,尤其是上層婦女,不僅能夠參與軍政事務,還能在關鍵時刻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普通婦女也可以跟隨男子帶兵打仗,成為后勤隊伍的主力軍。 因此古代蒙古社會是尊重女性的,其社會地位較高。
婚姻作為女性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所以,研究女性的方方面面都與家庭婚姻相聯系[6]。 婚姻問題是歷來長盛不衰的研究課題,而有關古代蒙古族婦女婚姻權利的研究也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近年來,學界對于古代蒙古族婦女的婚姻權利研究側重點各有不同, 主要從三個方面進行分析研究,即結婚、離婚和寡婦再嫁。其中,對于婦女改嫁方面的研究較多。
在一些著作中可以看到古代蒙古族婦女婚姻權利的相關內容。 達·貢格爾著《喀爾喀簡史》指出蒙古族從氏族解體開始,訂婚嫁娶時給予婦女很多的權利。史衛民著《元代社會生活史》第四章涉及古代蒙古族婦女的婚姻與家庭內容,具體包括家庭分工、家庭生活模式、皇帝的輪宿制度、家庭的財產分配等內容,又兼顧到古代蒙古族婦女各個社會階層的婚姻權利,對其進行具體的考察和分析,認為受蒙古人的影響,收繼婚俗在漢族中也流行起來。 王曉清著《元代社會婚姻形態》詳細論述了元代的婚姻禮儀制度, 部分內容涉及元代蒙古族婦女的婚齡、社會各階層的婚姻締結形式,即收繼婚制、贅婿婚制和典雇妻俗等。
與著作相比,專門研究古代蒙古族婦女婚姻權利的論文頗多且相對比較集中。 賈淑榮的《從婚姻習俗探究元代蒙古族的擇偶觀》一文提出,蒙古族婦女離異后可以改嫁他人, 家產也需要帶到新夫家,從經濟方面考慮,收繼婚制使婚姻締結雙方避免遭受財產損失。譚曉玲的《元代的婦女再嫁》一文指出,元代是女子再嫁相對自由的時期,蒙古族婦女再嫁現象是廣泛存在的,盡管對婦女再嫁有身份限制、 經濟限制和守服限制, 但仍較前代寬泛、自由,寡居婦女守志或改嫁采取自愿原則。 秦新林的《元代收繼婚俗及其演變與影響》一文認為,蒙古族寡婦改嫁時,需將自己名下的一批家產帶到新夫家中,這種婚俗也被稱之為收繼婚制,在古代蒙古社會是種夫權的體現, 是對男子婚姻權利的一種保護,從而使婦女嫁或未嫁時都失去了婚姻選擇的自由。 何德廷的《關于元代婚姻制度的獨特性與進步性的若干思考》一文提出,以蒙古族為統治的元代,不僅婦女結婚和離婚問題上擁有較多的權利和自由,還有相對應的制度保障和支持,并且擴大了“義絕”離婚的范圍。那仁朝格圖的《〈阿勒坦汗法典〉及其內容淺析》一文指出,游牧社會特有的生產方式、分配原則以及蒙古族婦女在生產勞動中的角色決定了她們應有的地位和享有的權利,但在男權主導的古代蒙古社會婚姻家庭生活中,婦女一般處于弱勢一方,其權利往往受到侵犯,而《法典》則積極維護蒙古族婦女的婚姻權利并作出了相關規定。那仁朝格圖的《古代蒙古族社會規范考述》一文提出,古代蒙古族婦女亡夫后不可再嫁,取而代之的是通過收繼婚的形式再嫁。 特日格樂的《蒙元時期蒙古族婚姻制度探析》一文指出,元代時期義絕范圍的擴大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蒙古族婦女的婚姻權利,在處理改嫁的問題上也采取了靈活和寬松的政策,尊重寡婦個人意愿的前提下,雙方父母不能為了賺取聘財強行嫁娶。 呼德力格爾的《蒙古族傳統法律典籍中的法文化研究》一文中,以《蒙古—衛拉特法典》具體規定為例,稱已離異或被夫家遺棄的婦女具有再嫁的權利。 張雪洋、白玉璽、黃亢亢的《〈婚姻〉與〈財產〉束縛下的宋遼金元女性地位》一文認為,元代早期階段,忽必烈總體上延續了宋金法律的規定,即給蒙古族守寡女性改嫁的自由。 徐適瑞的《元代平民婦女婚姻生活考》一文認為,收繼婚是一種完全無視婦女人格的野蠻落后婚俗,元代婦女受蒙古族收繼婚和一夫多妻制影響,女子的婚姻逐漸被物化, 成為家庭擺脫貧苦狀況的經濟籌碼,為男性社會奴虐婦女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董明倬的《〈元典章〉中婦女再嫁問題》一文,通過對《元典章》的解讀,指出元朝時期的蒙古族婦女在婚嫁問題上相對自由,但婦女再嫁也是受到嚴格限制的,身份、財產和守孝時間等方面均受到了諸多限制,身份限制將社會上層婦女禁錮在守節的牢籠之中,財產和守孝時間的限制導致遺孀對再嫁望而生畏。任慧敏的《元代婦女離異與再嫁問題研究》一文,詳細論述了元代婦女的離異與再嫁的主要類型,并重點指出蒙古族婦女在離異過程中的從屬地位,即喪失了婚姻自由權。 尚繼征的《古代蒙古族婚姻家庭習慣法考察》一文,基于相關史料分析,歸納總結出古代蒙古族婚姻家庭原則性規則和締結婚姻的模式,并著重指出掠奪婚、收繼婚為古代蒙古族男權中心社會的明證, 而父輩主婚體現了子女并無婚姻自主權。位雪燕、徐適瑞的《從〈元史·列女傳〉析元代婦女的貞潔觀》一文認為,元律對婦女的離婚和改嫁政策由寬松到漸嚴,到終元一代,包含蒙古族婦女在內的元代婦女離婚和改嫁是比較自由的。 李俊紅、劉軍的《元代通過女性彰顯孝文化現象探析》一文指出, 元代法律非常重視對蒙古族婦女權益的保護,如婚姻上禁止指腹為婚、典妻、童養媳等,在離婚問題上,元律還提出“和離”建議。特木爾寶力道的《從〈衛拉特法典〉 看17 世紀蒙古族婚姻家庭制度》一文指出,古代蒙古社會婚姻家庭生活中,尊重婦女的習慣很早就形成并逐漸規范化、法律化,并且對婦女離婚程序和方法方面給予高度重視,由專門的上級司法機構掌管。 曹婷婷的《從〈元典章〉看元代婦女婚姻問題》一文,通過對《元典章》收錄的具體案例進行分析,反映了婦女生活、婚姻特點以及婦女的社會地位等,并指出元代對婚書的重視給了當時的蒙古族婦女一些實質的保障,且女子在訂婚以后,只要理由合理,是可以悔親別嫁的,不需再恪守從一而終的教條,對婦女的離婚和再嫁采取較為寬松的態度。 徐適瑞的《元代婚姻法規中的婦女問題再探》一文指出,元代的婚姻法規對蒙古族婦女的改嫁采取了比較寬松的政策。王海鋒的《〈蒙古—衛拉特法典〉中的民事法律制度研究》一文認為,保護婦女權益是蒙古婚姻法中一項重要內容,且古代蒙古社會是非常注重保護婦女權益的,如侵犯婦女必會受到嚴厲處罰。 楊強的《論清代蒙古族婚姻法的變遷》一文指出,清代蒙古族婚姻以男女雙方意愿為主,為了穩定婚姻家庭關系,對破壞家庭關系的行為和淫亂行為進行嚴厲的制裁,在奸罪中對婦女的懲罰較輕,若系強迫,婦女不會受到懲罰。張馨月的《元朝贅婚制度研究》一文認為,蒙古族婦女結婚和離婚相對自由,并且蒙古族婦女離婚、改嫁均不受歧視。曹廣濤、楊遠慧的《元代收繼婚制度的義務性分析》一文指出,對父之妻妾都可以隨意處置,這表明了當時的蒙古族婦女在婚姻締結過程中的從屬性。王志民、李玉君的《論建元前蒙古族婚姻習慣法》一文提出,在早期蒙古社會中,家父權取代了子女的婚姻自主權,如寡婦要改嫁,由于沒有守節觀念的約束,為了避免財產流失,收繼婚制無疑是最佳選擇。 連新的《對古代蒙古族女性主體意識與社會地位之關系初探》一文提出,在古代蒙古社會中尊重婦女意愿, 婦女在離婚和再嫁方面較為自由。張烜的《論古代蒙古族法律文化中的女性權利》一文指出,父母不能強迫女兒出嫁,女性有一定的婚姻選擇權,并且允許女性離婚和改嫁,改嫁時還可以帶走其一定的財產,此外還規定寡婦有選擇是否跟隨兒子居住的自主權。 趙崔莉的《明代婦女的法律地位》一文提出,蒙古族盛行“收繼婚”風俗,其限制了婦女再嫁的權利。 蘇麗娜的《元代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一文指出,元代初期在采取“和離”制度的基礎上增加了“義絕”離婚的范圍,對蒙古族婦女離婚與改嫁給予了制度上的保障與支持。朱閣雯的《品讀中國古代法律不禁止婦女再婚的規定》一文認為,元代是蒙古族掌權,婦女再婚根本不受任何限制。
綜上所述,在古代蒙古婚姻家庭生活中,尊重婦女的習慣很早就形成并逐漸規范化、 法律化,諸如《大扎撒》《阿勒坦汗法典》《衛拉特法典》和《喀爾喀七旗法典》等代表性法典均規定了古代蒙古族婦女的婚姻權利內容。古代蒙古族婦女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享有婚姻方面的權利和自由,并且享有較大的離婚和再嫁的權利,上述權利受社會所尊重。
對于古代女性來講,財產是至關重要的,也是了解這一全體的關鍵切入點。目前學界對古代蒙古族婦女經濟權利問題的研究成果比較少,目前學者們的研究側重點主要集中于寡婦對夫家的財產繼承方面。
楊強、劉傳剛的《淺論清代蒙古族的繼承法律》一文提出, 清朝時期的蒙古族男女處于不平等地位,尤其反映在繼承制度上,婦女作為繁衍后代、生兒育女的工具,即使嫁為人婦,還是系外姓女子,因此在丈夫死后, 寡婦對亡夫的財產是沒有繼承權的。 瑋瑋的《蒙古國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一文,明確提出寡婦如果想要繼承亡夫的財產,必須經管轄區領主許可,且古代蒙古立法向來重視夫家家族的財產權利。何金山、李娜的《試析清代蒙古地方法中的民事法規》一文,以《喀爾喀吉如姆》具體規定為例,指出清代時期的蒙古社會中,如寡婦想繼承亡夫的財產,則須經過諾顏準許為前提條件,這反映了當時的蒙古立法注重男方家族的財產權,且財產繼承的法律關系附屬于封建的人身關系。連新的《對古代蒙古族女性主體意識與社會地位之關系初探》一文認為,古代蒙古族婦女在婚后可以繼承丈夫的財產,并且丈夫死后,遺孀也可以帶走娘家帶來的嫁妝。 張烜的《論古代蒙古族法律文化中的女性權利》一文指出,寡婦可以支配家庭財產,如無子女甚至可以占有丈夫全部的財產,但前提是不能回娘家,因為回娘家的話,則必須將家庭財產留給丈夫的同族兄弟。 特日格樂的《蒙元時期蒙古族婚姻制度探析》一文,明確提出婦女嫁入夫家后家庭地位較高,對家庭財產具有繼承權和財產支配權。 呼德力格爾《蒙古族傳統法律典籍中的法文化研究》指出,十八世紀七十年代的古代蒙古立法在某種程度上認可寡婦可以繼承其亡夫的財產,是以諾顏的準許為前提條件,且在所屬執政扎薩克處登記蓋章才有效。張志明的《蒙元社會婚姻制度流變淺析》一文指出, 蒙古族婦女在丈夫死后享有財產繼承權。蘇麗娜的《元代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一文提出,寡婦對亡夫的財產一般情況下是沒有繼承權的,但若不改嫁他人,且子女幼小的情況下,寡婦可以成為戶主,有權處理一切家庭事務。 張雪洋、白玉璽、黃亢亢的《〈婚姻〉與〈財產〉束縛下的宋遼金元女性地位》一文認為,古代蒙古立法更重視夫家家族財產,為了達到收繼婚的目的,法律明文規定將女性財產歸屬于夫家。烏日罕的《現代法學視角下的〈喀爾喀法規〉》一文,以《喀爾喀法規》為例,指出寡婦對其亡夫的財產享有支配權,寡婦若想改嫁他人后繼承亡夫的財產,須得到諾顏的準許,如果未得到諾顏的準許而改嫁他人,是無法得到繼承權的。
由上可知,古代蒙古族婦女具有一定的財產權和財產繼承權,她們不僅有一些自己的財產,還可以在結婚時獲得父母給予的陪嫁財產,并且可以自由支配這些財產。但蒙古族傳統法律更加注重夫家家族財產,丈夫亡故后,如寡婦改嫁他人不僅血脈歸于其他部族,還會導致財產外流,因此,寡居婦女被收繼是最好的選擇。 另外,十八世紀七十年代的古代蒙古立法在某種程度上認可寡婦可以繼承其亡夫的財產,是以諾顏的準許為前提條件,如寡婦再嫁不是諾顏的意思,而是寡婦自己的意愿,寡婦將失去財產的繼承權。
目前學界缺乏對古代蒙古族婦女人身權利問題的單獨探討。 白軍勝的 《論蒙古古代婚姻制度——從現代法規視角審視古代蒙古族婚姻制度》一文,通過分析《阿勒坦汗法典》關于保護婦女權益方面的內容,進一步論述了對婦女的人身安全及其人格尊嚴予以嚴格的保護。 瑋瑋的《蒙古國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一文指出,古代蒙古法典相關條款均從細微之處對蒙古族婦女的人身權利進行保護。 呼德力格爾的《蒙古族傳統法律典籍中的法文化研究》一文指出,在婦女權利保護方面,《蒙古—衛拉特法典》繼承以往的蒙古法精神,對婦女人身權利保護方面的規定更加細致入微。王海鋒的《〈蒙古-衛拉特法典〉中的侵權法律制度研究》一文,從民法視角去探討法典所反映的有關侵權制度,不僅繼承以往蒙古族法典、法規、習俗的基礎上,還就蒙古族婦女人身權利保護方面專門作了詳細規定,人身各個部位到穿著服飾如被侵犯必須予以賠償,反映了《法典》所保護的人身權的范圍相當廣泛。連新的《對古代蒙古族女性主體意識與社會地位之關系初探》一文,通過分析《阿勒坦汗法典》和《衛拉特法典》相關條款內容,認為其中反對暴力和侵犯的法律條文, 不僅維護了古代蒙古族婦女的尊嚴與人格,也使其免遭人身傷害。陳志強的《〈蒙古-衛拉特法典〉立法倫理思想初探》一文提出,《法典》為了保障婦女人身安全,維護婦女人格尊嚴,作出了較為詳細的規定,例如關于強奸罪的認定和處罰、對騷擾和非禮女性行為的處罰等,反映了傳統蒙古法律尊重婦女的社會倫理思想。 蘇麗娜的《元代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一文指出,以蒙古族為統治的元朝,婦女的家庭地位較高,如丈夫不能毆打妻子,不能強迫妻子墮胎,更加不能殺害妻子,婦女的人身權利被保護得比較好。
由上可知,古代蒙古社會通過法律的方式具體細致地規定了婦女享有的一些權利,不僅維護婦女尊嚴與人格,也使其免遭人身傷害,這是蒙古立法的進步,充分說明了古代蒙古社會尊重婦女這一社會倫理思想是發達的, 具有超前的意義和價值,也是古代蒙古族女性法律地位提高的明證。
婦女社會地位問題是婦女研究領域中居于核心的論題,其與社會政治、經濟、法律、婚姻家庭等各方面緊密相連[7]。目前,學界對古代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研究成果頗豐,關于古代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問題,學界基本認同古代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較漢族婦女社會地位要高。
香梅著《古代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研究》主要從歷史學的視角,對古代蒙古族婦女在經濟、政治、婚姻家庭和法律方面歸納總結了她們的社會地位與作用,有較好的參考價值。與著作相比,專門研究古代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的論文偏多一些。劉強的《北元時期蒙古族女性社會地位探論——以〈阿勒坦汗法典〉為視角》一文,主要講述北元時期蒙古社會重視婦女并給予法律保護的現實情況,又以具體條款為例, 加以說明該法典的積極作用以及局限性。張志明的《蒙元社會婚姻制度流變淺析》一文指出,盡管在夫權面前婦女地位是低下的,但作為母親,蒙古族婦女有著崇高的社會地位。 高璐的《對〈蒙古秘史〉中幾個問題的探討》一文提出,古代蒙古族婦女相比中原婦女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但進一步說明古代蒙古族婦女在本質上沒有擺脫掉物質屬性,她們會當作物品被搶奪、交換、賞賜和贈與。蘇麗娜的《元代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一文指出,元時期婦女們的地位整體上升,尤其蒙古族婦女占有重要的社會地位。徐燕、奮題的《淺析古代蒙古族婦女的社會地位》一文,主要從政治生活、經濟生活以及家庭生活三大研究視角強調古代蒙古族婦女所擁有的較高的社會地位。 唐玉萍的《俺答汗時期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的法律體現》一文,通過分析《阿勒坦汗法典》關于蒙古族婦女以及婚姻家庭方面的詳細規定,反映了蒙古族婦女的社會地位以法律的形式得到了認可,且相關法律規定在北方少數民族中也是獨樹一幟的存在。陳永國的《〈蒙古秘史〉中的倫理思想》一文認為,相比較同時期的中原婦女而言, 古代蒙古族婦女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但在蒙古社會中始終是男子占據主導地位。 李嘉欣的《對〈蒙古秘史〉中女性形象地位之探析》一文認為, 雖然在蒙古帝國的構建與鞏固的過程中,女性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并且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但她們卻是被迫地在起作用,無論是上層女性還是下層女性都沒有擺脫被贈予、掠奪、交換的命運,她們依然是男性的附屬品。
綜上所述,古代蒙古族婦女在生產生活中的作用不亞于男子,因而在“父權”主導下的古代蒙古社會,女性社會地位不像中原傳統文化中的女性地位那樣卑微低下,男尊女卑觀念相對淡薄。 關于古代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問題,學界基本認同蒙古族婦女社會地位較同時期漢族婦女社會地位要高一些。
學界對古代蒙古族婦女在政治經濟方面的研究略顯薄弱,對古代蒙古族婦女政治地位問題主要集中于上層貴族女性的考察,對古代蒙古族婦女經濟地位的專題研究幾乎為空白。
杰克·威澤弗德著,趙清治譯《成吉思汗與今日世界之形成·最后的蒙古女王》一書中,作者指出一代天驕成吉思汗之所以能成就霸業,離不開他背后的睿智女性,古代蒙古族貴族女性在政治參與與應對戰爭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王劍虹的《元代婦女的社會經濟地位》一文,重點闡述古代蒙古族婦女的政治經濟地位,即上層貴族女性積極參與政治活動,并且起到重要作用;普通婦女在日常生活中從事繁重的勞動,在生產和交換的活動中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嫁給夫家時擁有豐富的嫁妝,也可以繼承娘家以及夫家的財產,經濟地位較高。 郭瑜琛的《元代漢族婦女地位研究》一文提出,古代蒙古族婦女的政治經濟地位是較高的,她們為社會和民族發展貢獻良多,經濟權力大,經濟地位自然就高;上層貴族女性也會積極參與政治,出謀劃策,元代皇后攝政的情況算不得稀少。 何德廷的《關于元代婚姻制度的獨特性與進步性的若干思考》 一文指出,蒙古族婦女在夫家的經濟地位較高。 連新《對古代蒙古族女性主體意識與社會地位之關系初探》一文,講述了古代蒙古族貴族女性在政治舞臺上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即積極諫言、出謀劃策、率軍出征和臨危主政,她們在政治舞臺上行使了決策、指揮和參與的權利,在男權主導下的古代蒙古社會,蒙古族婦女的政治地位是很高的。張雪洋、白玉璽、黃亢亢的《〈婚姻〉與〈財產〉束縛下的宋遼金元女性地位》一文認為,元代前期女性的地位是比較高的,尤其是蒙古族貴族女性,她們在政治上也有一定話語權。 李麗達的《論北方民族婦女的社會地位與歷史作用》一文指出,蒙古族婦女不僅與男子同樣執鞭跨馬、千里放牧,也有女英雄南征北戰、握有重權,在政治、軍事、民族關系乃至民族命運上起過重要的歷史作用,政治地位較高。李美玲的《明代土默特部蒙古族婦女的社會地位及作用》一文提出,蒙古族婦女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不言而喻, 在政治生活中,以紅娘子和大成比妓為代表的蒙古族上層婦女在當時的政治舞臺上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同樣普通婦女也經常跟隨男子出兵打仗,并且像男子善于騎射,與男子并駕齊驅;在經濟生活中,蒙古族婦女在牧業、手工業生產和財產支配以及財產繼承方面均能體現出其較高的地位。
由上可知,古代蒙古族女性在政治生活中具有相對更高地位,尤其是上層婦女,不僅積極行使參政議政的權利,還在重大歷史轉折時刻做出獨特貢獻,普通婦女跟隨男子出兵打仗,在軍事活動中成為必不可少的主力軍;古代蒙古族婦女在經濟生活中,依舊占有一定的地位,擁有自己的財產和財產繼承權。
在古代蒙古社會中, 雖然也有男尊女卑的觀念,但與其他民族相比比較淡化,有睿智的統治者以法律形式肯定她們的功績, 維護她們的法律地位。 目前,學界專注研究古代蒙古族婦女法律地位的成果少之又少,大部分研究以整個古代蒙古社會為目標,在婦女法律地位研究范圍內探究古代蒙古族婦女的婚姻權利與家庭地位也成為一個小熱點。
那仁朝格圖的《〈阿勒坦汗法典〉 及其內容淺析》一文,列舉了《法典》有關婦女的規定,并指出游牧社會特有的生產方式、分配原則以及婦女在生產勞動中的角色決定了她們應有的法律地位和享有的權利。 金山的 《清代蒙古地區地方立法問題研究——以〈喀爾喀吉如姆〉研究為中心》一文指出,清代蒙古地區地方性法規和北元法律關系之間為繼承的基礎上并有發展的關系,對古代蒙古族婦女法律保護方面羅列了具體且詳細的規定,體現了清朝對蒙古制定法律“因俗制宜”的靈性原則,同時也處處體現著婦女法律地位的優越性。 黃宗凱的《元代婦女地位略論》一文提出,受蒙古族文化影響,當時的元代婦女具有較高的法律地位,并強調元代是中國封建社會中晚期婦女地位最高的朝代。王海鋒的《〈蒙古-衛拉特法典〉中的民事法律制度研究》一文,利用專門的章節講述了保護蒙古族婦女權益內容,以《阿勒坦汗法典》《喀爾喀七旗法典》和《猴年大律令》相關條款為例,指出當時的蒙古社會非常重視對婦女的保護, 如侵犯必會受到嚴厲處罰,婦女法律地位較高。 道仁圖雅的《16—18 世紀蒙古族法律文獻中的婚姻家庭倫理思想研究》 一文認為,婦女在家庭中的地位是受到法律條令的特殊保護和關懷的,雖然古代蒙古社會尊重并肯定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 但并不表示女性的地位高于男性,只是對于弱勢群體的一種保護和關愛。
由上可知, 古代蒙古族婦女的法律地位較高,尤其是在婚姻與家庭方面的規定得到了較為完整的體現,保障婦女權益的法律條文表現出從概括到細致的趨勢。
當今世界,婦女的權利和地位是一個備受關注的話題。 通過對古代蒙古族婦女權利和地位的研究,為我們更好地了解古代蒙古族婦女的生活提供了寶貴的資料。我們可以看到古代蒙古族婦女在婚姻家庭、經濟政治、社會和法律領域的權利和地位相對較高,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和自主權,這也彰顯了蒙古族傳統文化對女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