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語的貓

[黎巴嫩] 紀伯倫　王志華

甘當奴隸的人最可憐。

四名奴仆站立著，為靠在王座上睡著的年老的女王扇風。女王正打著鼾，她的膝上趴著一只低聲地咕嚕咕嚕叫著的貓，它懶洋洋地盯著那些奴仆。

第一個奴仆說道：“這個老女人的睡相是多么難看啊！瞧她下垂的嘴角，瞧她呼吸得那么費勁，就像魔鬼正在卡住她的喉嚨。”貓低哼說道：“她的睡相再難看，也不及你們這些醒著的奴隸的丑態的一半。”第二個奴仆說：“你們以為睡眠會使她的皺紋舒平一點，其實反而卻加深了皺紋，她一定是夢見了什么邪惡的事。”貓低哼著道：“你們為何不去入睡，好夢見你們的自由呢？”第三個奴仆說道：“或許她正夢見被她殘殺過的所有冤魂排著隊走過呢。”貓低哼道：“對，她夢見了你們的祖先和后代正在列隊而行。”第四個奴仆說：“對她評頭品足雖不錯，但是這絲毫不會減輕我站著扇風的疲勞。”貓低哼著：“你們將永生永世為人扇風，因為在地上的情形是和在天上的情形一樣的。”

這時，年老女王在睡夢中動了動她的頭，王冠就掉到了地上。一個奴仆說道：“這可是兇兆。”貓低哼著：“對一個人的兇兆就是另一個人的吉兆。”第二個奴仆說：“她要是醒來，發現王冠落地還了得！她肯定會殺了我們。”貓低哼著：“自你們出生起，她就宰殺了你們，只是你們全然不知而已。”第三個奴仆說：“的確，她會殺掉我們的，并把這屠戮當作對神靈的祭祀。”貓低哼道：“只有弱者才被拿來祭神。”第四個奴仆讓同伴們安靜了下來，他輕輕地拾起王冠，放回到女王頭上，并沒有把她驚醒。貓低哼著：“唯有奴隸，才會把落下的王冠替主人重新戴上！”過了一會兒，年老的女王醒來，她看看四周，打了個哈欠，然后說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在一棵老橡樹的樹干上，四條毛毛蟲正被一只蝎子追逐著，我不喜歡這夢。”說完她閉上眼睛又繼續睡著了，不一會兒鼾聲又響起來。四個奴仆繼續為她扇風不止。貓低吟著：“扇吧，扇吧，一幫蠢貨！你們扇的乃是吞噬你們的火焰。”

喵喵//摘自《心能長成一棵結滿果實的樹嗎？》，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