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事

( 唐) 王維

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

輕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

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

點評“躺平”可能不是積極的生活態度，但休閑絕對是人應有的權利和樂趣。讀唐詩讀到王維，常常能從他描寫日常生活的閑適小詩里，感受到他心靈的細膩、平和，從而自己也慢慢寧靜下來，放松下來，觸摸到日常細節里的美好與詩意。

王維有兩首小詩很有意趣。一首為《書事》：“輕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另一首為《山中》：“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在《書事》里，王維寫的是小雨初停后微陰的白晝，他慵懶地待在家里，坐在院子中，看雨后濕潤的蒼苔，青翠欲滴，仿佛要爬上人的衣衫。在《山中》，王維寫的是一次山行所感。秋冬季節的輞川，荊溪中的水已變淺，露出白白的溪石；天氣越來越寒冷，紅葉也漸漸落盡，變得稀少。行走在山路上的詩人，看到山中還有很多經冬不凋的常綠喬木，如松樹、柏樹等，它們仍一片青蔥，色彩明麗，以至于山路上本來沒有下雨，衣服卻仿佛被空明的翠色潤濕了。

奇妙的是，這兩首詩都跟衣服有關，都跟綠色有關，又都跟濕潤的感覺有關。由此能感覺到，詩人在這兩首小詩中，不僅調動了視覺，而且調動了觸覺，甚至運用了通感，讓視覺與觸覺融為一體，創造了獨一無二的生命體驗。

無獨有偶，想起唐代張旭的一首《山中留客》：“山光物態弄春暉，莫為輕陰便擬歸。縱使晴明無雨色，入云深處亦沾衣。”此詩亦有異曲同工之妙，沾潤衣服的是云霧，卻也是“色彩”，是“山光”，是“春暉”，故而，從皮膚的觸覺，從衣服的細微變化，我們感受到詩人體察物態的細膩與柔和，感受到來自心靈的敏銳與詩意。

有些詩，不是用來讀的，而是用來品的。要靜下心，緩慢、悠長地去玩味，去想象，去感受。當你把感受的粒度放大到和詩人一樣的程度時，你會發現，新鮮飽滿的詩意會充滿你的內心。（文/常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