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輩的書寫里傳承“人生的果實”

● 陳思呈

作者：閆振田 出版單位：華齡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3年1月

這幾年，父輩們的書寫越來越多。相比之下，《山河故人》的作者閆振田有更多的人文情懷，筆下的人物帶著一個專業寫作者的自覺觀察。但是一切觀察，又基于作者生命中本真的底色。

年近八十的閆振田，內心保存了無數小人物的善良和溫情。這些小人物都是五六十年前的遇見，五六十年前的人事，在作者心里捂了又捂，寫出來的時候，帶著心靈的暖熱。

那個長得像綠林好漢，卻有一副菩薩心腸的船夫大老潘，一次次地開船渡他過河卻不收錢——“我兜里沒有錢。”我囁嚅著。“沒有錢就不過河了？”他伸手一把將我拽上了船。我心里很感激，向他致謝。他不領情地說：“謝個啥，不收你的船錢也窮不了我。”

那個因為自己的孩子夭折了所以格外疼愛孩子們的謝大娘——她逮豬、捅刀子、吹氣、退毛、開膛、翻豬腸子，街坊四鄰的孩子們圍過來看熱鬧，礙手礙腳，可她從來不嫌煩。

那個剃頭師傅王大伯——孩子們一看到剃頭工具是剪子刀都很害怕，王大伯就拿出杠子糖撅成兩截，說看誰的截面孔眼粗就贏了。“撅的結果，是我輸了。只好顫抖著讓他理發。”

還有一個開飯店的也是王大伯，這個王大伯是這樣救火的——“他憑借我家門前的柳樹，噌地一下躥上房頂。他舉起抓鉤，猛刨房草切斷火路，煙火嗆得他劇烈咳嗽，但他仍狠勁地刨。火勢控制住了，我家和西邊相鄰的房子全都保住了。”

敘述這些故事和人物，作者的寫作手法非常平靜，語言中有優雅的古意，也常引用當地的口語，使這些故事和人物更加鮮活。

淮河邊上的日常用語確實古雅。比如，大水退了是“水罷后”，集市結束是“罷了集”。還有那些諺語，也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我尤其難忘的有兩句。

一句是“一個人頭上一顆露水珠，干啥不能活一輩子”。我們常常說“頭頂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這星空和道德律不正是淮河邊那個樸素的老父親所說的“露水珠”嗎？

另一句是“上人有德，下人有路”，這話也是作者的父親說的。這位父親說出了所有父母應該思考的道理：我們把自己活好了，活得更正直、更坦然，就是對后代最好的蔭庇。

作者的父親，是一個經歷過很多苦難的人，卻平靜地說出了這兩句話，這是因為他就是按這兩句話來行事的。他是把這兩句話咀嚼了千百遍，知行合一，才能說得如此平靜。

書中所寫的苦難，有很多的細節，但是這些苦難也和人與人之間的溫情交相輝映，讓讀者在閱讀這本書的過程中，笑中帶淚，淚中帶笑。

這樣的書寫，不僅是基于作者的觀察力，也基于作者的心靈。是心靈的淳樸和溫暖才能這樣寫往事，才能這樣寫人生。

紀錄片《人生的果實》里講到，人要為自己的后代留一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而那些有價值的東西可能就是人生的果實。這些來自父輩的書寫，就是留給孩子們的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他們的淳樸、善良、堅韌、智慧，會在文字中一直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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