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在白鹿原上

● 肖遙

6點出發時，東邊黛青色的白鹿原上，幾縷云彩已染上了橙紫色的光，西邊的雁鳴湖上空還掛著一輪銀色的滿月。

我心里某個地方動了一下。今天，我第二次去駕校參加科目三考試，倘若不是要“趕考”，我可能要駐足好好欣賞。就像一個心急火燎的人，忽然被上天饋贈了一場溫柔的情感盛宴，我瞬間反應是有點消化不良。

趕到考場時，前面排的隊伍已有幾百米長了。此時，隨著太陽噴薄欲出，鮮艷的云霞逐漸褪色，天空很快就是太陽的主場了。就在白鹿原上空的霞光瞬息萬變之際，我一回頭，身后的隊伍又長了幾百米。隊伍里，有人低頭看手機，有人圍著嘮嗑，沒有人惋惜云霞的顏色變淡了，甚至沒有人注意到太陽要升起來了，人群里彌漫著一種不易覺察的焦慮。我舉起手機，正待拍下太陽在白鹿原上升起的瞬間，隊伍松動起來，我們開始領號進考場了。我放下了手機，轉身匆匆跟上隊伍，去準備我的考試。

交了手機，脫了外套，我穿上橙色馬甲，在路邊的小馬扎上坐著候考。第一批上場的人已經跟著幾輛考試車回來了，身邊戴了美瞳的女孩瞪大眼睛仔細打量每個從車里出來的人的表情，揣測他們是過了還是掛了。旗開得勝的人各有各的得意，但嘴角都掩飾不住地上揚著；失敗者則大多垂頭喪氣，有一個人還氣呼呼地抱怨著，說自己的車被一個商販的車別停了，讓一群人都有了唇亡齒寒的恐懼。

又一輛考試車開過來了。最后這段路是安全員在開車，為了趕時間開得風馳電掣，硬是把考試車開成了拉風的跑車。車里的考生是個精致的小美女，忽然發現窗外這么多人對她行注目禮，不由得沖人群擺擺手，手指上的蔻丹閃閃發光。車徐徐停下，女孩下了車，邁著走紅毯的步伐過來，有人大聲問：“過了嗎？”女孩嫣然一笑，答：“沒過。”我身邊戴美瞳的女孩被逗笑了：“心態可太好啦！”

我考完試，回到湖邊坐下。對面就是簽字室，沉浸在興奮里的人們激動地述說自己的有驚無險，我默默地戴上遮陽帽、眼鏡和口罩，生怕被人認出我就是剛才那個被秒罰下場的顯眼包。一時間，我想起了練車和考試期間的很多委屈——被教練訓斥，吃考勤員的白眼，因為找不到準考二維碼被候考廳檢票大爺當眾叱責……我明白我剛才為啥看到美景的反應是“消化不良”了，可能是良辰美景與這一地雞毛的現實不太像一個世界的。

聽說我這次考試又失敗了，朋友小雅發來語音調侃說：“你交這么多錢，干嗎要一把過？還不多摸摸車，爭取當個駕校釘子戶……”我忍不住笑了，眼前的雁鳴湖，在陽光下波光粼粼，讓我想起清晨的奇幻美景：天上有個月亮，水里有個月亮，而河對岸，白鹿原上霞光繽紛，太陽噴薄欲出……

我突然想明白了，不管能不能考過，我都應該在太陽升起之前，好好欣賞月亮和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