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經霜甜

“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菠薐如鐵甲。豈知吾蜀富冬蔬，霜葉露芽寒更茁。”蘇東坡這首詩中描寫的“菠薐”，其實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菠菜。

菠菜有很多別名，如菠薐、波斯菜、赤根菜、鸚鵡菜等。電視連續劇《還珠格格》里有道叫“紅嘴綠鸚哥”的菜，其實也是菠菜。菠菜葉綠根紅，叫“紅嘴綠鸚哥”倒是頗具想象力，名字好聽且有趣。

綠葉菜蔬家族中，菠菜屬于很隨和的那一類。地域性不強，南北皆可種；不講究時令，四季都有。不過，四時變幻也賦予了菠菜不同的品質和性格：春菠菜清新鮮嫩，夏菠菜肥碩濃郁，秋菠菜柔韌厚實，冬菠菜清香甜脆。論品相，春菠菜最美，水靈清秀，無與倫比。要說好吃，還是經霜的冬菠菜味道最佳。農諺說：“霜打的蔬菜分外甜。”無論是蘿卜、白菜，還是青菜、菠菜，霜打之后，口感更甜，營養也更加豐富，所以民間有“霜打菜，金不賣”的說法，意思是經過霜打的蔬菜特別好吃，價格再高也舍不得拿去售賣，而要留給自家食用。

說到菠菜，總想起在鄉下老家時，寒冷的冬天，一家人圍坐在爐前，一邊閑聊一邊吃火鍋的情景。爐，是燒柴的火爐；柴，是冬閑時父親砍下的樹枝。印象中，冬日里的爐子是一直燒著的，既為了取暖，也為了燒茶、煮菜方便。爐子上煮的菜，通常是一鍋“大雜燴”。底料為熗肥肉、干辣椒、生姜片，加清水，放豬血、粉條、黃豆芽煮沸，吃飯時，一邊吃著鍋里冒泡泡的大雜燴，一邊往鍋里夾洗干凈的菠菜。經霜菠菜，在滾燙的鍋里打幾個滾就可以撈起來吃，吃到嘴里既清香又甜脆，尋常煙火的日子，變得愜意而滿足！

林語堂說：“最精致的生活，一定是素與簡。”經霜的菠菜，為抵抗寒冷，將淀粉類物質轉化成糖分，加之冬天有充足時間吸收氮、磷、鉀等元素，這些元素沉積在菠菜葉里，使菠菜經霜后更加清甜，更加富含營養。

經霜的菠菜連根清炒，最具菠菜本味。將菠菜用清水洗凈，從根部劈成兩半，焯水撈起。鍋里放油，拍幾瓣蒜炒香，倒入菠菜翻炒兩三分鐘，加少許調味料出鍋，一盤綠意盈盈的菠菜就炒好了。清炒菠菜顏色鮮亮、口感甜潤，是一道素雅美味。

涼拌菠菜也不錯，梁實秋先生曾在《雅舍談吃》中提到北方人的做法：“過滾水一焯，只等菠菜斷生撈起，過涼細切，加些生抽、鹽調味，再加搗碎的蒜涼拌，微酸爽口，正合餐前開胃。”生活在江南的汪曾祺先生說：“我做的拌菠菜稍為細致。菠菜洗凈去根，在鍋中焯至八成熟后撈出，過涼水，加一點鹽，剁成菜泥，擠去菜汁，以手在盤中摶成寶塔狀。先碎切香干，泡好蝦米，切姜末、蒜末。香干末、蝦米、姜末、青蒜末，手捏緊，分層堆在菠菜泥上，如寶塔頂。菠菜上桌，將調料輕輕自塔頂淋下。吃時將‘寶塔推倒，諸料拌勻。”北方的粗獷，南方的細膩，在一道涼拌菠菜的吃法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冬日晚上，下班回家晚，懶得做飯，簡單煮一把面條，洗幾棵菠菜，菠菜不用刀切，只需把菠菜一片片掰斷，待面條煮至七八成熟時撒上，面條的白配上菠菜的綠，清新淡雅，很有胃口。

菠菜經霜甜，就像一個人到了中年，經過歲月的沉淀，褪去身上的青澀，變得更有內涵，變得更有味道！

（徐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