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豪 張同健
(內蒙古藝術學院美術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蒙古族生活的地區歷史久遠、幅員遼闊。不同地區和不同發展時期的馬鞍略有不同。在我國廣闊的草原地區,形成了十分璀璨的游牧文化。匈奴、東胡、鮮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族等,共同為游牧文化增磚添瓦。游牧民族十分擅長交流和吸收其他民族文化,在他們的生活中與馬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其中各類馬具也是其中交流的重要部分。蒙古族被譽為“馬背上的民族”,他們把自己的武器,如弓、矛、劍、盾、箭筒等都加以裝飾,蒙古族人對自己的馬也十分重視,其中特別注重裝飾自己的馬鞍。
蒙古族人十分注重對馬鞍上的制作,我國北方少數民族在馬鞍的制作與裝飾上有著高超工藝以及悠久的歷史。在我國北方草原地區游牧民族的先民們,在他們純樸生動的刻畫下,創造出遍布蒙古高原遼闊大草原上的巖畫藝術,這其中不乏先民們關于牧馬生活的記錄。蒙古高原希什金諾夫發現的舊石器時代的第一幅巖畫就是馬,新時期時代遺跡中也有馬的骨骼,陽山巖畫中也有許多關于騎射與馬的巖畫。在這些巖畫中可以看出人們已經試圖用各類手段對野生駿馬進行馴服,反映出當時游牧生活的大幕已經緩緩拉開,先民們對原始馬鞍的探索也已經開始。
匈奴是我國文獻中記錄較早的游牧民族,其部落戰事較為頻繁,匈奴人著名的首領冒頓單于,就有“控弦之士三十余萬”的匈奴騎兵,匈奴與漢廷“白登之戰”,一次出動“精兵四十余萬騎”,且色澤不同的馬匹組成戰陣,擁有大量戰馬的匈奴,那么肯定擁有相當數量的車馬器具,在馬鞍的制作上,也應具有了嫻熟的制作工藝。[1]在我國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高原地區所出土的青銅器中出土了大量馬鞍構件,其中銅制的馬銜風格獨特,出土的馬具上具有交錯弧形紋、螺旋紋和幾何紋等紋樣。這些出土的金屬車馬器,反應了當時車馬具的制作水平,其中的各類紋樣裝飾上的區別,也表現出了馬鞍工藝的裝飾效果。在同時期出土的馬具中,還有部分石制馬具以及骨制配件。生活在北朝的鮮卑等游牧部族,他們的畜牧業是十分發達,他們畜產品的皮革手工制品,特別是車馬具等游牧生產生活器具,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占據著很重要的地位。在馬鞍具類制作上,有了諸多完善,該時期鮮卑人使用的相關馬具中,如韁繩、頰帶、額帶、咽帶、馬銜、馬鑣等已經基本完備。當時馬鐙的使用,已經較為普遍,這一點從當時發掘的許多鮮卑人墓葬中出土的馬具可以得到證明。特別馬鐙在戰馬上的應用以后,能夠讓人與戰馬連為一體,使戰馬更容易駕馭,馬鐙讓騎在馬背上的人解放了雙手,使得騎手們能夠在奔馳的戰馬上進行騎射,也讓騎手在奔馳的戰馬上更加平穩,保護了騎手的安全。當時的馬具工藝在制作材料到制作工藝上,已經達到了十分精湛的水平。馬鞍工藝的完善對人類文明進步上,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鮮卑人在馬鞍的制作上,具有極高的熱情,從制作材料的優質皮革、貴重金屬,裝飾紋樣上的刻畫上,到制作工藝的雕花、銅飾、鎏金等,這些方面都體現出鮮明的游牧民族美術特色,使得當時的馬具制作,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手工藝精品。
唐朝時期,中原地區與塞外交往更為密切,在馬鞍這類工藝品上也有所交流融合,但是在整體上還是有區別的。首先,中原地區的馬鞍通常采用木框架和皮革包裹(牛皮、羊皮或馬皮制成),形狀較為扁平,適合于平原地帶的戰爭。馬鞍前端有高高的鞍弓,后端有高高的鞍墊,使騎手能夠更穩定地駕馭馬匹,并在戰斗中更方便地使用弓箭。而北方草原地區的馬鞍則以金屬和皮革制作,形狀較為圓潤。草原地帶的地形較為崎嶇,馬鞍需要更好的支持力和平衡力,以幫助騎手在戰斗中更好地保持平衡。因此,草原地區的馬鞍通常更加厚實,鞍墊較高,鞍弓較低,以保證騎手在馬背上的穩定性。在馬鞍制作上的區別,也體現出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在經濟上的區別。此外,北方草原地區的馬鞍上通常會有許多裝飾,如銀裝飾、彩色縫線和馬尾飾物等。這些裝飾不僅能夠使馬鞍更加美觀,還能夠彰顯騎手的身份和榮譽。出土的遼代時期文物中,車馬器數量極多,反映出契丹人作為一個擅長騎射的游牧民族在車馬具上的重視。遼代車馬器配飾多銅制品,大多馬鞍具有百花草紋飾。還出土了大小有序、成組的銅鈴,一般是長筒形狀,這些銅制鈴鐺與近代蒙古車隊防止夜間行車時牲畜離隊而懸掛的鐵鈴鐺相似。遼代中期鞍馬飾品常采用銀制,有的外表進行鎏金,表面常雕刻牡丹花紋以做裝飾效果。契丹族是游牧民族,生產生活都離不開馬,契丹人的一生與馬息息相關,契丹人和馬同甘共苦,愛馬就像愛自己的生命,所以裝飾馬鞍是契丹人生活的第一要務。在契丹人出行、作戰等各項活動中,都與馬息息相關。在文獻記載,墓葬壁畫和隨葬品中,我們到處可以看到契丹人的馬。在陳國公主墓中出土了兩套完整的馬鞍具。每具都有銀馬韁、銀胸帶、鑲金鐵馬鐙、包銀木馬鞍等精致華貴的陪葬馬鞍。[2]契丹馬鞍具的精致考究由此可窺一斑。由于其工藝的高水平,契丹人甚至將其作為與周邊國家進行友好交往的國禮。遼代中期是遼代王朝全盛時期,對外交往達到了高峰。從已出土的契丹馬鞍具實物來看,宋代太平老人《袖中錦》稱契丹鞍與端硯、蜀錦、定瓷并列為“天下第一”,確實名不虛傳。
對成吉思汗時的鞍具,史書上也有記載,如:“鐵木真在戰中失其銀飾鞍轡之骍色馬,鞍馬帶上亦以黃金盤龍為飾,其鞍轡輕簡,以便馳騁,重不盈七八斤,鞍之雁翅前豎而后平,故折旋而膊不傷輕園,故是中立而不偏底調,故靴易入綴之革手揉而不硝灌以羊脂,故受雨而不斷爛,調才踰一寸長不逮四總,故立馬轉身至順”。[3]這種馬鞍舒適美觀?!澳菑奈幢获Z服的駿馬,在順從于他的雕鞍下溫和地徐行?!笨梢姰敃r馬鞍的制作已經到達了十分高超的水平。
蒙古部落出征時幾乎是牧民自備馬匹以及作戰裝備,可見當時的牧民對馬具的制作工藝以及維護上已經普遍具有了相當嫻熟的水平。在蒙元帝國停止擴張后,促進了亞歐地區文化傳播,也吸收了其他民族工匠的鍛造技術以及其他民族的工藝產品,這其中對馬鞍紋飾上也有一定的影響。一些蒙古族貴族開始注重對馬鞍上的裝飾,開始用金銀等貴金屬打造馬鞍,來進行彰顯身份,有些也在民間開始流行。在民間不僅對馬鞍進行細致的雕刻,也有許多關于馬的贊詞和歌曲,表達有了好馬后牧民心中的喜悅之情,更是產生了許多關于馬的節日,如打馬鬃節、馬奶節以及那達慕大會等。
馬鞍是蒙古部落十分重要的陪葬品,元朝時期蒙古族貴族十分喜愛金器,在現在出土的許多元代墓葬中出土了許多精致的金制馬鞍飾件。1988年內蒙古鑲黃旗烏蘭溝出土了一批蒙元時金器,主要是金馬鞍飾件。其中金馬鞍飾品一共出土,一組計6 件,全部由純金制成。這套鞍具由前鞍翅、后鞍翅、前鞍橋和后鞍橋組成,裝飾紋樣具有蒙古特色。通體用錘揲法錘滿了精致的浮雕臥鹿紋、花草紋、忍冬紋、纏枝牡丹紋等。紋飾精美、華麗,工藝精湛,具有突出的草原風格。馬鞍用具上的各類圖案是蒙古族人審美情趣的展現,蘊涵著深刻的文化內涵。長期在大草原上過游牧生活的蒙古族人對自然現象的理解,經過藝術提煉,逐步產生了各種具有民族特色的紋飾圖案。經常出現于馬鞍上的有山水紋、云紋、樹木花草紋等描摹自然物景物的圖案。還有描摹動物的龍紋、鹿紋、五畜紋、蝴蝶紋、蝙蝠紋以及幾何圖案、吉祥圖案等。[4]體現出蒙古族工匠們的高超工藝。
蒙古族馬鞍制作工藝是千百年來牧人在草原獨特的游牧環境下生產生活的結晶,是游牧民族先民們在草原上長期生活經驗的交流與積累以及部落間征戰的產物。作為游牧民族的蒙古族人,在制作馬鞍時十分注重實用性和藝術性。古代“契丹鞍”,具有“天下第一”之稱,蒙古族馬鞍同樣享有盛名。元朝時有金鞍,北元阿勒坦汗時也有“鏤刻的金鞍”。在生活中,蒙古族馬具工匠們用自己精湛的工藝,運用各類材料制作出各類馬鞍。有些制作精湛的馬鞍上還有許多配件,如鞍韂、鞍花、鞍軟墊、鞍轡等等。前后鞍橋都喜歡做各種裝飾,繪制圖象,骨雕鑲嵌,貝雕鑲嵌等,對于馬鞭以及馬鐙的制作上也有獨特的技藝。在春節時馬頭部還戴“毛林塔格乃”的刺繡裝飾。馬鞍不僅讓騎馬的騎乘人員更好的駕馭駿馬,也讓馬在被騎行中感到舒適,一部優秀的馬鞍,不僅能提高騎手的技藝,也更好的保護了馬。馬鞍具雖然不是蒙古族人的發明,但在蒙古族工匠的手中,但也在蒙古族馬鞍工匠手中發展出多種門類。在現當代,蒙古族各個部落不同的馬鞍制作款型也種類繁多,蒙古族馬鞍的制作工藝可以分為烏珠穆沁式、察哈爾式、孛爾只斤式、布里亞特式、達爾干嘎式、衛拉特式等多種類別。[5]這其中優秀的馬鞍的制作工藝是千百年來游牧民族工匠不斷傳承與交流的結果。在亞歐大陸廣闊的大草原上,鞍馬器具的制作工藝在諸民族之間不斷地傳承和交融中不斷進步,共同促成了草原馬鞍文化的繁榮。
到了近代,蒙古族的馬鞍制作也依舊繼承了傳統制作工藝,其制作過程包括選材、制版、縫制、裝飾和潤飾。近代蒙古族馬鞍制作工藝與傳統蒙古族馬鞍制作工藝在材料選擇、設計風格、制作工藝和功能需求等方面存在差異。近代馬鞍采用更為現代化、科學化的合成材料,設計風格更加多樣化,制作工藝采用機械化生產。而傳統馬鞍則使用天然材料,設計風格比較簡樸,制作完全依賴手工制作。此外,近代馬鞍功能多樣,適用于各種騎行需求,而傳統馬鞍則主要適用于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的騎行需求。雖然近代馬鞍更加符合現代社會的需求,但傳統馬鞍依然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藝術價值,對關于草原文化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蒙古族馬鞍的制作工藝是我國北方少數民族優秀的文化積累和智慧的結晶,不僅在裝飾紋樣上具有獨特的藝術特色和豐富的文化內涵,在制作工藝上也顯示出游牧民族匠人高超的技藝,凝聚了草原人民對于廣闊草原獨特的情感,體現出游牧文化的精神所在。然而,隨著游牧生活的逐漸消亡與現代文明不斷發展的背景之下,馬鞍文化正在逐漸地消失,對于馬鞍民間手工技藝也已經處于瀕危狀態,對日漸消失的蒙古族馬鞍手工技藝以及傳統馬鞍紋飾美學文化內涵進行研究、保護、傳承、創新,是我們保護草原游牧文化的重要舉措,也有利于讓我們在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寶庫里保留好關于草原文化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