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里的甜芋頭

邱俊霖

南宋的美食家林洪在《山家清供》里記錄了一首打油詩：“深夜一爐火，渾家團欒坐。煨（wēi）得芋頭熟，天子不如我。”意思是，深夜里圍坐在火爐旁煨烤芋頭，真比皇帝還快活。

每到秋冬天氣變涼，便是吃芋頭的好時節了。古典名著《西游記》里也不乏芋頭的身影。

或許是芋頭和橡栗都是秋冬時節的應季佳品，也或許外形相似，古人常常把“芋”

“栗”放在一起，合稱“芋栗”，不過多數情況下還是分別代指芋頭和橡栗兩種美食，偶爾會單指橡栗。

《西游記》的第一回里就提到了 “芋栗”。說的是美猴王帶領著一群猿猴、獼猴和馬猴等，朝游花果山，暮宿水簾洞，獨自為王，不勝歡樂：“春采百花為飲食，夏尋諸果作生涯。秋收芋栗延時節，冬覓黃精度

歲華。”這里提到的“芋栗”并不是單指芋頭。

之所以說第一回里的芋栗不是芋頭，是因為后面提到了這種芋栗的吃法：“芋栗剖開，堅硬肉團金瑪瑙。”既然這芋栗在吃之前要剖開，里頭的果肉色如“金瑪瑙”，可見這里提到的芋栗是單指栗子。

唐僧是胎里素（指生來就吃素的人，暗示和佛有緣），師徒幾人一路西天取經，吃的都是素菜，所以芋頭也是《西游記》里的一道重要菜肴，比如女兒國國王招待唐僧師徒，擺了素宴，各類蔬菜可以說應有盡有，像蘑菇、香蕈（xùn）、筍芽、木耳、黃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以及山藥等，還有就是芋頭和黃精。

至于芋頭究竟如何吃，《西游記》里也有提到。其做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無底洞的老鼠精為唐僧準備的素菜筵席上的做法；另一種是取經成功回到東土大唐后，師徒幾

人在唐太宗的招待宴席上所吃到的。

其中，老鼠精準備的芋頭，書中形容道：爛煨芋頭糖拌著。書中沒有提到這種芋頭的具體制作過程，但從描述中推測，大概是將芋頭煨爛之后再用糖拌勻，吃起來軟糯香甜。

唐太宗御宴上的芋頭則有個名號，叫作“糖澆香芋”。顧名思義，大致是一種往香芋上澆糖水的精致吃法。

你可能注意到，吳承恩先生在《西游記》里提到的芋頭吃法似乎都離不開糖。畢竟芋頭本身的味道淡，所以人們喜歡搭配一些調味佐料來食用。比如明末清初的文學家李漁在《閑情偶記》里就提到過：“煮芋不可無物伴之，蓋芋之本身無味，借他物以成其味者也。”

不過，在古代糖的價錢比較貴，芋頭加上糖很難成為流行的吃法，但煨芋頭的確非常受歡迎。尤其是在寒夜里，煨芋頭更是人間至味。

宋代詩人范成大在冬天圍爐取暖，地爐上溫著酒，也要感慨一句：“莫嗔老婦無盤饤（dìng），笑指灰中芋栗香。”（《冬日田園雜興》）翻譯過來就是：別說沒有下酒

菜，爐子里煨烤的芋頭和橡栗早就香飄四溢了。聽著外面的風雪之聲，吃著煨烤的芋頭，仿佛所有的寒氣都被驅散，這該是如何的溫馨與愜意呀！

芋頭可以吃，芋苗也可以吃。唐僧師徒在陀羅莊滅了蟒蛇精，李老兒用來招待他們的就有芋苗。不過，這道芋苗具體是如何烹制的，書中并未提及，但我想非常有可能是腌制的酸芋苗，畢竟這樣吃起來風味和口感都要比新鮮芋苗好很多。

想來吳承恩先生也是喜歡吃煨芋頭的，

不然《西游記》里也不會有“爛煨芋頭糖拌著”了。其實直到今天，江蘇很多地方還有“糖芋頭”這道小吃。

它選用芋頭、紅糖和白糖為原料，甜糯綿軟，香郁適口。吳承恩先生是江蘇人，長期流寓南京，或許正因如此，他的口味偏甜，于是也讓唐僧師徒吃上了甜味的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