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SA新舉措：登月火箭也“外包”？

文/遲惑

2023年10月12日，美國宇航局（NASA）內設機構總監察長辦公室發布了一份報告，認為美國宇航局的一項舉措不恰當。這項舉措就是美國宇航局打算把2022年首飛成功的超級火箭太空發射系統（SLS）外包。而且外包過程沒有什么平等招標，美國宇航局已經選定了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作為乙方。總監察長辦公室對此相當不滿，認為這樣的外包根本不能達到降低發射費用的目的。對于這樣一種萬眾矚目的火箭，美國宇航局在搞什么名堂呢？

▲ SLS發射系統

▲ SLS首次發射的軌跡

不對味的單一來源合同

2022年7月26日，美國宇航局發布了一份預招標通知，叫做探索生產和運營合同（EPOC）。這份通知的特殊性就在于，公開提出了要把SLS發射活動當作一種政府服務來采購。也就是說，在2030年以后，美國宇航局將為阿爾忒彌斯計劃采購發射服務，而不是僅僅采購火箭，然后自己實施發射活動。

按照美國宇航局的設想，EPOC可以大幅度節省經費，并且為SLS火箭開辟其他應用領域。美國宇航局的采購意向，是阿爾忒彌斯-5至阿爾忒彌斯-9任務，以及阿爾忒彌斯-10至阿爾忒彌斯-14任務，還可能用SLS來實施不超過10次阿爾忒彌斯之外的發射。如果全部落實，那么SLS到2036年之前的發射任務就都有了保證。

美國宇航局負責太空運營的副局長凱西·露德斯在聲明中說，“這種方法能使美國宇航局在一份合同下簡化SLS的生產和運營，在未來幾十年內創建更實惠、可持續的探索任務框架。”

奇怪的招標

雖然說得很好聽，但是招標內容卻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勁。EPOC將是一份單一來源合同，乙方是一家叫做深空運輸有限責任公司（DST）的合資企業。它有兩家股東，分別是波音公司和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其中波音公司現在就負責SLS火箭的芯級和上面級，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負責固體助推器。

這樣一來，這份所謂的招標就毫無競爭性可言，波音公司和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將處于實際上的壟斷地位，美國宇航局想要達到“更實惠”的目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 航天愛好者觀看SLS發射

美國宇航局聲明中還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希望通過EPOC合同，把SLS的飛行成本降低50%。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人們的智商了。在美國的采購體制下，單一來源采購就意味著“店大欺客”。美國宇航局絕不可能有什么像樣的議價能力，這一點在航天飛機合同中就已經得到了充分證明。為了支持航天飛機，波音公司和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合資成立了聯合發射聯盟公司。此后，航天飛機的飛行成本居高不下，可重復使用也沒有帶來任何實惠。如今，美國宇航局打算再來一次，憑的又是什么呢？

沒有選擇的選擇

我們先來看看美國宇航局在2022年7月26日的文件里是怎么說的。

“2010年美國宇航局授權法案指示，美國宇航局在可行的范圍內利用現有系統（包括推進系統）開始開發SLS飛行器。為此，美國宇航局正在使用所有可用的傳統航天飛機硬件。這一行動直接與利用現有合同、投資、勞動力、工業基礎和能力的風險和成本最小化戰略保持一致。SLS于2011年通過繼承星座計劃合同啟動，以滿足美國宇航局重型運載火箭的要求。SLS 計劃辦公室負責監督 SLS 要求的合同集成。

▲ 美國宇航局工作人員護送SLS芯級前往發射場

▲ RS-25發動機前往試車臺途中

預定來源是深空運輸有限責任公司，這次采購將作為唯一來源進行。深空運輸有限責任公司將與原始設備制造商（OEM）簽訂芯級、上面級、RS-25發動機、RL-10發動機和Booster助推器的合同。用于生產SLS運載火箭的制造方法和工藝本質上是專有的，具體來說，用于制造芯級和上面級的方法和工藝，是波音公司在其商用飛機業務中使用的方法和工藝，不能轉讓給另一家公司。用于制造固體火箭發動機的方法、工藝和能力是由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開發的，不能轉讓給另一家公司。RS-25的權利數據有限，一些數據保密，只向美國宇航局提供數據輸出。此外，波音公司、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和阿羅杰特-洛克達因公司使用的一些部件是其供應商專有的，不能轉讓給另一家公司。這些組件可供美國宇航局在公司所在地進行審查，但數據不能復制或提供給另一家公司。讓另一家公司制造芯級和探索上面級可能需要長達10年的時間，并增加設計、開發、測試和評估成本，這對政府來說是重復成本，預計無法通過競爭收回；由另一家公司制造助推器可能需要長達 5 年的時間，并增加設計、開發、測試和評估成本，這對政府來說是重復成本，預計無法通過競爭收回；讓另一家公司制造 RS-25并對發動機控制器進行修改可能需要長達9年，包括額外的設計、開發、測試和評估費用。預計深空運輸有限責任公司將承擔SLS飛行器的制造和生產的所有責任。”

只給15天時間

上面說的這些，聽起來還有些道理，因此在文件末尾給出了這樣一段話。

文件說：“有興趣的組織可以在2022年8月10日下午4點（發布后15天）之前，通過電子郵件向美國宇航局提交電子文件，闡明他們執行這項工作的能力和資格。此類能力/資格將僅用于確定是否在競爭的基礎上進行此次采購。根據對本通知的回應，政府決定不在充分和公開競爭的基礎上實施此次采購，完全由政府自行決定。”

既然是單一來源采購，而且不搞充分和公開競爭，并且只給了15天時間來準備文件，那么除了深空運輸公司之外，哪里還有什么其他組織可以提交文件呢？

不過，從美國政府總審計署到美國宇航局監察長辦公室都沒有對這個問題表示異議。因為美國宇航局給出的理由很有道理，并且聽起來也挺合理，因為SLS這樣的國之重器不是隨便哪個初創企業就能承擔的，哪怕老牌工業企業也是隔行如隔山。如果公開招標，出現某些企業低價應標，那么美國宇航局要不要接受呢？不接受就是違反采購法規，接受的話，幾乎不可能有其他企業接得下這種合同。所以，單一來源采購的決定并沒有遭到反對。

目標：讓SLS大降價

美國宇航局把SLS外包的初衷，是將SLS的價格大幅度降低。

▲ SLS火箭芯二級使用了RL-10氫氧發動機

早在2016年，美國宇航局就一直在評估其探索系統開發計劃（ESD）的成本如何降低，涉及SLS火箭、獵戶座飛船和探索地面系統。2016年，美國宇航局就提出了一份信息征集書，希望業界提出計劃，如何才能把有關工作從設計開發過渡到長期生產。重點是通過最大限度地降低生產、運營和維護成本來提高 SLS、獵戶座飛船和探索地面系統的長期效率和可持續性。在信息征集書中，美國宇航局提出了一些可以考慮的方法，比如生產和運營的新合同模式（例如，固定價格和混合合同），對相關生產設施建立公私伙伴關系，以及擴大用戶群以降低成本等。

▲ 首次阿爾忒彌斯任務前正在組裝的SLS火箭固體助推器

在目前的模式下，美國宇航局要和波音公司、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Aerojet公司3家簽訂合同，分別開發火箭的不同部分。

從本質上講，美國宇航局的采購戰略旨在將SLS從美國宇航局擁有的發射系統轉變為商業服務合同。理論上說，這是可以做到的。在向國際空間站運送貨物的太空飛行開發方面，僅使用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的服務，就比航天飛機節省了幾十億美元。同樣，在人員往返方面，美國宇航局只需要向太空探索技術公司支付每個座位5500萬美元，而俄羅斯航天局提供的聯盟飛船每座價格超過8000萬美元。競爭不但降低了價格，而且確保了貨物和人員運輸系統的冗余。

不但是空間站，美國宇航局的競爭化采購也迫使美國聯合發射聯盟公司降低了宇宙神5火箭的定價。在獵鷹9火箭出現之前，宇宙神5火箭的發射服務報價不斷提高，第二輪合同的單價比第一輪增加了5000萬美元。但獵鷹9火箭出現后，宇宙神5火箭的要價就降低了3000萬美元，效果顯著。

但是，讓SLS大降價卻是另外一回事，沒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