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淼
馬頭琴響起。嘶鳴沉入草原內部
撒落的聲波,是天空譜下的晨曲
風暴和苦寒逼近,挺立的鬃毛,抖動
對抗著西伯利亞的暴雪
從骨頭里長出的馬性,眼眶里布滿了兵器
拴在樹上的蒙古馬
站在草原的正中央
這座寬廣的馬廄
磨礪過它一身的奔波
又重新回到起點
它已經習慣于跋涉、贊美、隱忍
而此刻
它比任何時候
更需要一片草原
一片潔凈如初的草原
在草原上放牧
也在心底放牧
靈魂被抬到體外
無須牛羊和馬鞭
虛空之上是寬恕
我孤立于杭蓋草原
做一根迎風而立的桅桿
遠行于大海
遠離故土、沙漠、雪山
讓時間麻木,云彩披釉
那些草長在白云的背后
以一種強大的意志力
一退再退……
直到命運的盡頭
背對天門,萬山巍峨,我們擁抱遼闊
它們便在我們的腳下,又何須登頂
民族樂器村沒有一本現成的曲譜
從容地走在路上,有泉水翻滾的聲音
在疏附,我們有良田,耕讀傳家
怪坡的原理在人們爭論的唇舌之中
我們早已經忘記了一個村莊的正午
陽光、葡萄架、磚茶、烤肉、抓飯
一場盛宴在咀嚼中游弋
木亞格杏、蘭干桃、木納格葡萄、開心果
微瀾于舌尖,并非隱喻,治愈都是在
不經意之間。一個異鄉人
返回的時刻被遺忘。鼓聲、弦聲撕裂
面對一朵野花,我們會心一笑
新麥開秤,豐收的隊伍不斷壯大
沒有一粒糧食是多余的
沒有一個人是旁觀者
在疏附,每一首詩都顯得單薄
只有身處它的中心
才能聽見靈魂的回聲
掃落葉的人
更像是清掃自己的過去
一個人的煙火
一個人的生活
一掃帚接一掃帚
仿佛這一生只夠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