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和喧嚷（組詩）

丹飛

二十宮格

深藍色

要么就是海藍色

天藍色沒有這么藍

某種藍色與更深的藍組成馬賽克

這讓我懷疑池中有半池水還是已經放空

池沿上的小黃鴨充滿了氣

頭頂的皺褶出賣了它

——沒有那么滿

它和我的興趣點都在泳池旁的空地

空地上的二十宮格

它們是藍與更藍馬賽克的白色投影

還是我在小黃鴨的夢里發的一個夢？

這個問題甚至遮蔽了與之并置的紅沙發上的姑娘

她抱著小熊布偶

兩只眼睛加起來比半張臉大

身后的花瓶盛放瓶中花的小心開落

此刻的欣悅對沖遙遠的空瓶期

瓶與花不約而同

把目光和喧嚷讓位給黃白藍

色塊與線條切分的故事線

星空下

遲一點，再遲一點

桃花水遲來，一枚青果隱喻

一段親密關系從生到熟，無人知曉

那是一個默默生長的星球，自轉晝與夜

公轉月復年

我執著于尋找綠色的星球

胸間懷有結實的夢，離紅還遠

等著我化風為刃，切下去

地殼青白，地幔支離，地核還沒學會動情

我喜歡另一些青的紅的星球，不問環肥燕瘦

所有切片先改變形狀，再改變性狀

是為涅槃

史前，它們也是花，習慣黃色的仰頭

橙色的仰頭，如果不得不低頭

那是攏手為喇叭，呼喊成熟

序列在前的花朵，招蜂

引蝶，授粉

坐果。我是聽不見它們的喊聲的

喊聲太大，只

留給我一個個張開的口型

星空下

那些喊聲的蝴蝶。落了

我滿頭

我甚至不關心粉紅深處有人家

我甚至不關心粉紅深處有人家

不關心布滿畫面的枝干和大片留白

我關心那個不規則斷面

那里曾經伸出柔枝

與粉紅的天色無聲彌合

一只雛鳥站在它弓形的最高點

心跳頻率與樹的心跳頻率漸漸趨同

蓮花

荷葉的經絡被放大

以便蜻蜓和偈能輕松把到蓮花的脈

蓮花并不自知

她懷了風懷了月

花尖要夢囈到透亮

才能照清一座春秋的實相

所有纖細的事物

所有纖細的事物

適合偽裝成燈盞

微火劈開墨翠似的黑

退守到燈芒不刺之遠

所有纖細的事物

適合化身藤蔓，纏繞

像久違的一首歌

也像新寫的那一首

足夠耐心，抽芽

葉子從天鵝絨變成翻飛的手指

沉默的掌心，泊了星星的小河

久久不開花

久久不見魚躍出水面

忙夜

風的手搖了一夜

云投在兩岸擁抱的河心

夢趁空當來找我

夢趁空當來找你

你和從前在我夢里

我和明天在你夢里

稻浪涌起

稻浪涌起

浪尖推浪尖

舉浪尖

收獲季

連心事都為金黃所俘

我情愿做個趕海人

翻過山的那邊

另一重稻浪

船槳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