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大眾文化作為在我國市場經濟體制下發展的文化產物,影響了我國網絡文學20余年的發展歷程。隨著網絡文學的不斷發展,大型資本力量開始介入開發由網絡文學衍生的其他文化產業。在網絡文學及其衍生產業不斷商業化的過程中,產生了較多的新問題,如IP改編的影視劇觀眾和原著小說讀者的喜好沖突;改編作品質量差強人意等。該文以《甄嬛傳》《鎮魂》這兩個網絡文學衍生產業的成功案例作為切入點,從創作者、讀者、觀眾的角度淺析大眾文化視野下的網絡文學成長歷程、網絡文學及其衍生產業的發展趨勢;淺論網文IP改編時代的現狀,并以網絡文學的模式特點和讀者意見為出發點,展望網絡文學及相關產業的未來。
關鍵詞:網絡文學發展歷程;大眾文化;網絡文學改編;IP改編;網絡文學讀者;網絡文學商業化
中圖分類號:I206.7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2(b)-0071-07
A Brief Discuss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Internet Literature in the Perspective of Popular Culture
—Taking Zhenhuan Zhuan and Guardian as Examples
NI Xinyue,ZHANG Yan
(Maca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acao, 999078, China)
Abstract: Popular culture, as a cultural product developed under China's market economy system, has influenced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online literature for more than twenty years. With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online literature, large capital forces began to intervene in the development of other cultural industries derived from online literature. The continuous commercialization of online literature and its derivative industries has generated more new problems, such as the conflicting preferences of audiences of IP adaptations of film and television dramas and readers of original novels; the poor quality of adapted works, etc. Based on the successful cases of the derivative industry of network literature, Zhenhuan Zhuan and Guardian, this paper will analyze the growth process of network literature and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network literature and its derivative indust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reators, readers and audience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the era of IP adaptation of network literature, and looks forward to the future of network literature and related industries based on the model characteristics of network literature and readers' opinions.
Key words: History of network literature; Popular culture; Network literature adaptation; IP adaptation; Network literature reader; Commercialisation of network literature
網絡文學是一種以網絡為載體發表的流行文學作品,它依托網絡而生,發展進程日新月異。它從20世紀只有家庭條件富裕的網民才可以接觸到的小眾文化,逐漸變成了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小學學子都能接觸到的大眾文化消費品。在這樣的進程中,它的文學性逐漸被削弱,而商業性逐漸增強,開始走進一個全新的大改編時代。
1 何為大眾文化
大眾文化的概念其實早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已經出現,當時的知識分子和精英文化在主流意識形態里逐漸失去中心統治地位,于是大眾文化就隨著我國社會經濟體制從社會主義計劃經濟轉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浪潮悄然興起[1]。
大眾文化是一種以文化產物為內容,通過印刷和電子媒介等非常直觀的現代傳播媒介承載的面向工業化社會的文化產物。大眾文化的“大眾”是和精英社會社群中的“精英”相對的概念,主要指在當年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中,在城市中居住、生活、工作的城市平民和勞動者[2]。他們是跟隨國家發展而崛起的新興大眾階層,在時代浪潮中發揮出了重要作用,其存在感和地位穩步上升,所以他們需要一種屬于該階層的文化意識形態,于是大眾文化應運而生,并因受眾廣泛,影響較大,迅速占領了一部分消費市場[3]。
大眾文化的誕生促進了大眾在休閑方面的消費,它不僅可以滿足人們感性與感官上的休閑娛樂需求,也具有群眾性、商業化、娛樂化、規模化、通俗化、無門檻等特征。,有學者認為,大眾文化擁有的人性維度、道德維度、道德價值維度是其最重要,也是值得研究的3個方面[4]。
作為大眾文化的主要文化形態之一的影視劇,是最為直接滿足人類感官需求的大眾文化藝術形式,并且因為各類藝術家對于人性的理解和刻畫不同,所以人性的各個方面被浩如煙海的影視劇表現得細膩與生動,對大眾文化的人性維度實施了二次強化。
2 網絡文學的發展歷程
網絡文學作為同時肩負文學和文化這兩個方面在新時代的傳播功能的文化形態。從網絡文學誕生那天起,它就注定要走上一條變化莫測的發展之路。它的傳播速度和效率是傳統文學無法與之相提并論的,它的靈活度也是其他文化形態不可相比的。
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CNNIC)的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較2020年3月增長8 540萬;互聯網普及率達70.4%,較2020年3月提升5.9%。如此高的互聯網普及率,使得依托于網絡而生的網絡文學從誕生伊始就擁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網文的隱藏受眾是全體網民。
1997 年,網站榕樹下打著要建立一個“互聯網最清新、淡雅、嚴肅、純凈”的文學網站的旗號,正式成立。2002年,榕樹下不敵現實,被賣給全球傳媒巨頭貝塔斯曼,后又在2009年由盛大文學集團控股運營。
1998 年,蔡智恒(筆名痞子蔡)創作出被公認的“網絡小說開山之作”,也是中國互聯網史上的第一部暢銷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2001年,日后成為網文界中流砥柱的“起點中文網”的前身“起點原創文學協會”(Chinese Magic Fantasy Union)出現,一年后,也就是2002年的5月,“起點中文網”正式成立并投入運營。2003年8月,題材和風格更偏向女性的“晉江文學城”宣布成立。
網絡文學進入產業化的標志性事件發生在2003年,起點中文網開始嘗試實行VIP收費閱讀模式,這種模式也被稱為“起點模式”。該模式對于當時的網絡文學界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商業化模式,它解決了我國早期網絡文學生存難的問題,讓網絡原創文學網站開始進入一個新的運營時代。
2008年7月,盛大文學成為中國最大的社區驅動型網絡文學平臺,以一己之力占據了70%以上的網文市場份額[5]。
2011年,騰訊公司率先推出以打造明星IP的粉絲經濟為核心,聯合文學、影視、動漫、音樂、游戲各領域平臺的娛樂新生態,網絡文學便開始正式與大型資本力量合作。同年舉辦的第八屆茅盾文學獎評選,主辦方修改了評獎條例,將網絡小說納入評獎范圍[6]。
2014年,百度文學正式宣布成立。同年,騰訊公司收購了盛大文學,并在一年后成立了我國最大的網絡文學集團——閱文集團。閱文集團旗下不僅擁有起點中文網、QQ閱讀、創世中文網、云起書院、起點女生網、紅袖添香、起點讀書、紅袖讀書等著名網文品牌,還有天方聽書、新麗傳媒等其他傳媒形態的公司。也是在2015年,阿里文學、掌閱文學、云閱文學相繼成立,網絡文學產業經濟開始進入主流視野。
網絡文學作為依托于網絡而存在的新興文學形式,生來便帶有網絡賦予它的大眾性和普遍性。在網絡的影響下,傳統閱讀進入到一個相較為衰敗的時期。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9年9月,全國新聞紙產量為8.9萬噸,比去年同期下降了14.4%,且市場上僅存3家新聞紙生產企業。
傳統文學讓出市場份額,使網絡文學創作漸漸從相對小眾創作和閱讀的環境走出來,走進更多人的視野。網絡文學的創作動機和責任都與傳統文學不同,網文作者的社會性較弱,加之其初期的發布形式并不是實名制,因此網文作品所負擔的文學性和社會責任感都相對較低。
元辰在《文學將在讀屏中重生》一文中說,如今的網絡文學是“網絡印記強大,文學印記弱小;網絡是喧囂的,文學是沉寂的;產量驚人,質量平平……網絡文學整體進入自覺創作時代,也許還要10年、20年的磨礪”[7]。
傳統文學的作者作品多半是對自己經歷和感悟進行的深度挖掘和外化,以求還原時代風貌和社會文化,但網絡文學則更加注重作者和讀者之間的交流,以及如何呈現一個會被大眾喜愛的故事。
在網絡文學領域中,讀者的閱讀動機和閱讀要求本就和傳統文學相異,脫離了紙質書本轉為在線多端閱讀的體驗,更是將網絡文學變成一個閱讀投入小、代價低、沒有特定要求的、自由度極高的文化表現形式。讀者并不在乎網絡文學的文學性價值幾何,而是更注重能否滿足個人的興趣需求。由此,網絡文學創作者和讀者的主體性和重要性就被凸顯出來。當人們可以從一本創作周期短的網絡文學中迅速得到共鳴時,沉重且理解周期緩慢的傳統文學也就被人們拋之腦后。傳統文學強化了作者的個體性,而網絡文學強化了讀者的個體性,兩者的受眾便也跟著受到影響。
3 中國網絡文學的網絡劇集改編時代
3.1 中國網絡劇集改編現狀
近些年,以網絡文學作品作為文本基礎的各類改編作品開始進入大眾視野,其中最為典型、影響力最大的則是由網絡文學IP(Intellectual Property,意為知識產權。在中國,IP的含義更加豐富和多維)改編而成的網絡劇集。
2014年,被稱為“網絡劇自制元年”。2015年開始,以著名網文改編為宣傳主題的各種影視劇開始如雨后春筍般出現。據光明日報和國家廣電總局的數據顯示,2015年全年生產完成并獲得發行許可的電視劇總量為542部,由網文IP改編的有73部;2019年,許可發行的412部電視劇集中有87部是由網文IP改編。到了2020年,全年的網絡劇集為211部,僅上半年就有57部網文IP被改編為電視劇集。
當藝術漸漸產業化,開始和商品一樣進入產出—傳播—消費—再產出的循環中,藝術創造產物開始成為滿足大眾物質需求之后的精神需求品。有需求就有市場,大眾文化攜浪而來。作為很多文化形態的文本基礎,網絡文學的文本本身就具有可轉變性和多變性:“網文作品的跨界‘翻譯’有3種類型。一是語內翻譯,將網文作品用同種文字進行解釋重述;二是語際翻譯,將用漢字表達的網文作品翻譯成英文或其他文字;三是符際翻譯,將以文字符號為主的網文作品翻譯成以聲音、圖像等其他符號形式的影視,游戲、動漫作品”[8]。
起點、晉江、豆瓣閱讀等網文平臺為了適應發展,紛紛開始實行在線VIP訂閱和線下出版、售賣版權等多方面發展的策略,與國內外多家出版社、影視劇公司、經紀公司達成各項協議。
網絡文學入世不久,根基和地位一直都備受爭議,在產業本身沒有達到良性循環的狀態下,大眾審美的突然介入定會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網文IP改編而成的影視劇固然是最直觀的、可以滿足人們感官需求的文化形態,它在大眾文化的人性維度上滿足了很多受眾,但是由于網絡文學社群里的道德要求無法與精英文化社群和傳統文學社群并駕齊驅,兩者對于道德和道德價值維度的要求勢必出現偏差。這樣的偏差體現在下一輪的網絡文學的產出中,從而影響大眾文化從網絡文學中汲取的文化素材。這樣的要求偏差是需要注意且避免的。
進一步了解大眾對網絡文學及網文改編的態度,筆者從兩個維度,針對網絡文學、大眾審美、網文改編等方面進行了長達4個月的調查。調查形式為在公共社交平臺上投放網絡問卷,調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問卷為《網絡文學及衍生現象調查》,截至2020年11月11日,筆者一共回收了522份有效問卷。
問卷顯示,59.8%的讀者不希望自己喜歡的網文被改編成影視作品/有聲書/游戲。相對于改編為影視劇,46.4%的讀者更愿意自己喜歡的網絡文學產出的衍生作品是周邊產品(如立牌,玩偶,鑰匙扣等);30.5%的讀者更偏向于有聲書。網絡文學的受眾中,只有12.3%的人愿意讓自己喜歡的網絡文學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這樣的占比,對緊握大眾文化審美話語權的影視產業無疑是不容樂觀的,短時間內,網文改編成影視劇的行為不能逃離被質疑和否定的命運。
在第一階段問卷的最后一題:“您對我國網絡文學及衍生產業/現象有什么建議或意見?”筆者對數百份回答進行了梳理和篩選,90.0%以上的受眾都對現在網文改編生態大失所望,并且很大一部分人的建議都集中在衍生影視作品上。讀者的主要訴求有3點:希望劇本改寫更謹慎;希望選角更認真;希望投資方態度更端正。
3.2 改編成功范例及效果
筆者意調查當今市場上較有影響力的影視作品中可以作為典型案例的,于是制作了第二階段的調查問卷,向公眾發放。截至2021年2月10日,筆者回收了365份有效問卷,其中在“請您寫出您覺得改編影視劇最為成功的言情網文”和“請您寫出您覺得改編影視劇最為成功的耽美網文”中,劇集《甄嬛傳》和《鎮魂》分別以20.5%和32.1%的壓倒性優勢名列第一。
有趣的是,“請您寫出您覺得改編影視劇最為失敗的耽美網文”的問題中,在前一個問題中飽受好評的劇集《鎮魂》卻也以24.7%的“支持率”名列第二。同樣被大眾好評的言情改編劇《甄嬛傳》在“請您寫出您覺得改編影視劇最為失敗的言情網文”問題中,甚至沒有獲得一個提名。
《甄嬛傳》和《鎮魂》原著與改編劇集的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甄嬛傳》講述了甄嬛是如何在深宮中從一個天真爛漫、相信愛情的少女,在歷經了磨難之后,變得殺伐決斷、愛憎分明,最后成功當上太后的故事。《鎮魂》則講述了遠古上神昆侖趙云瀾和斬魂使沈巍跨越萬年的糾葛,以及兩人如何在現代背景中攜手保衛女媧當年壓在“大不敬之地”上的封印的故事。
雖然前期和制作陣容的差異巨大,但是兩部網文改編劇集均在當時產生了轟動效應,其影響力一直延續至今。而且,從作品的壽命來看,一部成功的網絡文學作品在讀者心目中并不會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完結”。成功的網絡小說會擁有一個完整的作品宇宙,主要人物的現有故事雖然已經在正文固定,但是由于網絡創作幾乎沒有門檻,只要具有創作力的人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創作者。
這些創作者可以在原著文本的基礎上對角色的故事進行延伸。這樣的延伸在空間和時間上并沒有限制。創作者可以任意設定,創立出無數個平行宇宙,延續原作的“生命”。網絡文學近幾年在國內興起的一個分支——同人文學的創作者們便屬于此類創作范疇。這個分支的發展和原創網絡文學可謂是相輔相成,原創作品的發展速度越快,作品越多,隨之而來的龐大讀者群里就會出現二創創作者。他們除了可以延續原作故事以外,還會對原創作品的內容進行填充或者擴寫,豐滿人物形象、補充原著未提及的細節和時間線的空白,從而起到為原作維持熱度,繼而再次帶動原創網文發展的效果。
作為兩部不同題材,不同成書時期的大網文IP,《甄嬛傳》和《鎮魂》可以說是網文改編成大眾文化代表形態(影視劇)的劃時代作品。其主題和受眾群體雖然隨著時代的遷移而變遷,影響力的作用范圍也不同,但它們的成功必然有相似之處。故而本文選取這兩部作品作為切入點進行研究。
現在,網絡文學被改編的速度越來越快,數量越來越多,更多的問題被暴露在了大眾面前。產出年份稍遠的《甄嬛傳》觀眾多、好評多,離我們較近的《鎮魂》卻是觀眾多,而評價則走向兩個極端,這足以說明時代和技術的進步不是成就好作品的關鍵,內容才是重中之重。作為網絡文學,大部分情況下是它們的內容足夠優秀才能擁有被改編的機會;作為影視劇,有時候它們的內容卻達不到該行業的標準,參差不齊的質量令人擔憂。
脫離制作條件來看,光是在人物的塑造上,兩者的改編劇集都保留了原著精神內核,忠實了原著人設,復原了主要感情線,豐滿了人物細節。這是一些其他的網文改編劇集做不到的。但若是《甄嬛傳》僅是小說文本出色,它遠遠達不到如今的熱度,最多成為網絡宮斗小說的代表作品之一。為其量身定制的影視劇改編策略和精良的制作為《甄嬛傳》這個IP帶來了更大的成功。電視劇《甄嬛傳》一度被譽為20世紀以來影響最大的宮斗劇集。由此例來說,《甄嬛傳》的成功是必然的,它很好地遵循了大眾文化的幾個維度,滿足了人們各個層面的需求,且并未過多削弱原著網絡小說的特征,而是讓劇集和原著相輔相成,既滿足了原著粉絲希望的“還原”,也滿足了電視劇觀眾的感官需求。
《鎮魂》則是跟隨時代潮流,用雙男主并肩救世為主打賣點,先是吸引原作讀者社群的耽美題材受眾,后又因為劇集服飾、化裝、道具和場景布置的捉襟見肘與主演的演繹水平相差過大,而引起極高的討論度使其一躍成為2018年第二季度熱度最高的網絡劇集。但是由于改編劇本僅在表層遵循了影視劇的制作規則,加強了娛樂性,卻削弱了原著文本中的邏輯性,理論深度變淺,又因劇方為彌補設定的缺失而增加了很多無法與原著邏輯相契合的情節, 最終導致《鎮魂》劇集口碑好壞參半。
3.3 若干思考
網絡文學目前仍處在曝光度和發展進程不匹配的尷尬境況中。在網文改編IP的過程里,很多并未閱讀過原著的觀眾是被電視劇本身或者飾演角色的演員吸引而來,本身就對網絡文學原著帶有非網文讀者的觀察視角,故而在閱讀原著時會給出很多與“原著粉”(指忠于圖書或者網絡小說原作內容的粉絲)相異的評價。這就導致幾乎每一部網文改編劇的“原著粉”和“劇粉”(本文特指網絡IP改編劇的粉絲)兩看相厭。
有一部分原著粉會不滿電視劇對于小說的改編,從而自發抵制改編的電視劇;電視劇觀眾或者演員的粉絲則會因為電視劇的出現,抱著要對作品更多了解的心態,出現在原著粉的領域,從而產生一定程度的矛盾沖突。這樣的矛盾沖突由于各自的立場原因,幾乎無法調和。審美的養成并非一日之功,想要在短時間內收服另一方,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盡管如此,這兩方在網絡文學平臺上依然擁有一個共同的身份——網文讀者。作者當然需要把他們的建議加以考量。
網絡文學創作方面,網絡寫手作為主體力量,他們異于傳統文學創造者,并非專業化的作者,其創作突破了“作家—編輯—評論家—出版社—讀者”這樣一個嚴密而復雜的文化體制[9]。網絡文學的創作周期堪稱短、平、快。一部分的網文作者會在寫作初期寫好故事大綱,然后寫成三五萬字的試閱樣章交給編輯;一部分的網文作者(此類指沒有更新要求,簽約合同的自由網文作者)則是只會確定人設和故事設定,隨后即寫即發。就算是前者,也會在后續的更新中根據讀者的反饋調整故事走向甚至是結局,甚至連基礎大綱都會修改,只為達到作品被更多人接受和喜愛的目的。
網絡文學創作是一個不斷循環的過程。讀者的意見對于網絡文學作者來說至關重要。網絡文學的作者和讀者相伴相生,不可能獨立存在。在此方面,筆者同意王一鳴學者的說法:“傳統文學側重的是對自我精神的挖掘和思辨,網絡文學側重的是傳遞和交流。”[10]在作者寫作進行階段,由于讀者的反饋比傳統的文學形式來得快且直接,所以讀者對于故事情節的影響比后者要大得多。在網絡文學尚屬小眾階段,作者和讀者的溝通循環是較為良性的,如果有問題,讀者愿意等待作者的下一步闡釋和更正。如今,由于大眾的審美參差不齊與和網民日益嚴重的道德批判傾向,如果作者發布的文本中出現一些錯誤,且作者的更正速度趕不上大眾讀者初次思考后做出批判的速度,有的作者甚至會在一夜之間流失掉數目可觀的粉絲,收入驟然降低。這樣一來,對于網文作者的創作熱情和創作環境認知來說都是十分致命的打擊,有的作者甚至會因此產生輕生念頭,其影響不容小覷。
在人物設定方面,網絡文學一向以自由、開放為旗幟,但是由于受眾群的逐漸擴大,讀者教育背景的參差和年齡的差距也在逐漸加大,網絡文學被倉促推上了基層大眾舞臺,再加上各大網文創作平臺的管控條例應運而生,使得很多網文作者會以作品安全露出為原則刪減相對劇烈、露骨的戲劇沖突和類似描述,從而導致文本的連貫性和合理性降低。
在上文的讀者調查問卷里,有一個問題,即“在您的立場上,您最反感的網文改編行為是什么?”“角色人設崩塌”以25.0%的支持率被推上首位;在創作者的答案中,50.0%的創作者選擇了“改動人設”,33.3%的創作者選擇了“改動感情線”。
從理論上說,原著文本在被必須迎合大眾審美的制作方改編后才可以投入項目進行拍攝,改編后的文本作品吸引來的新讀者必然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先入為主的心態,從而對原著產生認知偏差。目前,這是一個十分現實且難以解決的問題。
4 結語
網絡文學誕生至今,已然從小部分網民的狂歡變成了聚集大基數興趣群體的快餐文化消費品和影視劇的“劇本預備基地”。它的發展道路越走越寬,與各個行業都有著密切的合作。個體的自由度被這種大眾文化傳播媒介加強,它逐漸成為具有更強興趣群體特質的文化形態。
如今的網絡文學和大眾影視劇儼然形成了一個互相哺育的閉環,影視劇資方需要網絡文學IP自帶的讀者群體和口碑來提升項目的利益率,網絡文學又因為影視劇所帶來的關注度而得到下一輪創作的動力,且不論其中的影響孰優孰劣,這樣的循環本身就是網絡文學和傳統大眾文化形態的互相刺激,在理論上應該是文化領域的良性循環。但是現在的情況卻與人們所期望的大相徑庭。網絡文學的文學性被商業性和娛樂性步步緊逼,正在逐漸倒退。網絡文學先是作為閱讀產物,后才是改編產物的文本基礎,其本意是為讀者帶來良好的閱讀體驗,而不是成為影視產業的預備軍。
在法律方面,我國的相關法律法規在網絡文學領域還沒有達到完善的程度,很多在網絡文學基礎上產生的盈利和運營行為都處在法律的灰色地帶。網絡文學社群遇到困難時只能利用輿論來維護權益,這就給部分投機者提供了可乘之機。
網絡文學界的抄襲,融梗(指網絡文學創作過程中匯集各方創意,在作品人物設定、故事套路等方面借用他人智力成果的行為)行為屢禁不止。這樣沒有實際后果的負面行為,讓很多被讀者和同行所不齒的作者可以通過不停地出售作品版權來獲得利益。資方趨利,購買版權和改編產品的動機完全取決于網絡IP能否給他們帶來最大的利益,不會因為沒有被法律定性的行為而放棄購買具有爭議的作品。
未來的網絡文學勢必與各行各業聯系得更為緊密,改編行為的發展也勢不可擋,如果能在改編和原著中間尋找到一個既可以保留原著文學性又可以符合影視劇制作需求的平衡點,也許可皆大歡喜。如今和未來的網絡文學行業需要的是文學修養過硬、在大眾傳媒方向也頗有建樹的綜合性人才。若我國的文化產業能著重提拔并重視這樣的人才,我國的大眾文化產業將會走向更加光明的未來。
參考文獻
[1] 溫儒敏.中國現當代文學專題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2] 李明.當代大眾文化建設問題聚焦———兼論后現代主義大眾文化理論對我國當代文化建設的啟發意義[J].內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2013,34(2):133-136.
[3] 杜君,嵇景巖.大眾文化的意識形態功能[J].學術交流,2015(5):205-208.
[4] 賈雪麗.論大眾文化的三個倫理維度[J].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44(1):25-29.
[5] 張敏.泛娛樂語境下的網絡文學發展[J].廣西社會科學,2017(5):171-175.
[6] 周志雄.關于網絡文學入史的問題[J].浙江社會科學,2013(2):119-125.
[7] 胡春錚.原創網絡文學發展芻議[J].學術交流,2016 (3):206-209.
[8] 王小英.超級符號的建構:網絡文學IP跨界生長的機制[J].中州學刊,2020(7):154-160.
[9] 王曉英.淺談網絡文學的審美特性[J].理論月刊,2013 (8):72-75.
[10]王一鳴.網絡文學敘事圈的動因、過程與敘事制度[J].出版科學,2018,26(1):9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