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皴泥彩陶瓷浮雕山水中的藝術特色和人文情懷*

吳客染 劉 杰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 333403)

皴泥彩作為景德鎮當代陶瓷藝術的一種創新性表現手法,是結合釉下技藝和釉上彩繪二者之優勢的一種獨特浮雕墨彩制瓷工藝。皴泥彩工藝的原創者在秉承傳統浮雕工藝技法規律的同時,充分發揮了自己在陶瓷藝術語言創作方面的自我創造力和表現力,將這一又能代表傳統,又突出創新的工藝技法,推向了大眾的視野,也呈現出以往傳統的單浮雕瓷板或者墨彩畫無法體現出的交融美,達到一種美美與共的陶瓷浮雕墨彩山水藝術效果。為景德鎮當代陶瓷墨彩藝術和浮雕工藝的發展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

1 皴泥彩陶瓷工藝技法概述

皴泥彩工藝注重結合瓷泥熔匯于山水創作中,取皴法用筆之精華,創新當代陶瓷山水題材表現技法。師古而求新,掌握皴泥彩工藝的畫師需要求有多年細繪山水的體驗,通過借鑒中國畫技法,用瓷泥表現出“皴”之效果,用傳統的景德鎮本地泥料做出山水反復堆疊的層次感后,需要施加3～4遍高溫玉釉的噴涂,玉釉不同于傳統的釉水,它既有景德鎮特色高白釉的白皙細膩、瑩潤、毫無雜質,又有溫潤效果,在強烈燈光的照射下,也能夠凸顯出一種散光的質感,也有明顯的凹凸起伏之感,這是在釉水調制的過程當中加入了大量高溫彩繪顏料,用不同的色釉相互調和才能達到的一種別樣視覺感受。

這要求施釉的人在上手的過程中,不斷通過厚薄深淺的變化,去把握釉水在不同器型上所該噴射停留的時間長短,通過一次次的實驗,使自我具備一定的把握度,在熟練之后達到一個精準的度數。再需經過近1 380℃的窯溫燒制,而高溫的拉裂會使得皴泥彩瓷板畫的成品率大大降低至不到20%。玉珠釉在燒制的過程當中,極易發灰、發黃、變色、橘皮。皴泥彩技法在燒制的過程當中,需要通過數次的燒制去使得其泥面與陶瓷相互結合,而不是像傳統浮雕或者平面瓷板一樣一次成形,在這期間每一次的點火,都意味陶瓷要經過一段漫長時間的考驗,因為陶瓷表面拉力的不同,大量的泥會從表面脫落,這是沒有辦法在燒成當中去控制的,只能一次次的循序漸進,才能使溫度在一個可控制的情況下,一次次的去鞏固泥料與瓷板表面的結合緊密程度。經過高溫燒制而未出現問題的板材,才會開始進行釉上彩繪的步驟。

皴泥彩大多以墨彩為彩繪表現方式,傳統墨彩或以單色表現水墨淋漓,或以描金線作官窯氣息,大多不是供于文人筆墨,就是呈于廟堂,而皴泥墨彩的工藝特色,不在廟堂之高,而處江湖之遠,刨除色調的裝飾,去繁也不就簡,不論繁縟高低,更注重體現當代山石的真情實景,從事皴泥彩創作,需用雙腿丈量當代山河的深遠,體會在現代四時景色下,山石的變幻與有形。雖顯藝術韻味和特色,但更注重的是以山石為本,以人為本的觀景與創作理念。墨彩加繪常得自然之術,略差毫末而不細究,點不加墨,但淺深暈成自有章法,通過塑而容繪,塑繪相交,四面會意。

2 皴泥彩藝術特色

2.1 繪畫技法的多樣性

皴泥彩工藝技法,繪畫中結合傳統山水畫中有斧劈皴、披麻皴、雨點皴、牛毛皴、折帶皴等十多種,同時熔合繪畫技法,皴、擦、點、染以淡干墨勾勒山石間林木的脈絡、形態,然后施以獨特配方的“玉珠釉”入窯燒制。成瓷后的作品撫之質感十足,肌理豐富,觀之立體生動,層次豐富。給人以心靈及視覺沖擊力,點線面的千變萬化,揭示云霧山水的無限遐想,傳達清雅而博大的生命內涵,傾訴隱秘的生命活力。

區別于傳統的山水繪畫,它將雕塑、繪畫、陶瓷材料融為一體,使得傳統山水技法的表現更為豐富,突破二維與三維的空間局限,讓陶瓷山水繪畫從平面走向立體,打破了傳統山水浮雕技法的統一性,讓墨色變化更加豐富,畫面層次更加立體,視覺效果更加細膩,并且不拘泥于傳統山水三遠構圖,而是利用浮雕的縱深性和其立體特點,讓觀者能夠從多個角度看到不一樣的畫面效果,從任何一個角度單獨觀察得到的畫面都是特別且完整的,并且體現出非人特意而為之才有的效果。這要求皴泥彩藝術工作者在專注于山水造型的同時不斷加強自我對于傳統古畫的學習,并且充分地了解材料與燒成的特性。在一次次的實驗中反復找尋一定規律,才能真正把握皴泥彩工藝的特殊性。

2.2 繪畫對象主體的唯一性與真實性

皴泥彩山水繪畫在講究造型的同時,以宋元山水繪畫為基礎,畫面中的主要特點是:重理法、重寫實、重質趣、重人文精神。強調師法自然,作品多數是帶寫實的風格。當畫者進入大自然,瀏覽名山大川,反復觀察和體會景色中的意境,就能夠創作出主觀與客觀相統一的作品,在具備感性美的同時,也擁有了理性美的深度和內涵。在山水中寄寓自己的情感,或者表現自己的人生理想與生活品味的同時,也體現出對繪畫對象主體的充分尊重。

皴泥彩大部分作品表現的主題都是現代的名川大山,作黃山之景(見圖1)就突出其松海云川,天工圖畫的五絕奇景,畫匡廬則表現雄奇險秀的人文圣山,繪三清山則主要呈現獨一的景觀美學、雁蕩主題繪制又更顯寰中絕勝的密體山色、另外還有三峽奇景、長江流域等,而針對不同主體的不同特色性描繪,則在表現作品唯一性的同時也保證了作品的真實性,所以在大部分的皴泥彩山水中,能夠看到的創作基本上都來源于真實的山石場景。

圖1 黃山真實景象

雖然中國傳統的山水筆墨本身都帶有一定的浪漫意義,但皴泥彩山水沉重的色調和其不加多于修飾的主觀創作(見圖2),也將整個藝術表現重心更加挪動于對于自然的感受中,而對真實場景的盡力還原,卻不會流于模仿之中,皴泥彩工藝原創者的思想是從一開始就克制了完全的模仿本能,而是分離出在自然情境下,更為自我的一部分,這是一定的矛盾性,但也因此,卻更為真實。

圖2 皴泥彩作品效果

2.3 繪畫對象主體中的細節性

在表現的題材上除了以現實大山大水為主景,還夾雜了訪友觀瀑、尋幽游樂等配景,人物衣著常以短促而古著的線條表現簡單,淺淡的色調,從而在整個墨彩畫卷中顯現出一種樸素而沉著,由古而今的特殊韻味,也充分體現出古今融合的品質與格調。部分作品中的點景人物畫風也以現代人物著裝來表現當代題材,和傳統山水截然不同卻不顯突兀。許多表現真山實水的場景中,都是實地可考的配景、配物、配人,因為細節的點綴和考究,讓皴泥彩工藝下的浮雕山水除了一定的藝術性外,還多出了部分的歷史性意義和時代特征。

2.4 創作載體的延伸性

皴泥彩浮雕工藝不僅適應大幅畫片,還可以創作于小景器物上。除了創作一些大山大水,還有許多小型茶器,茶器上的工藝表現則更為注重細節的處理,在不同地域的特征下以及對不同主體的變化表達下,皴法也會呈現出不同的細節面貌,比如說在繪畫齊魯地域山貌的特點時運用了“卷云皴”;直筆短線刻畫關陜高山巨石之風貌就表現“雨點皴”;表現江南山質就用“披麻皴”。杯盞器作中的以小見大,呈現出極為生動的美感,且更能夠充分的融入到人們的生活中來,也是對藝術走進日常的另一種詮釋,不同載體的選用,在充分體現器物造型本身的美感同時,也能夠從更多的角度去發掘皴泥彩陶瓷工藝寬泛的適用性和其藝術效果上的特殊魅力。

3 皴泥彩陶瓷浮雕山水中的人文情懷

皴泥彩陶瓷浮雕山水作品表現的特殊情懷和品質,并非始終如故或者一成不變地歸類為經典的寫實主義或浪漫主義,雖保持對物態真實的還原,但其中隱含的情感內容絕非凝固不變的,畫作同創作者人的情緒與觀畫者心緒的演化相互契合,從屬于各不相同的際遇。而對于從事皴泥彩創作的陶瓷工作者而言,雖然從屬于藝術領域,但最終的愉悅卻來自于浸身山林之間,這是所有客觀研究下,主觀選擇出的針對某一個角度山水面貌的最高理解,這種以自然為立足點,但拋卻自我的藝術表現形式,其實是對于藝術的完全自我享受。

自然賦予的生命感讓一塊山石,一處線條也體現出完整的價值,而這種已經十分完整的價值,只需要藝術者完全的還原或者感悟就能夠呈現出美的面貌。皴泥彩工藝下的浮雕山水,正是以這樣一種,源于對自然的尊重和完整而隨之體現出來的自然形象。但同樣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更接近于道家思想突破現實的真山實水的繪畫理念,這種現代的思考是獨立的,而且再每一次的觀看過程中,它都會被重構和再理解。

4 結語

皴泥彩工藝下的浮雕墨彩山水,在突破傳統墨彩山水平面繪制效果的同時,也在技術上提升了傳統陶瓷浮雕工藝在高度厚度深度上的表現力,景德鎮皴泥彩高溫制瓷工藝的出現和其之后的傳承與不斷創新,會隨著歲月的沉淀不斷變得更具有新時代的特征和生命力。

皴泥彩不僅是在景德鎮傳統浮雕陶瓷和墨彩繪畫的基礎上去做出的轉變與開創性的延伸,更是作者對大自然真實的感受和向往,是一份對質樸生活美好的憧憬和盼望,將情寄景,容景于藝,結合不同的工藝屬性,藝術從業者才能創作出更有緬懷意義和人文內涵的優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