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春霞
翻閱北宋前中期名臣的墨跡,無論是從字形、格式,還是稱呼,大致能想象他們中的很多人行事有度。蘇軾有一次在朝中值班時,看到庭院里前輩大臣們留下的花木,非常感慨地回憶起他們的君子之風。
范仲淹留下了好幾卷墨跡,他在起首寫自己的名字“仲淹”時,都是寫得小小的。字間距相對比較平均,字體比較寬博卻又有點收斂,結尾的稱呼非常周全??捶吨傺偷淖志蜁胂笠粋€個頭比較高大,行步中正,滿臉誠實的人。范仲淹比宋仁宗年長21歲,胸懷家國天下、持身忠耿,即使被放逐在最偏僻的地方,他也會發光。

“鐵面御史”趙抃居然也留下了一卷墨跡,他的字寫得偏瘦長,上下都束得比較緊,一看就能猜到他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趙抃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多小事都能證明他是中國優秀士大夫的代表。尤其令我感動的是,他在江西任職期間,發現有些貧窮的官員死在江西后無錢回鄉歸葬,有的就地埋葬,有的則將靈柩寄放在寺廟里。趙抃下令造一百艘船,分發給客死當地的外地官員家屬,讓他們將死者運回家鄉歸葬祖墳。這一直擊靈魂的義舉,估計會令很多官員熱淚盈眶。宋代很多官員都死在外地,而長途運送靈柩的費用又特別高,以致很多人死后無法回到家鄉。趙抃去世后,皇帝點名讓蘇軾來寫墓志銘。
蘇軾的字跡可以分兩種來看,一種是相對工整的楷體,另一種是相對放縱一點的行書。二者結合來看,蘇軾是一個在守規矩與超越規矩之間不斷徘徊的人。他本性忠直而善良,必要的時候懂得低頭。他落魄的時候會哭泣,得意的時候會好了傷疤忘了疼。但也許是受父親蘇洵的影響,有時候蘇軾也會表現出刻薄的一面。
南宋第一任皇帝趙構的書法是可以用來觀摩的,他留下的墨跡還挺多。趙構的筆跡有法度、有姿態。他不會在兩種風格中徘徊,而是前后相對比較如一??蹿w構的墨跡,大體能猜測他不是一個頭腦發熱的人,他對自己很了解,就像他對書法的法度一樣清醒。所以他在如此倉促、混亂的局面下能安然無事,壽終正寢。
翻閱上百份宋人墨跡,就像看到一個個鮮活的靈魂,古人所謂“見字如面”,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