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蕩漾 曼景佳圖
——葡萄牙波爾圖行記

文/圖 楊尚璇

6月未央，南歐大陸便已酷熱難耐，然而，在伊比利亞半島西岸蜿蜒壯美的海岸線上，卻有這樣一座魅力四射的城市，來自大西洋的陣陣海風使得它此時的氣候涼爽怡人，它就是葡萄牙的第二大城市——波爾圖。

波爾圖老城區街景

初到波爾圖，下了小火車后一路心懷向往，緩緩而行。城市中整潔溫馨的街道上不斷涌現出令人驚喜的景色，旅途中的舟車勞頓漸漸消散。作為一座建成于中世紀的古城，波爾圖主城區的街道大都保留著宜人的步行區域。街邊的樓房鱗次櫛比，每棟都有著寬度相近的窄長立面，有的是裝修精美、處處體現著傳統手工藝的老房子，有的是改造或重建但未改變原有面積、結構的新房子，它們的立面形態豐富多樣，卻能夠給人以和諧、舒適的視覺感受。

漫步在城區，細細品味這些房子，精致的屋架結構、門窗線腳、彩色瓷磚等，處處都體現著一種蓬勃而虔誠的力量——它們凝結著獨屬于波爾圖人民的智慧與想象，也飽含他們對生活的美好希冀。

15世紀，葡萄牙人把摩爾人的彩色瓷磚畫融入建筑裝飾中，而后，中國景德鎮的青花瓷跟隨大航海時代的商船進入葡萄牙，并獲得了貴族們的青睞。作為彼時商貿繁榮的港口城市，波爾圖成為建筑師們的試驗場——來自中國的青花瓷工藝被用在教堂的墻面上，來表現西方的神話故事——這是獨屬于波爾圖的城市景觀。

行至市中心的自由廣場，路邊的樂隊正在調試設備。忽然，一聲直擊人心的貝斯聲穿透廣場上的嘈雜，宣布一場酣暢淋漓的街頭搖滾表演正式開始。廣場上的人們被樂隊的表演所吸引，紛紛隨著音樂舞動起來，古老的城市霎時間被這熱烈的節奏點燃了！唯有佩德羅四世的雕像靜靜佇立在廣場中央，幾百年來，默默注視著廣場上人來人往，冬去春來。

要論波爾圖最具風情的景點，非路易一世大橋莫屬。

路易一世大橋位于波爾圖老城區南部，橫跨杜羅河，于1886年落成啟用，其172米的跨度在彼時位列世界第一。百年光陰，大橋如同守護神一般聳立在河面之上，見證著波爾圖的日新月異。1996年，路易一世大橋與波爾圖歷史中心、皮拉爾山修道院一起作為世界文化遺產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大橋的橋面分為上下兩層，可為兩岸高地和沿岸的行人同時提供通行之便。與此同時，上層橋面可行電車，下層橋面可通汽車，如此功能多樣且風格獨特的橋梁設計時隔百年依舊令人嘆為觀止。站在橫架于空中的橋面上向下俯瞰，杜羅河兩岸的美景盡收眼底。除了世界遺產區域，河岸兩側趣味盎然的山地地貌和五彩斑斕的歷史建筑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這些建筑的最底層作為開放空間，遍布各色餐廳、店鋪，濱河寬闊的人行道上有著豐富的親水空間——大人們在岸邊享用佳肴，孩子們在水邊嬉戲打鬧，好不愜意。

來路易一世大橋游玩，一定要選擇一個天朗氣清的夏夜，這樣才有機會體驗到獨屬于波爾圖的極致浪漫。

南歐大陸的夏季白日漫長，到夜間9點左右，霞色才慢慢暈進天幕。此時，沿著大橋行至南岸高地，其上的山丘花園——波爾圖最著名的城市觀景臺上已經坐滿了等候日落的人們。草坪上的街頭藝術家深情地演奏著人們耳熟能詳的愛情樂曲，小商販在人群中穿梭著售賣冰鎮酒精飲料，所有人都在期待著即將到來的盛大時刻。

山丘花園上等候日落的人們

路易一世大橋

天色漸晚，霞色漸濃，太陽已經逼近城市的天際線，又漸漸留戀地、溫柔地躲進城市的背后。一時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粉色——粉色的天空、粉色的河水、粉色的空氣，還有每個人粉撲撲的臉龐……夜幕降臨，街道上亮起了星星點點暖黃的燈光，這座古老的城市終于要進入甜美的夢鄉了。

除了迷人的歷史景觀，波爾圖還是一座現代建筑之城。葡萄牙籍著名現代建筑師、普利茲克獎得主阿爾瓦羅·西扎立足葡萄牙鄉土建筑傳統，在波爾圖創作了一系列留名現代建筑史的經典作品。西扎的建筑設計風格淳樸雋永，注重與建成環境和自然文脈的深刻聯系，因此他因此被譽為“伊比利亞半島的行吟詩人”。

杜羅河上的日落

波爾圖西鄰廣袤的大西洋，海洋文明已然成為流淌在波爾圖人民血液中的鄉土記憶。在波爾圖的西北海岸線，西扎留下了兩件作品——波諾瓦茶室和海濱游泳池。它們因勢就形，仿佛從嶙峋的礁石中生長而出，卻又溫和素雅，凸顯出這座城市愛美與浪漫的性格，儼然是西扎為這座城市精心設計的禮物。

波諾瓦茶室是西扎職業生涯中第一個落成的實地項目，西扎借此一舉成名，成為蜚聲世界的著名建筑師。波諾瓦茶室白墻紅瓦，與旁邊的小教堂配色一致，充分體現出建筑師對歷史建成環境的尊重。交錯低矮的白房子與綻放在岸邊礁石上的浪花融為一體，浪花的倩影又反射在茶室面海的落地窗上，海景與建筑可謂相得益彰。平緩而深長的屋檐不僅可以避開海濱烈日的曝曬，還有著引導視線的功能。木色的室內裝修給人以溫馨的感覺，也能喚起人們對葡萄牙傳統建筑工藝的記憶。

沿著海岸線向南行進，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海濱游泳池，它如同明珠一般鑲嵌在礁石中間。在熾烈的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宛如一塊藍水晶，熠熠生輝。夏日的海濱游泳池熱鬧非凡，浴池外的沙灘上遍布享受日光浴的人們。

海濱游泳池東側緊鄰一條城市公路，為了讓公路上的行人能欣賞到海景，設計師將更衣室、淋浴間、咖啡廳等海濱游泳池的輔助設施做了下沉處理，并用一系列平臺將公路上的游人自然地引向海邊。在建筑材料方面，西扎將混凝土、木材與巖石進行結合，柔和了建筑與自然的邊界，讓整個建筑宛若天成。

海濱游泳池

除了這兩件作品，西扎還在波爾圖留下了波爾圖建筑學院、塞拉維斯博物館、博薩社會住宅等作品。這些建筑無不體現著建筑師深切的人文關懷和對空間體驗的精準拿捏。

西扎的建筑作品極富雕塑感——獨特的光影處理、敏銳的結構感和對材質的細膩感悟……這大抵是西扎早年學習雕塑藝術形成的審美習慣。除此之外，西扎對家鄉文脈的深刻理解，以及在現代建筑中更好地呈現鄉土氣質的孜孜追求，也是他的建筑作品成為經典的重要因素。

看罷這些建筑項目，我已然被西扎詩一般的建筑語言所打動。正所謂觀賞一個優秀的建筑作品如同品讀一首好詩，西扎的“詩人”之稱實至名歸。

說起波爾圖的現代建筑，除了西扎的作品，還有許多其他建筑師的優秀項目。其中最受人歡迎的是波爾圖游輪碼頭。

波爾圖游輪碼頭由葡萄牙籍建筑師路易斯·佩德羅·席爾瓦設計，是一個集游輪碼頭、波爾圖大學的海洋科技園和海事研究中心、餐廳等功能空間為一體的建筑綜合體。由于在城市空間和公共服務提升上做出杰出貢獻，它曾獲得“公共建筑”類別下的2017年年度建筑獎。

塞拉維斯博物館內部

站在西扎的海濱游泳池畔向南眺望，會發現海上有座狀如白色巨貝的建筑，在烈日的照耀下閃爍著粼粼波光，那便是波爾圖游輪碼頭了。走近游輪碼頭，發覺其整體造型更像是一條柔軟的白色絲帶，絲帶的一端從西側海面上引出，另一端則沿著碼頭綿延數百米，引導著來自內陸的觀光客進入它的懷抱。再湊近觀察，則會為它魚鱗般的瓷磚貼面拍案叫絕。這些瓷磚單個大小如馬克杯杯底，呈六邊形，觸摸上去，才驚覺它們光滑的白色表面上竟附著一層細密的水汽。

作為一個落日愛好者，波爾圖從未讓我失望。游罷碼頭室內，時間已近傍晚，我和同行的友人們來到屋頂，頓時被眼前的景色深深打動——碼頭的魚鱗狀瓷磚貼面上浮光躍金，好似一片璀璨星河。天色漸晚，在升騰的海霧中，金色的光點漸漸淡了下去。遠處的天空漸漸披上霞色，火紅的日頭也緩緩沉入海面。

波爾圖的確是一座值得細細品味的城市。這里除了美景，更有豐富的美食、友善淳樸的當地居民和來自全世界的背包客。希望下次來波爾圖，可以再和萍水相逢的旅人共飲，和同行的伙伴一起多走幾條老城小巷，和虔誠的信眾一起聆聽教堂里的禱告，伴著日落，和我最愛的溫暖海風相擁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