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人聯合體：共產主義運動的終極目標

皮芳紅

縱觀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不難發現，自由人聯合體、真正的共同體、共產主義等字眼貫穿文本始終，并從不同方面揭示了人類未來的理想社會及最終歸宿，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最終走向。重溫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深刻把握馬克思自由人聯合體思想，明晰自由人聯合體思想的理論意蘊，探索自由人聯合體思想的實現條件，洞悉自由人聯合體思想的現實觀照意義深遠而重大。

一、自由人聯合體的理論意蘊

關于什么是自由，哲學史上眾說紛紜。例如，宿命論主張規律的不可知及人在自然面前無能為力，倡導消極被動地順應自然，抹殺了人類自由的可能性和人的主觀能動性；唯意志論片面夸大意志或精神力量的絕對自由，卻忽視了規律的客觀性，認為人們在意識的指導下可以任意改造規律。這兩種主張都狹隘的解釋自由。馬克思一反前人對自由的錯誤理解，賦予自由以科學含義。他指出自由所表現的是人的一種自覺自主的狀態，這種活動狀態是人對規律的深刻把握。從《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自由自覺的活動”，到《共產黨宣言》中“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再到《資本論》中“自由人聯合體”，馬恩都賦予了自由重點不同的解釋。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下的異化勞動與馬克思所倡導的自由自覺地活動相對立，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活動是一種動物式的本能活動，勞動不僅沒有創造幸福，相反給工人帶來了不幸，勞動產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力量來反對工人本身，這種異化正是對人的本質的扭曲。因此，馬克思強調人們只有不斷變革社會制度，提高認識必然的能力，提高生產力，才能擺脫異化，獲得真正的自由。

什么是自由人，筆者認為有以下幾方面的規定性：首先，能夠充分發揮其主觀能動性。《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明確指出人與動物的根本不同在于人具有意識，他認為在意識活動的指導下，人的勞動不再是動物式的本能勞動，人們活動的目的除了滿足生存的需求，還有滿足人的發展的需求，并且這種活動的目的和動機在人的活動開始之前就在人的頭腦中有觀念的存在了，這正是人之為人的本質所在。列寧曾說：“世界不會滿足人，人決心以自己的行動來改變世界”。[1]這里所說的“行動”就是人所進行的有目的、有計劃、有選擇的改造環境的活動，是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的活動。其次，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不同于資本主義制度下對人的畸形發展，自由人的發展是人的全面的發展，易言之，人的發展不只是在體力或腦力方面得到發展，而是各方面都得到發展；同時，這種發展不是某一個人或某一部分人的發展，而是全人類的發展。自由人“擺脫了自然經濟條件下對‘人的依賴關系’，也擺脫了商品經濟條件下對‘物的依賴性’，實現了人的‘自由個性’的發展。”[2]人們可以各顯其才、各盡所能，培養興趣、挖掘潛能。最后，自由人不受壓迫、不受剝削，實現了人的真正解放。資本主義社會是少數人的自由和富裕，是多數人的奴役和貧窮，無產階級受資本家的長期剝削壓迫毫無自由可言，人的本質被摧毀。自由人正是克服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各種異化，打碎了束縛工人的枷鎖，是人的解放和人的本質的真正復歸。所謂“聯合體”指的是沒有階級、沒有剝削、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個體與個體之間連接而成的集體，是人們自由自覺活動的舞臺。

綜上，自由人聯合體思想的豐富意蘊可以概括為三個維度：就哲學維度來講，它克服了一系列必然，充分發揮了人的主觀能動性，是人類的真正解放，體現的是人之為人的本性；就政治維度來講，自由人聯合體是人的理想信念，是一種社會制度，是最高的社會形態，是共產主義運動追求的終極目標；就經濟維度來講，自由人聯合體是消滅了私有制，實現公有制，社會生產力極大發展，物質財富極大豐富的理想社會。總之，馬克思主義所追求的根本價值旨趣就在于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實現自由人的聯合體，這種聯合體作為人類未來的理想社會，是人類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為人的解放和發展創造了條件。

二、自由人聯合體的實現基礎

（一）物質財富極大豐富，社會生產力高度發展

人的活動形成了人類歷史的前提和基礎。馬恩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論述人類歷史形成時指出：“任何歷史記載都應當從這些自然基礎以及它們在歷史進程中由于人們的活動而發生的變更出發”。[3]這句話說明了人是歷史活動的主體，人類通過自己的生產勞動形成了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人的活動繁衍了人類自身，構成了社會歷史的豐富內容。馬克思從人的生理層面即有生命的個人出發，論證了個人生存的基礎是物質生產活動和物質生產條件。人們為了生存，首先是要生產滿足自己需要的各種物質資料，即在吃、喝、住等這些基本需要得到滿足后，人類族群才能得以延續，現實的人及其活動才能構成歷史，進而更好地促進人類社會向前發展。因此，人們為了能夠創造社會歷史首先必須能夠生活。

“人們用以生產自己生活資料的方式，首先取決于他們已有的和需要再生產的生活資料本身的特性”，[4]易言之，在人的基本需要得到滿足后，又會產生的新的需要，例如，發展的需要和享受的需要，而這種新需要直接受人們目前已有生活資料水平的影響。因此，物質財富的富裕與否，直接影響著個人乃至整個社會的發展水平。因此，自由人聯合體的實現必然要求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只有具備高度發達的生產力，自由人聯合體才有物質條件的支撐，未來美好社會才有可能從理想變為現實。

（二）社會關系高度和諧，人的精神境界極大提高

社會屬性是人的本質屬性，人在不斷的勞動實踐中，創造了社會，形成了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自由人聯合體的實現，離不開人的精神境界的極大提高，離不開人們在交往中形成的社會關系的高度和諧。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和《資本論》等重要著作中都對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剝削人、壓迫人的社會現象進行了激烈批判，揭示出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是葬送自身的真正原因。生產力的高度發展為人們的物質利益提供了保障，人們的生產活動不再以維持人的生存為目的，全體社會成員的根本利益趨于一致，階級消滅，國家消亡，社會發展不平衡狀態一去不返，人與人之間的惡性競爭不復存在，勞動產品集體所有，物質財富極大豐富，人所進行的一系列活動都不在是只為自身，更多的是對他人、對社會的貢獻，人們的需要不再是個體生存的需要，更多的是發展自己、繁榮社會的需要。

生產力高度發展決定了生產關系的高度和諧，社會生產力的高度發展和社會關系的高度和諧又促使著人的精神境界的極大提高。因此，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階級、沒有國家的人類社會，將是一個高度和諧、繁榮祥和的社會，這就為自由人聯合體的實現提供了良好的社會環境和條件。

（三）人類實現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

縱觀歷史，人類從事的一切活動歸結起來無非有兩種——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這種活動也是人們克服必然、實現自由的過程，而人類所進行的一切活動無疑都是為實現從必然向自由的轉化。所謂必然就是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性。現實生活中，人們的認識和實踐活動往往要受各種客觀規律的制約，因此，人們只有在認識必然的基礎上發揮主觀能動性，才能更好地改造自然、發展社會、滿足自己。所謂自由指的是人們認識規律后、在活動中所表現出的一種自覺自主的狀態，換言之，就是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這種主觀能動性的發揮即自由的實現要建立在正確的認識和及時的實踐之上，人類正是在不斷認識、反復實踐追尋自由王國的過程中，為自己自編、自導、自演了一部長篇歷史劇，所以說，人不僅是歷史發展的“劇中人”，也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劇作者”。

回顧歷史，不難發現，無論是按生產關系來劃分的五形態說還是按人的生存狀態劃分的三形態論，都表明社會發展是一個從低級到高級的演變過程，認識規律、擺脫束縛、實現自由是人類發展的總趨勢。因此，隨著對必然的深入認識，人類終將克服支配他們生存和命運的異己力量，擺脫大自然的束縛，自覺創造和書寫人類歷史，真正實現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偉大飛躍。

（四）每個人實現自由而全面發展

“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5]自由人聯合體正是要以每個個體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為前提。資本主義社會作為一種和共產主義社會相對立的社會形態，其自由和發展僅僅局限于少數資本家。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存在和社會分工的出現，使社會分化為兩個極端，富人越來越富、窮人越來越窮。工人為資本家創造了財富，卻為自己創造了赤貧，繁重的生產勞動和資本家對自由時間的無限擠壓造成了工人片面、單向度和畸形的發展，因此：“他是一個獵人、漁夫或牧人,或者是一個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資料,他始終應該是這樣的人。”[6]共產主義的現實運動將致使異化消除，私有制和階級被消滅，勞動將成為人的第一需要，那時，人們便可以隨著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在各個領域內實現自身發展。

今天，生產力尚不發達，人們認識世界利用規律的能力有待提升，在人類尚未擺脫對物的依賴、從而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之前，自由人聯合體的實現不會一蹴而就，它是我們世代人所肩負的歷史使命，需要我們一代代人的實踐付出，只有我們堅定理想信念，腳踏實地，自由人聯合體--共產主義運動的目標終將實現。

三、自由人聯合體的現實觀照

自由人聯合體作為一種社會制度、一種嶄新的社會形態，即人類社會未來發展的最高形態，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新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科學提出，是中國面對世界難題做出的新理念、新戰略，是解決當代全球性問題的最佳方案，是“虛幻共同體”邁向“自由人聯合體”的過渡性共同體，是自由人聯合體在新時代的生動寫照。

當今世界，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人類交往空前密切、第四次工業革命蓬勃發展、全球性危機日益加劇，這促使人類不得不形成一種命運與共、利害相關的共同體。面對“世界怎么了”、“我們怎么辦”的時代之問和世界之問，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聚焦人類歷史發展進程，深刻洞悉國際格局演變規律，立足和平發展的時代主題，準確把握世界潮流浩蕩的脈動，站在歷史和時代的制高點上，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著眼于中國與世界人民的共同利益，從全人類前途命運出發，深刻回答了“建設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怎樣建設這個世界”的難題，這一科學理念為人類社會的和平發展描畫了美好藍圖，為人類發展和世界前途提供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習近平指出：“人類命運共同體，顧名思義，就是每個民族、每個國家的前途命運都緊緊聯系在一起，應該風雨同舟，應該榮辱與共……”。[7]這句話強調了每個國家、每個民族是前途命運緊密相連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就其核心而言，是要建設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諧世界。政治、安全、外交、經濟、生態等多方面構成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總布局和總路徑。具體來講，在政治上，世界各國要相互尊重、平等相待、對話協商，形成平等互信的政治共同體，建設持久和平的世界；在安全上，要堅持共建共享，協商談判解決安全難題，形成對話協商的安全共同體，共建普遍安全世界；在經濟上，要堅持合作共贏的發展理念，實現雙贏，形成合作互利的經濟共同體，共建互利共贏繁榮世界；在文化上，要交流互鑒、開放包容，形成交流互鑒的文明共同體，共建兼容并蓄的文明世界；在生態上，要堅持正確的自然觀，走綠色、低碳、循環、可持續發展之路，形成綠色低碳的生態共同體，構建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的美麗世界。

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自由人聯合體在新時代的具體表現，以實現自由人聯合體為最終目標和最終理想，是實現自由人聯合體的具體實踐、必然階段和必經環節，是人類邁向未來社會的第一步；自由人聯合體作為一種科學的思想理論，為新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提出和實踐提供了理論基礎和現實觀照。總之，自由人聯合體和人類命運共同體既不完全相同但又密切相關，我們既不能將二者完全割裂，也不能將二者混為一談，只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才能充分發揮二者不同階段的不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