櫸樹與香蘭

呂紅娟?

小院東側有一株櫸樹，剛搬進來時還是一株小樹，只隔了兩三年，已經長成一棵大樹。院子砌圍墻的時候，梁師傅想把櫸樹鋸掉，因櫸樹正好長在圍墻旁，怕時間長了，樹把圍墻地基拱起來。我不答應，一株樹，亦是一個生命，何況還是這么好看的一株櫸樹。梁師傅說，那隨便你，要是以后地基拱起來可別找我算賬啊。

我愛這一株櫸樹呢，迎風佇立，風姿卓然。春天抽出嫩葉，夏天帶來蔭涼，秋天，葉子黃了，翩飛如蝶，甚是好看。一株樹，一朵花，皆是大自然的饋贈，一年一年，大自然把最美的風景賜給你。

每天晨昏，佇立在小院門口凝望那一株樹。那一株靜默地佇立在時光里的樹——金色的葉子，猶如披上了華服，風吹過，沙沙沙，沙沙沙，在奏一支秋之歌。

那天晚上和姆媽看紅月亮，就在櫸樹頂上。那么碩大、粲然，猶如一輪紅日。對姆媽說，下次再看到紅月亮，要在350年以后了。姆媽說，哪里還能看到喲。逝者如斯夫，人們常常自以為是，卻不知在浩瀚的宇宙、太陽、月亮、星辰面前，渺小如砂礫。我們實在不必自大與狂妄。當我凝望那一枚紅月亮，一顆心變得謙卑、恭敬，充滿了敬畏。日升月落，斗轉星移，人世變幻，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永恒。無垠的時間，浩瀚的蒼穹，一株靜默的樹，一生的光陰，皆只是須臾短暫的一刻。

然而這須臾短暫的一刻，卻是我們生命中無比珍貴的一刻。我們來過，愛過，痛哭過，也歡笑過。這一生，亦不曾辜負和虛度，那就足夠了。

當我佇立在櫸樹底下，思索生命與宇宙，歲月與人生，內心獲得了柔和平靜。至少此時此刻，我的心是快樂的幸福的，那就足夠了。

一株櫸樹，是小院最美的風景——我的小院，是天底下最美的小院，我美滋滋地想。人對于自己得到和擁有的東西，總以為是最好的，獨一無二的。

黃昏，把一盆香蘭搬到櫸樹底下。櫸樹和香蘭，黃葉與黃花，是深秋的況味了，時光亦向秋天深處滑落，無聲無息，卻又鏗鏘明亮。

編輯/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