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遠
一條河流的記憶,背離時光——我與這條河流沒有時光的交集,那些留在時光里的童年,雖也是鄉土之上的記憶,但隔山隔水的境地,此處不曾有我年少的身影。
歲月之上的河流,慢慢地成為我后來追尋自然的源頭,心靈感應的開始。山與水之間,或多或少會有幾分鄉愁涌上心頭,淡淡的緘默成了那棵大樹。它靜站在山腳之下,像是村莊的一個坐標,在山與水、田園與謎一樣的窨子之間,醒目地成為風口里最孤獨的一道風景。
一條河流,勾勒出大地上諸多的印記符號。與紅石之上,神性般的莊嚴著的紅的意象;與古窨之間,承載起風風雨雨的生命的血淚史詩;與石窟之間,雕刻出的栩栩如生的信仰圖譜;與堡寨之間,演繹著的烽火千年的英雄傳奇……
大地之上渲染著詩意般的紅。紅是具有神性的色澤。
血紅色的保安石,不只是自然賦予的神圣,也是歷經千年侵蝕梳理出的如今的紋理,所有的指向既有膜拜者的意念,也有被深深根植于苔蘚之上的鮮明比照。
峽谷之上的紅石,滲透了血的品質和剛烈。每一處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吟唱,故事遠比你想象之中的迷離而悲壯。
夕陽下的老崖窯血色紅光般奪人眼目,那歲月深處的熊熊火焰仿若在眼前彌漫,又好似所有的隱秘藏于紅石崖洞里,我們窺探著一些未知的人和事,卻一次次被簡短的故事捆綁。在無數次的遐想中,復原著過往,那一刻,我就站在崖洞口,看那洛河之水靜靜地流淌而過,且有風聲緊緊地吹過耳旁……
多少次,我在找尋殘缺的史記,關于一條河流的秘密,關于那鐫刻于紅石崖壁間的古窨,猶如一雙雙洞穿世界的眼睛,那深邃的背后,似乎在暗示著什么。我不得而知。
只能在意念之間,片刻的思緒里,任些許的憐憫滋生于心底,望而生畏,近乎崇尚自然中那與生俱來的神與秘,抑或潛藏于內心的敬畏,以造化里冥冥之中的修行,凈澈心靈。
苦與難,建造起城池般牢固的防御,生命被流放,也被收養。所有的硝煙,成為我們聆聽故事里的參照,在有選擇的方式里,篩選過濾成不同的銘記和對靈魂的洗滌。
總能想到堅硬的詞語,一次次被掏空的過程,像是生與死的抉擇,更像是叩問大地的血肉之軀,審視活著的意義。
我也曾試圖用雙手撫摸那些經久鑿刻的印痕,內心的風暴暗自涌動,卻始終無法找到慰藉靈魂的詞語。如何找到釋放內心的出口?如何找到過去、現在、未來之間息息相關的秘語?一切都像謎一樣的空洞,謎一樣的無助。
一次次因眼前的無頭石佛而陷入沉思,那些信仰被竊取,而所謂的因果也一步步在逼近。
禱告沉于谷底,河流之上的田野不再是我們的全部,靠天吃飯的年月已逝,又有誰能留守村莊,留守一株單薄枯瘦的糜谷?
始于信仰,也止于信仰——在徘徊中,將身心寄情于峽谷之上的秘境,在紅與綠點綴的鄉野里,試圖能找到一個出口,與紅石崖對話,與一棵樹對峙,與成片的糜谷地相擁。抑或孤獨成一個牧羊人,一眼望盡蒼穹。
命題一次次被失重的生活壓垮,出口也一次次被堵得嚴嚴實實。索性獨對那些石窟里的群像,像困境中最后的掙扎,看清了自己的來時路。
我時常流連忘返于峽谷那一處處古寨城堡中,也曾幻想時間里的勇士和那些難民,用活著的信仰擊破堅硬的石山,用血與淚融化心中的悲傷。
凝望永寧山的千瘡百孔,好似歲月里的故事跌跌撞撞地走進了自己,不曾悲涼,更多的是與紅石一樣的醒目,在對望中,彼此堅硬的目光,自有悲壯由心而生,無盡的感慨會面山而立,面河而歌。一座山,渾然一體的石頭之山,在洛河之水的柔軟中顯得更為堅固挺立,像一面旗幟,迎接著一次又一次的朝陽升起。在時間的洪流中,把自己站成了一個標桿,站成了一種方向。
順流而上的旦八古寨,因“土圍子”之名而彪炳史冊,時間讓堅如堡壘的山寨默默無語,孤寂成歲月里最后的守望。那些遺留在民間風聲里的舊事,有多少會是我們想去觸碰的呢?
拔地而起的金鼎山猶如巨鼎肅穆而立在洛河畔。立于其腳下,仰望成為一種姿態,剎那響起的震徹山谷之音,亦如戰鼓之聲浩蕩于天際,催人奮進。
洛河水沿兩岸肥沃的田野靜靜流過,與高高的紅石崖相映成輝,猶如巧奪天工般鑲嵌在黃土高原腹地的一條彩帶,飄動著自然的色彩,山水指引,田園靜默,動靜之間煥發無限的遐想。
峽谷有靜默的美,也有著失語者的殤。失語者的峽谷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秘。它又像一個失憶者,沒有人能說得清,它所隱匿于深山間的所有經歷和隱忍,一切的答案都在每個人探尋的步履中,所有的秘語都將是你自己所給予自然的最本真的認知。
在洛河峽谷秘境的山水間,倘若能心境釋然,每一處就都會是心靈的歸屬之地。曲徑通幽,心隨自然,會有多彩與神秘之美映入眼簾。這多彩與神秘之美,源于那些古寨城堡的雄魂和傳奇,源于那些塔林寺院的肅靜和虔誠,源于那些古道崖居的險峻和奇絕……峽谷的秘境,賦予了大自然神秘的色彩。置身于這色彩斑斕的峽谷之上,任思緒飛揚,探秘者的腳步也會不停閑于紅石之上,找尋一絲心靈世界的感應。
與自然之間的對話,就像是一場無休無止的逃避,無論是順流而下,還是逆流而上,都將會歷經風雨,飽經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