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上班何止“996”

竹映月江

歷史文獻中關于古人工作時間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詩經》的《國風·齊風·雞鳴》。古人用一句“雞既鳴矣，朝既盈矣……東方明矣，朝既昌矣”，無情地吐槽著只要公雞一打鳴，官員們就要上朝的悲苦工作模式。

明明起得跟雞一樣早，怎么到了江湖傳說中，就變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呢？其實，這個誤會主要源于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階級。常年貧困的生活讓他們無法負擔夜間勞動的照明費用，不得已才選擇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產模式。

可誰知道，隨著時代的發展，當年窮苦人家用不起的奢侈品——油脂，現在成了老百姓家里的尋常物。如今我們以現代的生活水準去看古人的生活，便忍不住感慨道：“我的神啊，古代農業生產者天剛擦黑兒就下班了？”

誠然，古代農夫下班雖早，但自給自足的農業生產者的工作時間和工作方式，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古人。哪怕是現在，也很少有農民朋友大半夜跑去耕種吧，而生活在城市的“打工人”們，則很難擺脫“996”的工作常態。

據史料記載，從秦代到明清，官員上朝的時間在早上五點至七點之間，也就是古人所說的卯時。不僅京城的官員在這個時間段開始上朝，就連地方官署也是在這一時間段開始辦公。而許多官署在辦公前，習慣先拿著員工花名冊點一次名，確定官員們已按時來上班了。這種卯時“打卡”的考勤制度叫作“點卯”，官員們來接受點名就叫作“應點”，而用來點名的花名冊則叫作“卯冊”。

乍看之下，古人早上五點至七點間“打卡”，上班時間還算能讓人接受。但由于古代交通不便，古代官員的住所又大多離官署較遠，為了能按時“打卡”上班，他們不得不在凌晨三四點就起床趕路。

官員們起早貪黑趕著上班“打卡”的時候，其他各行各業的勞動者們也紛紛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據史料記載，古代的農民常常天蒙蒙亮就起床工作，一直干到太陽公公下班。用陶淵明的話來說就是“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而立志報考公務員的古代學生黨每天的“工作”也并不輕松，“三更燈火五更雞”是他們的常態，有時官員們早就下班了，學生黨卻還要繼續學習，并且得想方設法解決夜間學習的照明問題。于是，夏天捉螢火蟲、冬天借著雪光照明、沒事在自家墻上鑿個洞等獨特的采光法，就成了窮苦的學生黨夜間讀書的獨門秘訣。一些學霸級選手猶嫌不夠，便不時感慨一句：“昨日鄰家乞新火，曉窗分與讀書燈。”

更為苦悶的是古代的商人們，他們或許從來不知道睡懶覺是什么感受。雖然從漢代到唐代中葉，商人們理論上的工作時間一直是“中午擊鼓三百下開市，日落前七刻鐘擊鉦三百下閉市”，但實際上商人們往往一大早就要起床準備好當天需要出售的商品，到了中午才能開張。由于宋代夜市興盛，許多商人甚至要到深夜才能收工，工作強度同樣遠遠不止“996”。

而上班早的官員們，下班也并不早。以清代為例，按照清代的“勞動法”《欽定六部處分則例》的規定來看，京城官員在春夏兩季的統一下班時間約是下午四點，而秋冬兩季則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哪怕以下午三點下班來看，古代官員的工作時長也基本與“996”相當，更何況漫漫歷史長河中，總免不了會出現一兩個“勤奮”的皇帝。明太祖規定，只要沒有特殊情況，官員們每天都要來上朝，根本沒有周末可休；而且根據始纂于弘治十年（1497年）的《大明會典》記載，官員們必須于凌晨三點在午門外候場，凌晨五點鐘聲敲響，宮門打開，他們便魚貫而入，開始一天的早朝。換句話說，雖然明朝官員的上班時間依然是凌晨五點，但凌晨三點他們就必須在“公司”門口集合，而“皇帝老板”并不給加班費。值得一提的是，上朝的活動僅僅相當于如今公司里的晨會，散會后，官員們才真正開始一天的工作。

到了清朝初年，早朝時間改成“逢五視朝”，也就是十天一朝，官員們這才有了少許休息時間。可惜，康熙年間，又變成了每日一朝。清朝的官員只能強忍著內心的苦楚，繼續開啟悲苦的“打工人”生活。而說到休息日，據史料記載，漢代的官員趕上了“黃金時代”，每工作五天就能休息一天，這個休息日被稱為“休沐”，從而留下了古人“五天一洗浴”的說法。后來，南梁的皇帝覺得這種工作模式太便宜百官了，于是大手一揮，將法定假期改成了十天一個休息日。

這種新型工作模式受到了后代皇帝的推崇，從唐朝開始成為定制，一直到元朝，歷代官員的工作強度均遠超“996”。后來，就連“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也在他的名作《滕王閣序》中提了一句“十旬休假”，算是從側面反映了古代“打工人”工作的艱辛。

“十旬休假”的模式一直沿用到明代。后來，皇帝越想越覺得心里不平衡，保不齊就在心底無數次地碎碎念：“我日理萬機，一天也沒閑著，你們還想要帶薪休假？”

一念及此，皇帝當即下達了一道圣旨，要求國家法定假日只保留新年、冬至和萬壽節（皇帝生日），其他的帶薪假期一律取消。如此一來，可苦了一眾官員，大家不得不在幾乎全年無休的工作模式下拼命上班。

如此看來，傳說中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作節奏，只不過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罷了。“上班族”的苦與樂，古今是相通的。你看白居易的吐槽：“筋力年年減，風光日日新。退衙歸逼夜，拜表出侵晨。何處臺無月，誰家池不春。莫言無勝地，自是少閑人。坐厭推囚案，行嫌引馬塵。幾時辭府印，卻作自由身。”是不是和擔心頭禿的你很像？

（摘自四川人民出版社《古人原來這么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