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和 N P C做朋友嗎

葉壯

在接觸游戲《刺客信條：奧德賽》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能跟蘇格拉底做朋友。

身處伯羅奔尼撒戰爭大背景下的玩家，要在希臘和斯巴達兩大軍事機器互相傾軋的夾縫中求生存。可在奔波與殺戮之余，又會與一眾那個時代的希臘名流建立情誼。你所能接觸到的朋友中，有跟你嚴肅討論政治和哲學的蘇格拉底，有邀你共抗瘟疫的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還有和你共同游歷希臘半島和愛琴海的歷史之父希羅多德。

比如，有一次，我跟政治家阿爾西比亞德斯產生一點小摩擦，在一旁的蘇格拉底就順勢向我提了一個問題：“在沒有給一個人第二次機會之前，你就能判斷出一個人是好是壞嗎？”我回答他：“人是會改變的，壞人是有可能改過的。”

他又問：“那好人當然也是可以變壞的。而我們連一個人現在是好是壞都很難看透，又該怎么預測一個人未來將變好還是變壞呢？”

這段對話，其實是蘇格拉底的學生柏拉圖在《申辯篇》中試圖闡釋的兩個問題：我們到底該如何定義好人，以及好人到底會不會做“壞事”？

雖然對于游戲進程本身并沒有影響，但如果沒有這些“朋友”和對話，這個游戲將淪為一個雇傭兵左沖右突的奮斗史，根本就配不上奧德賽這么具有史詩感的名字。恰恰是他們與主角之間的交流和羈絆，烘托出整個游戲的歷史厚重感，更加全面地闡釋了社會與時代的大背景。

其實，玩家大都喜歡做孤膽英雄，游戲也樂于迎合這種欲望。英雄的孤獨當然有很多原因，比如天賦異稟，導致必然異于常人；比如環境嚴苛，主角有著幸存者身份；比如身負重任，只能憑借一己之力替全世界翻盤。在大量游戲場景中，這些孤膽英雄見到別人，就約等于見到敵人，為自己沖出一條血路，串聯出了游戲的主線。

在游戲中，你的決策會讓有的人喜歡你，也會讓有的人討厭你，這就讓角色在選擇朋友深化友誼的同時，也勢必得罪了不少人。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些游戲里的朋友，其實是同一個時空下的其他個體，是大背景下與你產生交織的另一個生命。他們跟你有點一樣，但又不那么一樣，但你們彼此又總是成為對方行為的因、決策的果——這才是友誼這個東西最酷的地方。

跟真實的世界一樣，朋友，其實是世界的復雜性在我們身邊的一種投射，倘若沒有他們，就少了照向世界無光處的手電筒。

長安小陀螺//摘自《時代郵刊·新青年》2023年第8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