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古代“顯眼包們”造作起來

金陵小岱

最近，“顯眼包”三個字活躍于各個網絡平臺，它通常用來形容一個人或者物件愛出風頭，非常張揚，又有點丟人現眼。那么，古代的“顯眼包”們造作起來，究竟是什么樣？

禰衡 癮大的愛罵人顯眼包

說起古代的顯眼包們，兩漢的名士得占一半，但大多當一兩回就罷了，只有東漢的禰衡當起顯眼包來，主打一個癮大。

據《后漢書·禰衡傳》載，禰衡“少有才辨，而尚氣剛傲，好矯時慢物”，聽起來就很有當顯眼包的先天條件。只不過禰衡成名的時間有點不巧，當時已天下大亂，名士要么避世隱逸，要么積極用世。

禰衡選擇了后者，但想要積極用世，就得放下身段，擇主而依。禰衡心里那個擰巴啊，他誰也看不上，只好懷揣名帖在許都到處晃，直到名帖上的字跡都變得模糊。此時，少府孔融注意到了禰衡，深愛其才，于是鼎力向曹操推薦他。

然而禰衡的“顯眼包癮”犯了，他自稱有“狂病”，堅決不見曹操，還口出狂言，一下子激怒了曹操。但曹操“以其才名不欲殺之”，為折其傲氣，故意將禰衡任命為鼓史（即掌鼓的官吏）。

某次，朝廷大會賓客時，禰衡又來勁了，先是不肯穿鼓史的衣服，又選擇了悲壯的《漁陽參撾》。當時，禰衡一邊擊鼓，一邊走向曹操，小吏呵斥道：“鼓史何不改裝而輕敢進乎？”

禰衡心想：“想讓我換衣服？呵呵，我換給你看！”誰能想到禰衡居然當眾脫下內衣，裸體而立，在場的賓客全都驚呆了！

作為禰衡的推薦人，孔融對這個顯眼包簡直沒眼看，事后他對禰衡進行了批評。在孔融的斡旋下，曹操答應再見禰衡一次。誰知，禰衡不僅沒有道歉，還在轅門大罵曹操。曹操非常氣憤，就讓人把禰衡送給寬以待士的劉表。

到了荊州后，禰衡一再出格，好脾氣的劉表也受不了他，就把他送至黃祖處。雖說禰衡愛當顯眼包，但有才華，在黃祖那兒過得還不錯，黃祖的大兒子黃射也很喜歡禰衡。

可惜沒多久，禰衡再一次犯了“顯眼包癮”，他在黃祖大會賓客之時，又開始出言不遜。黃祖讓他閉嘴，禰衡卻反擊：“你已經是死人了！你才要閉嘴！”黃祖勃然大怒，心想打幾軍棍子肯定老實了，誰能想到禰衡繼續破口大罵。黃祖實在受不了，命人把禰衡給殺了。據說黃射得知這個消息后，光著腳跑來相救，但來不及了。

適當做一回顯眼包也許可以帶來機遇，但像禰衡這樣當顯眼包成癮，就是自毀前程。

劉荊 走搞笑路線的謀反顯眼包

雖說禰衡當顯眼包有癮，但多少有點“為當而當”，而東漢的劉荊就不同了，他是因為想要謀反，可不知為何最后成為走搞笑路線的顯眼包。

與禰衡出身寒門不同，劉荊可是光武皇帝劉秀的兒子。據《后漢書》載，劉荊“性刻急隱害”，喜歡暗地里加害別人。劉秀駕崩后，劉荊在大殿上爆哭，心里卻在策劃一場謀反。

劉荊喜好書法，在首次謀反的策劃中，他決定好好利用一下這個特長。他冒充大鴻臚郭況，以舅舅的身份給廢太子東海王劉疆寫信，勸他舉兵造反。這封信的內容主打一個拱火，稱劉疆無故被廢，而其母親郭圣通被廢后， 受盡屈辱。

劉疆收到信后，先是很震驚，但越看越不對勁，與屬下秘密商議后，決定將送信的使者和信一起交給漢明帝劉莊。劉莊一看信，很快就查明了真相，他直接捂臉：“這個顯眼包，真是夠了。”劉莊念及劉荊是同母兄弟，沒有立刻捉拿，而是將他遣往河南宮。

沒安分多久，成為山陽王的劉荊開始相信封建迷信，還把擅長星相卜卦的道人接回家，說要一起秘密謀劃造反。結果，這點動向很快就傳到了劉莊耳中。劉莊知道后，很是心痛，最終決定將劉荊改封為廣陵王，并且不允許他離開封地。

顯眼包最怕的就是不被人關注，劉荊安靜了幾天后，又開始準備謀反。這一次，他更搞笑了，居然在大街上找了一個擅長看面相的老頭，大膽地對他說道：“我貌類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這么沒邏輯的話一出，看面相的老頭差點被嚇死，于是向當地的官府稟報了劉荊的言行。

或許是當顯眼包已經很有經驗了，劉荊也知道玩過頭了要負法律責任，他又開啟了神操作：在案件還沒審完時，自己先主動坐牢。劉莊當然生氣，但還是選擇了原諒弟弟，沒有加罪于他，只是下令禁止其掌管朝廷事務，做個有錢無權的逍遙王爺。

在劉莊的監視下，劉荊居然還找女巫來祭祀鬼神，詛咒這個對他多次包容的皇帝哥哥。事發后，劉莊忍無可忍，大臣們都建議將劉荊處死。此時的劉荊大概覺得此生當皇帝無望，他的每一樁謀反計劃，開始的時候都是張揚而又躊躇滿志，敗露之后卻顯得那么搞笑，于是在案件處理結果還未公布之時，他就自殺了。

韓愈與畢沅 華山頂上恐高顯眼包二人組

唐代的大文學家韓愈，幾乎很少有人會將他與顯眼包聯系起來。但正是韓愈，在當顯眼包這件事上，節奏把握得很好，有點丟人，有點可愛。

據李肇《唐國史補》載，韓愈在30多歲時，邀請幾位友人一起去登華山。韓愈興致極好，一路上與朋友們有說有笑。可當他爬到山巔之時，忽然發現華山四周非常險峻，開始頭暈目眩，彼時的韓愈還不知道自己有恐高癥。

驚恐萬分的韓愈一下子悲從中來，畢竟自古華山一條路。韓愈心想：“我正值壯年，壯志未酬，居然就要死在這里！都是我的好奇心惹的禍！”越想越傷心，韓愈居然情緒崩潰，發狂一樣大哭起來。見韓愈哭得如此瘋狂，與他一起登華山的朋友以及隨從都有點不適應，紛紛來安慰他。這一安慰，把韓愈的靈感安慰出來了，他覺得既然就要死在華山了，那么總得給家人寫個遺書。大家覺得這也太夸張了，但怎么勸都于事無補。很快，韓愈在華山之巔爆哭的事情被報到了華陰縣衙，縣令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韓愈從華山抬下來。登山時有多豪邁，下山時就有多尷尬，自此韓愈成了華山頂上的顯眼包。

過了1000多年，華山還是那個華山，但登華山的顯眼包換了主角。據清人孫靜庵的史料筆記《棲霞閣野乘》載，清代著名的經史家畢沅在任陜西巡撫時，也曾率領幕僚登華山。畢沅很狂，“舍乘輿攀援而上，尚不覺其險也”。然而他幾乎跟韓愈拿了同一個劇本，俯視山下后發出一陣尖叫：“華山這么高，這么險，我下不去了！”

華山頂上歷史重現，畢沅也是先爆哭，隨后又給家人寫遺書。與他一同登山的人安慰道：“你只要不看兩邊，只看腳下的路就能從容下山。”畢沅一邊哭一邊說“不聽不聽”。后來，幕僚只好將畢沅灌醉到不省人事，然后裹進毯子里，一路用繩索將他垂吊下山。

一不小心就丟人現眼的畢沅并沒有感到特別尷尬，他很坦然地對幕僚感慨道：“老夫今日得生還矣。”反正已經丟臉了，那不如將格局打開。后來，畢沅專門籌了一筆款，用來拓寬登華山蒼龍嶺的山路。看來，偶爾當一回顯眼包也沒什么大不了，尤其是善良的顯眼包，里外都透著可愛。

棟梁//摘自2023年8月15日《北京青年報》，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