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紅書“帶貨掙錢”的買手們

文 閔魚

2023年的求職市場擠滿了1158萬畢業生，據智聯招聘發布的《2023大學生就業力調研報告》顯示，有57.6%的畢業生選擇了單位就業。而剩下的年輕人們，大多選擇了自由職業、創業或是慢就業。

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思考職場的意義，尋找真正有價值感的新工作。而在互聯網里成長起來的Z世代，看到了自媒體的可能性，開始成為博主，打卡、種草、分享日常，以期賺到人生第一桶金。從2022年下半年開始，在小紅書上“靠帶貨掙錢”的群體不斷擴大，買手和主理人的數量增長了27倍。

1000個粉絲的重量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小紅書上“靠帶貨掙錢”的人里，不少是從零開始，沒有什么自媒體經驗，赤手空拳的年輕人。

90后楊三一從2023年3月開始跟丈夫搭檔做小紅書。兩個人之前在教培行業工作，在自媒體領域是“零粉絲、零筆記”的新人小白，甚至連直播也沒有看過幾場。在同是播音主持專業，轉行做了小紅書博主的大學同學建議下，小兩口開始了在小紅書上的“賣貨之路”。兩個人挑中了服飾穿搭賽道，以楊三一自己的身材體型為參考，瞄準30歲左右小個子女性群體。

剛開始直播的時候，他們只有1000個粉絲。在小紅書，1000個粉絲恰好是開設直播的數字門檻。《連線》雜志創始主編凱文·凱利曾提出過一個著名的千粉理論：如果有1000個鐵桿粉絲，創作者就可以生存下去。鐵桿粉絲就是那些與創作者有情感聯結的人或組織，愿意主動付費的人。這意味著有限的粉絲基數，極低的投入成本，也有獲得不錯收益的潛質。許多大方的小紅書博主會直接分享低成本變現的方法，@檸寶在筆記里提到，粉絲數超過1000個之后，就可以開通內容合作掙傭金，也可以報價帶貨；@清華小阿姨則在擁有1000個粉絲后開通了蒲公英（小紅書內部廣告平臺），一周內收到2個商務合作邀請。

95后繪畫博主小美也在千粉以后掙到第一桶金。2022年，她的幾張Q版頭像和水彩畫給她帶來了幾千的流量，就有彩色鉛筆商家向她拋來了合作意向。后來，越來越多的粉絲在評論區和后臺私信詢問她，“筆好用嗎”“求個鏈接”。于是她開始把常用的本子、馬克筆、水彩顏料的鏈接掛上櫥窗。

在筆記里，小美會分享許多自己使用的畫材和可愛的玩具，即便大多數品牌或商家都跟她沒有直接合作，她也會因為好用與性價比高而主動推薦。在小美看來，這種推薦是完全真實的，“所有的東西我都要先試用過，真的好用才會推給大家”。

粉絲們會為這種真誠買單。小美的粉絲幾乎也是熱愛畫畫的年輕人，他們也需要水彩筆和顏料，所以，在評論區也經常能看見這樣的評論——“這支筆我買了，真的好好用”。友好的反饋變多了，也鼓勵著小美繼續干下去。過去更新頻次并不高的她打算在有余力的情況下保持日更，繼續畫畫，為粉絲們篩選自己用過的好東西，“因為粉絲們很想看，也需要這些分享”。

聰明人的方法論：經驗+興趣

小紅書買手這個新職業，對于缺乏自媒體資源的年輕人來說，有著極高的包容性。但這種“低門檻”卻并不意味著，可以用零經驗換來高收入。恰恰相反，只有那些會二次挖掘自己過去經驗、找到自己特長之處的人才能做出成績。

@一顆KK曾經是一個新聞行業工作者，原本在家裝行業毫無經驗的她，靠著分享“網購來的家”被很多人關注和喜歡，因而跨界自媒體家居賽道。這事是冒險的，但她憑著自己對家居事業的熱誠和用心，系統性學習相關知識，真誠分享產品，2023年“618”期間，單場就賣出了2000多萬的GMV（商品交易總額）。

她的一部分自信來源于在傳統媒體從業15年的積淀。@一顆KK很早就受到過專業的訓練，她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站在觀眾的角度去了解他們對信息和細節的需要，這種觀察力和敏感也會作用于買手事業，“不是要把你的過往和積累歸零，而是去嫁接過去沉淀的隱形能力，找到適合你的賽道”。

聰明的人懂得如何把自己的經驗、優勢和興趣點結合起來。楊三一曾經把教培事業做到了地區第一。老師是一個需要時時保持精力和高速運轉的職業，早上五六點就起床備課，到晚上十二點才結束，日復一日。這種慣性也使得楊三一在每場直播前都保持高度的緊張，早上四點鐘就起來背口播的臺詞。她準備直播也和備課一樣，會和從前一樣對著鏡子或是默默練習過很多遍。

“在學校做招生跟做買手的底層邏輯也是一樣的。”作為創業者，楊三一也看見了這個兩個職業的共性。面對著激烈的競爭，不同的招生策略體現著機構的風格和調性。有的機構會靠噱頭，“你來我們這保證讓你考上大學”，而楊三一的招生方式則更理性，“首先我會把他的自身情況分析一下，我會直接說你離考上大學還有很大的距離。你要在哪些方面用功。”在小紅書，面對的競爭環境也相似，楊三一也保留了理性風格，在直播時有粉絲問起，哪件衣服易皺，哪件裙子會透要穿打底，她都會坦率地指出商品存在的瑕疵。“我們是長期主義者，并不是想著割一茬就走。”

年輕人搞事業，需要經歷闖關模式

當然，賺錢并沒有那么簡單。就算做的是體量最大的服飾賽道，楊三一也在前期走了不少彎路。為了直播效果更好，兩人的直播設備都換了幾輪，直播間的運營操作，也是搗鼓了好久才弄明白。

楊三一正在選品

而對新人來說，直播賣貨最大的阻礙往往是選品。因為沒有起始流量，夫妻倆屢次遭到品牌方的拒絕，列了一長串意向合作的品牌名單，向對方發去信息，卻連好友申請都沒有通過。東拼西湊30個商品，仍然不夠開播的儲備，楊三一就自己花了3萬塊準備衣服。她向對方表達了誠意，“這衣服我自己買了，能不能給我做下鏈接？”對方也就不再好意思拒絕了。幾次三番厚著臉皮邀請，才讓楊三一備齊了一場直播需要的商品。

竭盡全力地選品，換來的直播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做到第三場直播，兩人才終于實現零收入的突破，這一場直播的戰績是“700塊”，只有一個人下單，這個人還是楊三一的姐姐。但就是從這700塊錢開始，楊三一夫婦不斷復盤、分析。他們很樂觀，“沒那么容易，我們想要慢慢地，摸索著來，就跟我們之前創業是一個道理。”后來，在楊三一的直播間，單價接近500元一雙的樂福鞋，在一場直播中賣出了30雙。

幾乎每個人都需要經歷一段闖關模式。穿搭博主阿子子，也是一個人單打獨斗過來的。在成為博主之前，她對視頻剪輯一竅不通，甚至第一條視頻，還是照著小紅書上的教程，現學現拍的。這條視頻從剪輯到發布，花了她整整8個小時。雖然阿子子的直播常常從下午兩點播到凌晨一點，“一場直播下來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但她經常在直播之后收到粉絲們的小作文，甚至有人給她留言：“希望我未來的衣柜里都是你推薦的衣服。”阿子子發現，直播之后，和曾經要鏈接的粉絲變成了一群真實的朋友。“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們是想要讓我變得更好。”同樣的，這種關系的聯結和真誠的互動，也讓她更加熱愛自己的工作了。

在小紅書不需要催單套路和直播話術也能賣出東西，阿子子好像更喜歡現在的自己了。“我可以只賣自己喜歡的衣服，而不是像之前在別的平臺帶貨那樣，什么賺錢賣什么。”這也是吸引很多人在小紅書上做買手的原因，就像開辟了一個小角落，能讓很多人專心所長，專注自己。只賣自己認為好的、有用的產品，而不被爆款裹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