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敗：起底俄羅斯黑海艦隊

程會廣 賈易飛

2023年9月22日，俄黑海艦隊總部遭到烏克蘭導彈襲擊，并一度傳出艦隊司令索科洛夫海軍上將遇襲身亡的消息，俄國防部隨后發布了索科洛夫參加會議和接受采訪的視頻進行辟謠。隨著烏克蘭危機的持續，黑海艦隊屢受烏克蘭攻擊使其為世人矚目，成為各國關注的焦點。面對一系列的打擊，黑海艦隊未來之路會怎樣？是在一系列的打擊之下力量漸弱，還是能夠經歷風雨變強？回顧黑海艦隊成長歷史，關注其在烏克蘭危機中的表現，能夠更好地定位其未來發展。

悠久歷史，百年輝煌

黑海艦隊是俄海軍四大艦隊之一，迄今已有240年的歷史，總部和主要基地在克里米亞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爾，其主要職責范圍為黑海和地中海，下轄水面艦艇部隊、潛艇部隊、海軍航空兵、岸防部隊及海軍陸戰隊五大兵種，總兵力約2.1萬人，擁有大小艦船270多艘，是黑海地區一支強大的海上力量。

現任艦隊司令是索科洛夫·維克托·尼古拉耶維奇海軍上將，出生于1962年4月4日，1985年畢業于伏龍芝高等海軍學校，2022年9月擔任黑海艦隊司令，歷任太平洋艦隊巡邏艦水雷魚雷作戰部指揮官、掃雷艦艦長、水面警戒艦師師長、太平洋艦隊司令部作戰部部長、水面艦艇編隊165支隊指揮官、太平洋艦隊濱海艦艇編隊司令、北方艦隊科拉艦艇編隊司令、北方艦隊副司令、庫茲涅佐夫海軍學院院長等職，是工作經驗豐富的海軍高級將領。

黑海艦隊始建于1783年沙皇俄國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艦隊成立后，黑海艦隊先后參加過克里米亞戰爭和第一次世界大戰。蘇聯時期，黑海艦隊再次經過衛國戰爭的洗禮，參與了塞瓦斯托波爾和敖德薩保衛戰，是蘇聯的四大艦隊之一。冷戰期間，黑海艦隊是名副其實的藍水海軍，其航跡遠至印度洋、大西洋，是一支足以抗衡北約的重要海上力量。比如上世紀80年代的“黑海對抗”事件，黑海艦隊就是反擊美國霸權的主角。1988年2月12日，美國巡洋艦約克城號和驅逐艦卡隆號打著“航行自由”的旗號駛入塞瓦斯托波爾附近12海里水域，嚴重挑釁蘇聯領海主權。黑海艦隊派出別扎韋特內號護衛艦和SKR-6號巡邏艦進行警告驅離，在美艦無視警告的情況下，兩艦奉命對美艦進行撞擊。雖然黑海艦隊派出的軍艦噸位相對較小，但依然對美艦造成了損傷。受損的美艦只能放棄挑釁，駛離蘇聯海域。事件結束后，為了避免美蘇軍事對抗升級，雙方就軍艦無害通過國際行為達成一致。從達成的效果看，這無疑是黑海艦隊歷史上的高光時刻。蘇聯解體后，由于俄羅斯和烏克蘭圍繞黑海艦隊的歸屬問題爭執不休，黑海艦隊的地位長時間懸而未決，并一度懸掛蘇聯海軍軍旗。1992年8月，根據俄烏達成的協議，黑海艦隊變成俄烏聯合艦隊，由兩國共同指揮。1995年6月，俄烏就黑海艦隊歸屬達成協議，在原艦隊的基礎上分別組建俄羅斯黑海艦隊和烏克蘭海軍。

基地之爭，由來已久

蘇聯解體后，俄黑海艦隊的發展問題長期受到克里米亞塞瓦斯托波爾基地法律地位問題困擾。由于基地屬于租借性質，黑海艦隊建設一度滯后于其他艦隊的發展。20世紀90年代，俄海軍曾大量列裝新型艦艇，北方艦隊、波羅的海艦隊以及里海艦隊都有艦船更新，黑海艦隊由于被視為俄羅斯與烏克蘭共有而沒被列入更新計劃。此后，為了維持俄海軍的核威懾力量，俄羅斯將海軍力量發展的重心轉移到北方艦隊和太平洋艦隊，這就導致黑海艦隊的發展沒有得到足夠重視。在20世紀90年代，黑海艦隊幾乎沒有接收任何新式艦艇。

現任黑海艦隊司令索科洛夫·維克托·尼古拉耶維奇海軍上將

格里戈羅維奇海軍上將號護衛艦駛入塞瓦斯托波爾港

舊奧斯科爾號柴電潛艇駛入新羅西斯克港

歷史上，克里米亞半島在1783年就并入沙皇俄國，后成為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一個州（曾建立自治共和國），1954年被蘇聯最高蘇維埃劃歸到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1995年俄羅斯黑海艦隊組建后，艦隊總部塞瓦斯托波爾基地和大部分設施都在烏克蘭領土上。根據俄烏《黑海艦隊分割協議》，俄黑海艦隊可以繼續使用塞瓦斯托波爾基地，但需要每年向烏克蘭支付約1億美元的租金。除此之外，黑海艦隊的發展還受到烏克蘭方面的諸多限制，比如艦隊只能換裝同類型同級別裝備。在港口租借期限上，俄烏雙方產生了嚴重分歧，并為此進行了一系列的拉鋸式談判和大國間的戰略博弈。根據1997年達成的俄羅斯租用烏克蘭塞瓦斯托波爾海軍基地的協議，俄黑海艦隊必須于2017年5月撤離該基地。而俄海軍則希望繼續租借或永久駐扎塞瓦斯托波爾港。這不但是因為該港口有著黑海其他基地不具備的軍事價值，還因為它見證俄黑海艦隊200多年的發展歷史。但是急欲向西方靠攏并試圖加入北約的烏克蘭領導人卻多次表示不會延長租期。尤先科總統時期，烏克蘭多次表示要提前結束租期，并有意提高基地的租借費用。2010年亞努科維奇當選烏克蘭總統后，俄烏雙方再次就黑海艦隊駐扎問題達成一致并簽訂“哈爾科夫協議”，將塞瓦斯托波爾基地的租期延長到2042年，期滿后可選擇是否再延長5年，至2047年。這對黑海艦隊的后續發展無疑是重大利好，使得艦艇編成完善和總體長遠規劃成為可能。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以后，俄羅斯重新取得克里米亞控制權。2014年4月2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了“終止履行俄羅斯聯邦黑海艦隊駐留在烏克蘭境內的協議”的聯邦法令。這為黑海艦隊的未來發展掃清了所有法律障礙。

現代化之路，漫漫修遠

隨著基地之爭落幕，俄黑海艦隊也逐步開始了自身的現代化進程。俄海軍加大了對黑海艦隊的投入，不斷建設完善艦隊軍事基礎設施和基地體系，并大幅增加了新型艦艇的數量。2012年底，俄以黑海艦隊為主組建海軍艦艇編隊，重新恢復了在地中海的常態化部署。2014年以后，黑海艦隊艦艇、航空兵以及岸防部隊裝備不斷得到更新，一些艦屬編隊和部隊得到恢復和重組，艦隊實力日益增強。

莫斯科號配備的AK-130雙管艦炮

21631型暴徒-M級護衛艦

為了維持和提高黑海艦隊的戰斗力，俄海軍從2010年起不斷加大對其裝備更新的投入。根據《2011年—2020年國家軍備計劃》，俄國防部計劃為黑海艦隊建造6艘11356M型護衛艦，總金額高達800億盧布。此外，為了彌補現役潛艇數量的不足，俄國防部還緊急訂購了6艘063.3型柴電潛艇。除了自建以外，俄海軍還考慮從法國購買2艘直升機航母。由于2014年后俄羅斯與北約防務合作破裂，該項目最終被取消。為了提高艦隊的靈活機動性，俄海軍還為黑海艦隊打造了一批21631型小型導彈艇。這些裝備雖然沒有大噸位的艦船，也達不到遠洋海軍的發展要求，但對提高黑海艦隊的作戰能力卻是雪中送碳。從最終換裝的情況看，黑海艦隊6艘潛艇的建造計劃在2014—2016年如期完成，但受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影響，護衛艦的建造計劃被打亂，到2019年時只完成3艘建造計劃。總體來看，2014—2019年，黑海艦隊共計接裝了50多艘艦船。在《2018年至2027年國家軍備計劃》中，黑海艦隊將會獲得科爾尼洛夫海軍上將號護衛艦，并對旗艦莫斯科號巡洋艦等主力軍艦進行升級改造。同時，黑海艦隊將繼續優先建造輕型、多用途的配備口徑巡航導彈的小型艦艇。黑海艦隊將于2023年接裝3艘紅帶蛛級小型導彈艦和1艘巡邏艦。這種小型導彈艦裝備有口徑高精度遠程巡航導彈。整體來看，黑海艦隊的現代化轉型是按計劃有條不紊地推進，正逐步由蘇聯時期老化的藍水艦隊向更加靈活機動的多用途艦隊轉變。

在俄羅斯最近的幾次軍事行動中，黑海艦隊都有不俗的表現。在2008年8月的俄格沖突中，黑海艦隊出動水面艦艇完成了對格魯吉亞海岸的封鎖，并參與了部分戰斗行動。在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期間，黑海艦隊封鎖扣押了烏克蘭54艘軍艦，有力配合了地面行動。隨后，在2015年俄對敘利亞展開的軍事行動中，黑海艦隊一直參與對敘軍事行動。2015年12月7日，其下屬的頓河畔羅斯托夫號潛艇從地中海發射6枚巡航導彈，對敘利亞北部軍事目標進行了打擊。在此過程中，黑海艦隊還在其中扮演了另外一個重要角色，就是對北約或土耳其在敘利亞的潛在行動實施常規威懾。2022年2月烏克蘭危機爆發后，俄黑海艦隊迅速控制亞速海，利用口徑巡航導彈對烏陸上戰略目標進行打擊，使用岸基航空兵對烏海軍艦艇進行攻擊，并動用海軍陸戰隊參與了陸上攻擊，有力配合了俄軍對烏克蘭發起的特別軍事行動。2023年5月，在黑海艦隊成立240周年之際，俄黑海艦隊司令索科洛夫海軍上將表示，自特別軍事行動開始以來，黑海艦隊的艦艇已用口徑巡航導彈對烏克蘭軍隊進行了180多次襲擊，利用岸基導彈擊中烏克蘭指揮所、機場、防空系統以及艦艇等多個目標。

展望未來，重任在肩

烏克蘭危機伊始，黑海艦隊就是烏方打擊的重點。2022年4月，黑海艦隊旗艦莫斯科號巡洋艦起火沉沒。2022年10月，黑海艦隊駐地塞瓦斯托波爾受到烏克蘭海空聯合突襲，一艘掃雷艦和部分港口設施受損。加之2023年9月艦隊總部遇襲，黑海艦隊可謂“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這一系列的打擊恰恰表明，黑海艦隊所處地緣位置的極端重要性，同時也表明黑海艦隊未來很長時間將處于俄海軍首當其沖的位置。

從俄海軍軍備計劃的實施情況看，受外部制裁以及財力限制，黑海艦隊優先裝備擁有口徑巡航導彈的輕型艦艇。這在一定程度上大大提高了黑海艦隊的攻擊力。烏克蘭危機中，黑海艦隊暴徒-M級護衛艦，就多次利用口徑巡航導彈對烏克蘭境內目標進行打擊，提高了對陸攻擊的效率。但隨著烏克蘭危機的持續，黑海艦隊進攻有余、防御不足的弱點暴露無遺。烏克蘭危機以來，黑海艦隊以絕對的優勢對烏克蘭海軍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擊沉烏軍艦3艘，迫使烏克蘭遺棄或自沉了包括旗艦蓋特曼·薩蓋達奇尼號在內的多艘艦艇。在此情況下，烏克蘭以不對稱戰法利用無人機配合陸基反艦巡航導彈、無人艇展開海空突擊，對俄黑海艦隊進行了多次突襲。面對烏克蘭采取多種手段尤其是使用無人裝備實施的軍事進攻，黑海艦隊暴露出了薄弱環節，也展現出了防御體系的漏洞。其在下步建設中應會采取積極的應對措施。

黑海艦隊曾經的旗艦莫斯科號巡洋艦

對于大國海軍來說，攻防兼備是必須具備的基本功。對于身處戰區的艦隊而言，如何快速彌補自身短板、探索未來海軍的發展之路是擺在黑海艦隊面前的重大課題。面對海軍裝備技術日益向智能化、無人化的方面發展，黑海艦隊也再次站在轉型發展的十字路口。2022年7月，俄羅斯發布了新版海軍學說，明確提出要加強俄海軍的近海防御能力、遠洋攻擊能力，致力發展以無人潛航器為代表的集信息化和智能化為一體的海軍裝備。這實際上也為黑海艦隊的未來發展指明了方向。目前擺在黑海艦隊面前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有效應對烏方多維度、無人化的攻擊方式，以靈活機動的作戰方式有效對烏實施反制，同時對艦隊防區的軍用、民用設施實施有效的防護。此外，未來黑海艦隊在裝備、人才等方面將會得到軍方大力支持，極有可能成為俄海軍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