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宇,賀 斐
(1.南陽師范學院教育科學學院,南陽 473000;2.海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海口 571158)
閱讀作為表面簡單但卻包含眾多認知過程的復雜任務,眾多因素均會影響個體的閱讀流暢性。閱讀流暢性作為個體閱讀能力的重要指標之一,標志著個體能否快速完成閱讀,直接影響著個體在現代社會中的正常工作和生活。最近的研究發現,系列加工(serial processing),也有人稱為級聯式(cascade)加工,是除字詞識別速度、閱讀準確率之外,又一影響個體閱讀流暢性的重要因素(Zoccolotti,De Luca,Lami,Pizzoli,Pontillo,& Spinelli,2013;Gordon &Hoedemaker,2016;Altani,Protopapas,Katopodi,& Georgiou,2019;Georgiou &Parrila,2020;Georgiou,Cho,Deng,Altani,Romero,Kim,& Wang,2022)。
系列加工在閱讀中的作用主要體現為系列加工優勢(serial processing advantage)。這種優勢指的是,將項目以系列形式呈現時,正常讀者加工這些項目所需的總時間會顯著短于每次單獨呈現這些項目時所需的總時間。目前,這種優勢已經在希臘語、英語、荷蘭語、漢語、韓語等多種語言的讀者中得到證實。(Zoccolotti et al.,2015;Altani,Georgiou,Deng,Cho,Katopodi,Wei,& Protopapas,2017;van Viersen,Protopapas,& de Jong,2022;Georgiou et al.,2022)。常見的以系列形式呈現項目的任務主要包括閱讀和RAN(rapid automatized naming)任務,這兩種任務也是研究系列加工最常用的任務。
閱讀任務即正常的句子閱讀。RAN是由Denckla等在1976年提出的一種任務。典型的RAN由5項熟悉刺激(常用的有字母、數字、顏色和物體等)反復呈現,構成一個5×10的矩陣,要求被試按照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的順序又快又準地命名這些項目。因變量為任務的完成時間及命名正確率。RAN作為一個表面簡單,但卻涉及許多過程(如對刺激的注意過程、語音標記的通達和提取過程等)的任務,與閱讀流暢性存在著高度相關,但相關的原因仍存在一定的爭議(Jones,Obregón,Kelly,& Branigan,2008;Jones,Snowling,& Moll,2015)。研究發現,通過探究閱讀流暢性與RAN相關性的背后機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閱讀任務本身的高復雜性對研究所帶來的干擾。因此,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閱讀流暢性與RAN的相關機制,以更有效地探究影響個體閱讀流暢性的因素(Norton &Wolf,2012;Altani et al.,2019;Georgiou &Parrila,2020;白學軍,楊宇,章鵬 等,2019)。
近期提出的系列加工因素,能夠從多個角度穩定的解釋RAN和閱讀流暢性相關的原因(Protopapas et al.,2013;Georgiou et al.,2020)。這種穩定性主要表現在:第一,跨年齡的穩定性——在小學三年級個體擁有了一定的閱讀經驗后,系列加工因素便可以穩定解釋RAN與閱讀流暢性的相關(Altani et al.,2019);第二,跨語言的穩定性——采用英語、希臘語、韓語等拼音文字和采用非拼音文字的漢語等研究均證明了系列加工因素的獨特解釋力(Georgiou et al.,2022)。
本文首先回顧了以往RAN與閱讀流暢性的相關研究的思路與方法,而后從跨年齡、跨語言的角度對系列加工因素的作用進行了總結。此外,由于RAN種類的多樣性,不同類型的RAN與閱讀流暢性的相關也存在一定的差異,本文也對其進行了論述。最后,本文對影響個體系列加工能力發展的因素進行了總結,提供了一些未來研究的建議。
研究者們很早便注意到了RAN與閱讀流暢性穩定且顯著的相關性(Norton &Wolf,2012)。為了探究這種相關的原因,有些研究者便開始在控制了某些與閱讀表現相關的其他認知因素(如一般加工速度、語音意識等)后,再研究RAN對閱讀的相對貢獻。其基本邏輯是:如果某種因素X引發了RAN與閱讀的高相關,那么在控制了這種因素后,RAN與閱讀的相關就會減小,甚至不顯著(N?rhi,Ahonen,Aro,Lepp?saari,Korhonen,Tolvanen,& Lyytinen,2005;Jones,Branigan,Hatzidaki,& Obregón,2010)。然而,經過眾多的研究發現,在控制了諸如加工速度、語音意識、正字法意識或者這些能力的組合等一系列因素后,兩者的相關仍然顯著,因此通過這種方法難以確定究竟是哪些因素引發了RAN與閱讀的高相關(Norton &Wolf,2012)。
在第一種方向陷入困境之后,Al Dahhan等(2016)提出了第二種思路,即將RAN分解為間隔時間與發音時間,通過對RAN的次級過程進行研究,來探究究竟是哪些內在成分導致了RAN與閱讀的高相關。然而,由于間隔時間包同樣含多個次級過程,如知覺加工、語音表征等,傳統的紙筆測驗無法將間隔時間進行進一步的細分,因此取得的研究結果有限(Georgiou et al.,2020)。
總之,以往許多研究采用這兩種思路對RAN與閱讀流暢性的相關原因進行探究,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并未確定究竟是哪些因素導致了兩者的高相關,取得的成果較為有限。
近些年,研究者們通過解構RAN,應用眼動追蹤技術等方法,聚焦RAN的多維性,進一步探究引發RAN與閱讀流暢性相關關系的潛在因素,結果發現:系列加工作為以往研究中被忽略的因素,在RAN與閱讀流暢性的顯著相關中起到重要作用(Altani et al.,2019;Protopapas,Katopodi,Altani,& Georgiou,2018;White,Palmer,& Boynton,2018)。
系列加工的提出,主要得益于近些年研究思路的改變:即保持構成RAN的其它因素不變,僅改變其中某種構成因素X,若發現X的改變會顯著影響RAN與閱讀的相關,則X必然是引起兩者相關的原因之一(Georgiou et al.,2020)。常用的方法為:通過研究不同被試群體在單項RAN、系列RAN與單個詞語閱讀、多詞語閱讀(正常閱讀)等任務之間的相關,來探究系列加工是否是RAN與閱讀流暢性相關的影響因素。其中,單項RAN為每次僅呈現一個目標項的命名任務,系列RAN為同時呈現多個目標項的命名任務,兩種RAN之間的差異即為系列加工因素。通過計算系列加工因素在閱讀任務中能夠獨立解釋的變異量,即可探究系列加工在閱讀流暢性中的作用。
較早提出系列加工相關概念的是Protopapas等(2013),他們將其稱之為級聯式加工。Protopapas等(2013)對小學2年級和6年級的希臘兒童進行研究,分別考查他們在單項RAN、系列RAN、單個單詞閱讀和系列單詞閱讀任務中的表現。結果發現:(1)在2年級兒童中,個體的單項和系列RAN的相關程度,與單個和系列單詞閱讀的相關程度,兩者是近似的,即此時系列單詞閱讀與單個單詞閱讀的相關很高;(2)在6年級兒童中,個體在相同模式的文本中的相關(如系列單詞閱讀與系列RAN、單個單詞閱讀與單項RAN)顯著高于非相同模式的文本的相關,此時系列單詞閱讀與單個單詞閱讀的相關程度遠遠低于系列單詞閱讀與系列RAN的相關。這種相關模式表明,在2年級時,兒童對系列單詞的加工與單個單詞的加工差異不顯著——無論在RAN或閱讀任務中是否存在系列加工因素的作用,相同模式文本(如單項任務的單項RAN和單個單詞閱讀)內部,與非相同模式文本(如單項和系列RAN、單個單詞閱讀與系列單詞閱讀)之間,其相關差異并不顯著。即小學2年級時,系列加工并非兒童閱讀流暢性的主要影響因素。而到6年級時,相同模式文本中的相關則更高。這表明作為更熟練的讀者,兒童在系列任務中不會同時段僅加工一個單詞,而會同時對其他項目進行某種程度的加工,即此時系列加工成為影響其閱讀流暢性的重要因素。這也表示RAN與閱讀的相關背后,其包含的認知因素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會隨著兒童閱讀的發展及成熟不斷變化。因此,Protopapas等(2013)認為,在系列任務中,兒童對于同時呈現的多項刺激,進行的是級聯式加工,即某個項目N在進行語音加工時,先前的N-1項正在發音,同時之后的N+1項在進行視覺認知。這一觀點描述了系列加工在RAN與閱讀的相關中的作用機制。這種級聯式加工模式類似于E-Z讀者模型對英語閱讀中串行加工模式的描述(Reichle,Pollatsek,& Rayner,2012;張慢慢,藏傳麗,白學軍,2020),這也為級聯式加工在RAN與閱讀的關系中的重要作用提供了理據。
近些年許多研究者陸續開始對系列加工的影響機制進行深入研究(Altani,Protopapas,Katopodi,& Georgiou,2020;Araújo,Huettig,& Meyer,2020;de Jong &van den Boer,2021),證明了該因素在跨年齡、跨語言,以及多種類型的RAN和多種閱讀任務的相關中均具有重要影響。
Protopapas等(2013)的研究中已經指出,小學低年級(2年級)與高年級(6年級)的兒童雖然都會表現出RAN與閱讀的相關,但這種相關背后的機制可能并不相同。此后也有諸多研究者對這種現象進行了研究,取得了較為一致的結果:即系列加工在RAN與閱讀相關中的作用隨著年齡的增加而逐漸增大。Georgiou和Parrila(2020)以英語小學2年級兒童和成人大學生為被試,要求他們完成單項、系列RAN和朗讀、默讀等閱讀任務。結果發現:小學2年級兒童的單項和系列RAN均與其閱讀表現顯著相關,而大學生僅在系列RAN和閱讀上表現出顯著相關。Altani等(2019)以英語和希臘語小學1、3、5年級兒童為被試,要求他們完成系列數字RAN、無關單詞單項呈現朗讀、無關單詞矩陣呈現朗讀以及句子閱讀任務。在進一步排除了單個單詞加工速度(主要是形-音轉換的自動化過程)的影響后,結果仍與先前研究結果較為一致:系列數字RAN仍能獨立預測3年級和5年級兒童的無關單詞矩陣朗讀與句子閱讀流暢性的表現。進一步證明了系列加工在多目標項同時呈現的任務(如系列RAN和閱讀)中的重要影響,且這種影響至少在小學3年級時便已出現。
總之,以往跨年齡研究的結果均較為一致:即盡管不同發展階段的讀者均會表現出RAN與閱讀流暢性的顯著相關,但是對于年齡(閱讀熟練程度)不同的讀者來說,這種相關的內在機制存在差異。至少在較為熟練的讀者(小學3年級兒童)中,系列加工便已成為RAN與閱讀流暢性相關的重要因素之一;而在閱讀初學者(小學1、2年級兒童)中,RAN與閱讀流暢性的相關,則并非主要基于系列加工。
來自跨語言研究的證據同樣支持了系列加工的重要作用。Altani等(2019)同時以英語和希臘語小學生為被試進行了研究,結果并未發現由正字法深度差異所致的跨語言的結果差異,表明系列加工不受正字法深度的影響,也不受正字法意識水平可能導致的個體在單詞識別上的差異的影響。在該研究中,除了同樣采用Protopapas等(2013)使用的希臘語,還采用了相對于希臘語而言正字法深度較大的英語,對正字法深度可能造成的個體在連續項目的系列加工上的差異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在不同正字法深度的語言中,系列加工均對RAN和閱讀的相關起到了重要的影響,證明了系列加工在跨語言研究中的穩定性。
除了基于拼音文字的研究,對非拼音文字的研究也同樣支持了系列加工的重要作用。非拼音文字相比于拼音文字,其系列加工的作用可能存在很大差異。這種差異主要源自于以下幾點(Georgiou et al.,2022):在拼音文字(如英語)中,單詞是由一系列字素映射對應的音素連續拼寫而成的,讀者可以對詞內和詞間進行連續的系列加工;而非拼音文字的漢語中,每個字對應一個音節,即沒有可以讓讀者進行線性加工的元素,讀者必須對每個漢字進行整體加工。這就使得系列加工在非拼音文字中的作用可能與拼音文字存在很大差異。然而,來自非拼音文字的研究仍然支持了系列加工在閱讀流暢性中的重要作用。楊宇等(2019)對漢語發展性閱讀障礙(DD)兒童在單項和系列RAN中的表現進行研究。在該研究的實驗1中,將邊界范式與單項RAN相結合,在實驗2中將邊界范式與系列RAN相結合,結果發現僅在實驗2中漢語DD兒童與正常兒童的副中央凹預視效應存在差異,而在實驗1的單項RAN中則并未發現在副中央凹加工上的這種困難。該研究有效地將副中央凹加工同時賦予單項RAN和系列RAN中,使得兩者最顯著的差異成為系列加工的存在與否,結果發現了DD兒童在系列RAN中的額外困難。即系列加工的存在可能是導致漢語DD兒童RAN缺陷的重要原因。這表明了系列加工在漢語閱讀流暢性中的重要作用。
更重要的證據來自于Georgious等(2022)的研究。該研究以韓語和漢語1、3、5、6年級小學兒童為被試,單項任務包括單項數字和物體RAN、單詞閱讀,系列任務包括系列數字和物體RAN、文本閱讀。結果發現:第一,與拼音文字不同,系列數字RAN并不能獨立解釋單個詞閱讀的變異,而單項數字RAN可以。這表明漢語和韓語這種非拼音文字由于需要讀者對每個元素(字)進行整體加工,因此系列加工在單個詞內的作用較小。第二,與拼音文字相同,在排除了單個詞閱讀能力的影響后,系列數字RAN仍能獨立預測個體的閱讀流暢性。這表明在漢語和韓語的詞間加工中,與拼音文字一樣,系列加工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傳統的RAN中,常以字母、數字、顏色和常見物體四種刺激為材料。為了探究系列加工是否會在不同刺激的RAN中表現出來,研究者們先后以字母、數字和常見物體為材料進行了探究:
Georgiou和Parrila(2020)的研究中采用了字母RAN證明了多項目系列加工在RAN與閱讀相關中的作用。然而,以字母為刺激材料進行RAN有明顯缺點,即字母RAN包含的認知過程不僅包括多項目系列加工,也涉及到字母形-音轉換的語音加工過程。也就是說,采用字母為材料的RAN,無法明確RAN與閱讀相關的機制的要素,即無法分離系列加工和語音加工各自的作用。
為了降低語音加工的影響,Protopapas等(2013)、Altani等(2019)和Altani等(2020)的研究均以數字為材料進行RAN。Altani等(2020)以希臘語和英語小學1、3、5年級兒童為對象,同時以數字、物體、骰子圖、數字單詞和單詞為材料分別進行了多項刺激同時呈現(如系列RAN)和單項刺激分別呈現(如單項RAN)的RAN和閱讀任務。結果發現:在所有類型的刺激中,系列任務相比于單項任務均表現出了命名速度上的優勢,表明了系列加工在系列任務中的顯著影響。尤其在1年級和3年級之間,表現出了特定內容的系列加工優勢的增強。具體來說,系列加工優勢在刺激類型上有穩定的排名——字符型刺激(數字)和正字法型刺激(數字單詞)最先表現出來,之后依次是骰子、物體。Altani等(2020)認為這是由于物體命名和圖像命名(骰子)需要語義為中介,而字符型刺激和正字法型刺激可以直接完成從視覺形式到語音形式的通達。該研究所采用的多種刺激類型為對象,不僅證明了系列加工優勢在各種類型的刺激材料中均存在,更證明了這種優勢是基于特定刺激類型的加工難度發展起來的,而并非一種普遍的基于所有刺激類型的一般性加工優勢。
已有基于希臘語和英語的研究并未發現正字法深度對系列加工發展的影響,但對不同類型刺激的RAN的研究卻發現了系列加工在不同刺激上的發展存在差異。因此,希臘語和英語中未發現的正字法深度的影響,是否可能是由于希臘語和英語的正字法深度差異較小導致的?當采用與希臘語和英語正字法深度差異較大的漢語為研究對象時,系列加工在兒童中的發展趨勢會如何?
Georgiou等(2022)對數字RAN和物體RAN在漢語閱讀的作用進行了研究。由于單個漢字需要進行整體加工,熟練讀者可能會依賴語義對漢字進行快速加工,最終達到正字法的加工。以語義為中介的路徑如果存在,則同樣以語義加工為中介的物體RAN會對漢語閱讀流暢性有獨特的解釋力。Georgious等(2022)的研究證明了這種猜測:在排除了系列數字RAN(即系列加工)的作用后,物體RAN仍能獨立解釋漢語兒童的文本閱讀變異量。這表明由于漢語正字法深度與英語的顯著差異,語義加工可以作為中介路徑最終達到語義通達,證明了單個漢字自動化的整體加工。盡管如此,在排除了物體RAN的作用后,系列數字RAN仍對漢語閱讀流暢性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證明了系列加工在漢語閱讀中的作用。
本文主要對已有研究中提出的系列加工因素在RAN與閱讀關系中的影響進行了疏理,表明了系列加工在跨年齡、跨語言以及在多種刺激類型RAN中的穩定作用。系列加工在閱讀流暢性中究竟扮演者什么角色,哪些因素會影響系列加工的作用,仍然需要進一步的研究。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
第一,以往研究認為系列加工在個體進行閱讀時的作用可能會表現在兩部分,即詞內和詞間。詞內的系列加工主要存在于拼音文字熟練讀者的困難詞加工(簡單詞可以被熟練讀者整體加工)和拼音文字新手讀者中,非拼音文字如漢字則由于其整體性并不存在詞內的系列加工;詞間的系列加工則廣泛存在于各種語言和各種水平的讀者中(Altani et al.,2017)。總之,主要有兩種因素可能會影響系列加工在閱讀流暢性中的作用,即詞匯難度和語言種類。首先,來自詞匯難度的影響。De Jong等(2011)認為在加工復雜詞列表時系列加工的作用應該至少不弱于加工簡單詞。Van Viersen等(2022)的研究假設同樣持這種觀點,但其研究結果發現:復雜的單詞列表閱讀相比于簡單的系列單詞閱讀,系列加工的解釋量更小,與其先前的假設相反。其次,來自語言種類的影響。拼音文字中可能在單詞內與單詞間同時存在系列加工的作用,而漢語僅在字間存在,那么,系列加工在英語中的作用是否會顯著高于漢語?目前,僅有Altani等(2017)直接進行了跨語言的比較,結果發現:在漢語、韓語、英語和希臘語的小學3年級兒童中,系列加工對系列單詞閱讀的影響顯著并不差異。即無論詞內是否存在能夠進行系列加工的成分,系列加工的作用未必會有顯著差異。這些研究的結果均指向一種可能性:當詞內可能存在額外的系列加工過程時,系列加工在閱讀流暢性中的作用未必會增大。對此,有兩種可能的原因:①詞內的系列加工,與詞間的系列加工,并非是同一種認知過程,來自De Jong等(2021)的研究支持了這種可能性:他們的研究認為,個體的視覺注意廣度(visual attention span,VAS)反映了詞內正字法單元的并行加工過程,系列數字RAN代表的系列加工則反映了系列的詞間閱讀加工。即雖然VAS與系列RAN相關,但他們認為VAS與閱讀的相關和系列RAN與閱讀相關的機制并不相同,反映了閱讀流暢性的不同加工過程(李杰,楊悅,趙婧,2021)。②系列加工在流暢閱讀中的作用,會由于其它因素的影響而變化。Zoccolotti等(2015)認為,在系列單詞閱讀中,當詞間和詞內之間的加工處于一種特定的平衡狀態時,閱讀流暢性最高。而這種平衡同時取決于處理特定單詞的效率和每個人系列加工的效率。因此,當詞間和詞內同時存在系列加工因素時,這種平衡的最佳狀態可能會被打破,從而影響系列加工在流暢閱讀中的作用。當然,上述兩種原因也可能同時存在。因此,目前對于系列加工在流暢閱讀中的作用仍然存在著諸多問題亟待解決,需要研究者們進一步的探索。
第二,系列加工的困難可能是DD在RAN和閱讀中速度緩慢的原因之一。Araújo等(2020)證明了成人DD大學生中系列加工的困難存在于后期的發音階段,但由于其被試屬于DD中少數的高閱讀水平(接近正常成人)群體,可能會通過代償等機制使得系列加工的缺陷未能突顯,因此難以推廣到普通的DD中。楊宇等(2019)的研究推測,系列加工可能是漢語DD兒童RAN缺陷的原因之一,這同樣是包含后期發音階段的結果。那么,在排除發音之后的中前期階段,系列加工是否仍然是DD兒童在RAN和閱讀中速度緩慢的原因之一?Georgious等(2022)發現了物體RAN對漢語閱讀的額外解釋力,證明了以語義為中介的通路在漢語閱讀流暢性中的作用。那么,漢語DD在以語義為中介的通路中是否也存在缺陷,這種缺陷是否也會影響其閱讀流暢性,又是否獨立于系列加工能力?都有待于進一步的研究。
第三,眼音距(eye-voice span)指標作為測量注視點與發音距離的指標,應該受到更廣泛的重視和應用。采用眼音距作為RAN的指標,主要有以下幾個優勢:第一,RAN均要求被試進行發音,這就為眼音距的測量提供了前提條件;第二,僅采用反應時作為RAN的測量指標是非常粗糙的,難以對RAN背后所隱含的眾多加工過程進行深入分析,無法充分發揮RAN自身的優勢。而采用眼動追蹤技術的眼動指標的加入極大程度上豐富了RAN的指標,使研究者可以對RAN過程中的某些具體加工過程進行分析,尤其是眼音距相對于傳統的眼動指標,還能同時體現注視位置與發音位置的關系,因此逐漸受到越來越多研究者的青睞。Araújo等(2020)以常見物體為材料進行的RAN中,通過控制物體名稱單詞的臨近詞數量對英語正常成人和DD成人讀者進行研究,結果發現:對低頻詞來說,臨近詞數量更多的物體命名注視時間顯著短于臨近詞數量較少的,表明在DD讀者中,這種效應會滲透到后期的加工過程,表現為一種更長的時間眼音距。該研究采用FSI為指標,證明了DD成人在RAN中特定的后期發音過程會存在額外困難。這充分表明了眼音距指標在閱讀研究中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