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園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彼颠^后，秋意漸濃，正是橘園豐收時。我所住的小鎮上，家家戶戶都種橘樹，春去秋來，我見證了橘園的四季更迭。

“橘花如雪憶長洲”。寒冬過后，大地從沉睡中醒來，橘子枝頭，嫩芽爭先恐后地鉆出來，滿園新綠層層鋪開。陽光下，毛茸茸的嫩葉在微風中閃亮著微弱的白光。

春夏交替時，一場細雨過后，橘樹枝條上便嵌滿了一顆顆雪白的小“珍珠”。只三兩天光景，花骨朵漸次開放，香氣襲人，帶著絲絲甘甜，縷縷清新，在陽光的擁抱下，繾綣氤氳。仲夏蟬鳴時分，橘樹掛了墨綠色的果兒，像小孩握起的拳頭。并不是每一個小橘子都能長成，橘樹似有靈性，會自行掉落品質不佳的果兒，一來喂養萬物，二來反哺大地。這些掉落的果兒也是寶貝，把它們撿回來對半切開曬干，便是上好的藥材，名叫枳實。送去鎮上的藥材收購點，能換不少錢。

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橘園撿橘子果兒。

在我眼里，小小的橘子果兒不單單是一味中藥，還是我的小人書、頭皮筋兒、削筆刀、水彩筆……放學后，我迫不及待地鉆進橘園撿果兒，熟練地在橘園穿梭，幾乎摸清了每一棵橘樹的“秉性”。如果你想知道哪棵樹開花早，哪棵樹結果多，哪棵樹的果子甜，問我準沒錯！細細尋覓，地上稀稀拉拉掉了不少橘子果兒，只要有耐心，眼明手快，不一會兒就能裝滿一塑料袋。

日積月累，整個夏天，我能集滿一蛇皮袋干枳實。母親帶我一起去賣了錢，會分給我幾塊零花錢。我的《隋唐演義》《說岳全傳》《楊家將》……都是用它換來的。每次翻閱小人書，總覺得書里都帶有一股橘香。

一晃到了秋天，綠色漸漸褪去，黃色慢慢登場。橘子也開始褪去墨綠，被秋收的主色調逐漸染黃。它一點兒也不著急，慢慢地陪伴著我度過秋天，吸日月之精華，采天地之靈氣，只為采摘時呈現最大的個頭和最甜的味道。

終于開始采橘子啦！家鄉人俗稱“下橘子”。

下橘子那幾天，叔叔阿姨們穿著短靴，一人斜挎一個桶狀竹簍，手持剪子，熱火朝天地開工了。他們把剪下的橘子一簍簍倒入拖拉機，山歌聲，說笑聲，伴著拖拉機“嘟嘟嘟”的發動聲，奏起了橘園一年里最隆重的交響樂。

我們小朋友在下橘子那幾天是不會去湊熱鬧的，非得等到橘子收完，大人們宣布完今年的總收成以后才去撿橘子。這時候撿橘子和夏天時不一樣，不用在地里鉆，須得擦亮眼睛爬上樹才能撿到漏。沒錯，就是去橘園撿那些被大人們漏摘的橘子。

細想起來，秋天撿橘子的過程頗像現在開盲盒的感覺，你永遠也不知道它會藏在樹上的哪個角落。孩子們快活得像小猴子，在橘樹上爬來爬去，倘若誰發現了一個遺落的橘子，定會惹得他人羨慕不已。心無旁騖地沉浸于這種尋找寶藏的期待中，你會覺得自己就是橘園的一分子，是一陣風、一朵云，是枝頭那個胖乎乎的橘子。

風從山坡上吹下來，稀疏的云縷，隱約的鳥聲，大地靜謐而美好。剛收獲的橘子在陽光下閃爍著光澤，仿佛在眨著眼睛跟橘樹作最后的告別。橘樹也將靜靜迎來寒冬，為下一個春華秋實做準備。

我時常懷念家鄉的橘園，懷念撿橘子的樂趣?？淘谟洃浝锏拈傧悖菍戇M血脈的故土鄉情，無論走多遠，也走不出夢里的橘園，更忘不了那一口酸甜的橘子味。

向超群：土家族，就職于湖南省張家界市司法局，愛好文學寫作，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