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筆”細讀的教學價值

蔡麗霞

作家賈平凹認為：“散文要寫得有趣味，要會說閑話。所謂閑話，是作者在寫作時常常把一件事說清楚之后又說些對主題可有可無的話，但是，這些話恰恰增加了文章的趣味。”可見，閑筆是作家寫作時看似隨意，實則苦心經營的結果。

江蘇省江陰市語文教研員徐杰在關于“深度學習”的論述中提道：“文本細讀是閱讀往深處去的主要通道。”浙江省特級教師肖培東也認為“小說應該往小處說”。可見，在初中語文的教學過程中，教師在解讀文本和課堂教學中注重閑筆細讀，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從“閑筆”處理解人物

統編語文教材九（上）第四單元《我的叔叔于勒》是一篇經典小說。教學時，教師可引導學生關注小說開頭的閑筆：作者從“我”的家境說起，介紹父親的工作、家庭成員、節省的生活現狀，一個拮據艱難的普通家庭躍然紙上。筆者啟發學生思考：莫泊桑為什么開頭要交代這些信息？它與后文菲利普夫婦選擇躲避窮困潦倒的于勒有沒有關系？這些問題大大提高了學生的學習興趣。學生通過閱讀文本，理解對于貧困家庭而言，最害怕的就是被窮困拖累，再加上于勒曾經糟蹋錢，還大大地“吃”了“我們”遺產的一部分這個“不良記錄”，讓菲利普夫婦大為惱火，唯恐避之不及。這樣聯系起來看，學生就不會輕易下結論，認為小說人物只是單純拜金。

教師接著帶領學生閱讀關于二姐婚事的閑筆，引導學生思考：小說為什么要寫二姐的婚事，這和于勒有什么關系？通過思考，學生發現，這不僅是“我們”一家赴哲爾賽島旅行的原因，也暗示了叔叔于勒的富有對“我們”家庭的重要性。設想：如果讓那個青年知道于勒已經窮困潦倒，那么二姐的婚事會怎樣？這對于父母來說是何等的打擊和焦慮！尤其是母親，對于兒女的婚事總是特別操心，生活的苦可以忍耐，精神的苦卻是一種折磨。遇到于勒之后，母親比父親更為暴怒，更顯得冷漠，其實作者在這段閑筆中已經有所暗示。通過分析，教師有意識地引導學生了解莫泊桑的個人經歷，讓學生理解作者對筆下人物同情與批判的復雜情感。

閱讀是對生命的觀照，教師不能只是給人物貼標簽、簡單下定論，而要帶領學生從文本出發，深層解讀。

二、從“閑筆”處突破重難點

教學重難點就像戰斗中要奪取的高地，需要教師引領學生從各個角度突破，“閑筆”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抓手。

《世說新語》選篇《詠雪》的結尾交代了“兄女”的身份：“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這句話在故事結束之后，是補敘，是句題外話。教師可以就此展開，引導學生探討：此處是不是畫蛇添足？學生通過查閱資料發現左將軍王凝之的家世與才能，他與謝道韞可謂志同道合的夫妻，閑筆補敘交代謝道韞的身份，在文章結尾一語點破，有一種隆重請主角出場的意味，足見謝安對謝道韞才華的認可與偏愛。教師再引導學生聯系課后思考探究第二問“謝安認為哪個比喻更好？”，謝安的態度也就不難掌握了。

魯迅的小說微言大義。短篇小說《故鄉》有這樣一處閑筆：“下午，他揀好了幾件東西：兩條長桌，四個椅子，一副香爐和燭臺，一桿抬秤。”在教學中，筆者引導學生思考：魯迅用墨極為講究，但為何此處要一一交代閏土挑選的幾件東西？有學生說桌椅、抬秤、草灰這些實用性強的東西對于生活困苦的閏土而言，是有實際用途的。筆者繼續追問：香爐和燭臺有什么用呢？學生大都解讀為閏土的封建迷信思想。筆者又追問：香爐和燭臺是祭祀用的工具，當代人在清明、中元節、過年等傳統節日里也會用到，又作何理解？這一追問引發了學生對祭祀活動文化內涵的思考。《左傳》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充分顯示祭祀活動是人的重要需求和精神寄托。《故鄉》前面就交代“我”家境好的時候，三十年會輪到一次大祭祀，閏土和他父親會過來幫忙，可見祭祀、祈禱在閏土心目中的重要性。閏土對生活的困苦打壓長期逆來順受，如今的他將希望寄托在“神靈”“祖先”的庇護上。這樣解讀，閏土形象的麻木性就更為深刻了。

三、從“閑筆”處挖掘主題

執教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教師往往帶領學生讀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時，情感隨著作者的政治抱負升至最高處，也因此把課堂的高潮停留在了這里。而筆者在教學時扣住了最后一句“噫！微斯人，吾誰與歸？”，引導學生思考：范仲淹的這個感慨是否多余？是否是敗筆？通過一系列資料的助讀，學生發現這句話一方面是范仲淹對古仁人的追隨和傾慕，另一方面也是對滕子京的規勸。滕子京與范仲淹交誼深厚，范仲淹的玄孫范公偁所著《過庭錄》道出了本文寫作的原委：“滕子京負大才，為眾忌疾……文正與之同年，友善，愛其才，恐后貽禍。然滕豪邁自負，罕受人言，正患無隙以規之。子京忽以書抵文正，求《岳陽樓記》，故記中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其意蓋在諫故人耳。”讀至此，真相大白，范仲淹對滕子京的勸勉已藏在閑筆中。

再如執教張岱的《湖心亭看雪》，文中有“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一句，從整個故事情節來看，這句話頗顯多余，且答非所問。筆者啟發學生思考這個看似矛盾的問題，通過結合張岱生平經歷，引導學生理解這句閑筆的意味所在。張岱經歷了明清之交，曾參與抗清活動，后來避世著述，《陶庵夢憶》和《西湖夢尋》寫于清代，追憶的都是前塵往事，字里行間流露出深沉的故國之思。《湖心亭看雪》的這句閑筆中，姓甚名誰并不重要，金陵就是故國的一個代號。

閑筆不閑，把玩知味。閱讀教學不僅需要宏觀的謀篇布局，也需要在閑筆處駐足，讀出語文味。

（作者單位：江蘇省溧陽市燕山中學）